《越南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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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1954-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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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你已经帮大忙了。”

吴廷琰推开房门,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直言不讳地说:“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经费。你汇来的那五万美元,我已经转汇回西贡,供家兄和家弟活动之用。”

“您是说俶主教(吴廷琰二哥吴廷俶)、瑾先生(吴廷瑾)、瑈先生(吴廷瑈)和练先生(吴廷练)先生也在为此而奔走?”

吴廷琰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倍感意外地问:“李先生知道家兄家弟?”

“令尊可老先生为官清廉、德高望重,家父不止一次提过。令兄魁先生父子在河内遇害,家父心痛不已。常和潮州帮的马国宣、吴寿南等先生说,若越盟大军南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抗战胜利后,胡志明在河内宣布独立,“解散”越南共c党,成立劳动党,与越南国民党等政治团体组建联合政府,打算委任吴廷琰的大哥、曾担任过省长的吴廷魁为越盟政府内政部长。

吴廷魁认为他们是换汤不换药,到头来还是要搞斯大林式的共c主义,拒绝加入越盟,最后和儿子一起在顺化被越盟活埋了。

吴廷琰被越盟抓住后曾当面质问过胡志明,胡志明说那是一个错误,当时国家很混乱,是没办法的事情。

提起这件事伤心事,想到自己九死一生逃出虎口,吴廷琰情绪一下子变的有些激动,紧攥着拳头说:“胡志明就是一个阴谋家和罪犯,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李为民低声道:“历史也不会原谅他。”

“对,历史也不会原谅。”

吴廷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抬头笑道:“其实我认识马国宣先生,认识你父亲。”

李冠云确实认识他,但也仅仅是认识。毕竟西贡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人就那么多,抬头不见低头见,认识很正常。

尽管如此,李为民仍故作惊诧地问:“是吗?”

“嗯,只是没深交。”

“原来……原来……原来您认识家父,真是…真是天意弄人,转了大半个地球才有幸拜访您。琰先生,千万别再称呼我李先生了。您是长辈,称呼我为民,不能乱了辈分。”

称呼李先生太生分,跟他父亲年龄又差不多大,直呼其名反而更亲切。

吴廷琰虽然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同时也接受了儒家的熏陶,他父亲吴廷可更是担任过礼仪大臣,对辈分和礼数非常看重。

人家已经做了那么多,并且以晚辈自居,他非常高兴、非常欣慰,似笑非笑地问:“为民,那我就托大直呼其名了?”

“当然,应该的。”

“好,今后就叫你为民。”

吴廷琰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费舍教授在电报中提到中华理事会,为民,坦率地说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什么人都那么好忽悠的,费舍教授对西堤一无所知,有亨利教授作证,说什么他信什么。

吴廷琰则不然,他对西堤太了解,想骗他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李为民早有准备,像犯错的孩子一般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琰先生,我就知道骗不了您,潮州帮、广府帮、客家帮、福建帮、海南帮什么时候团结过?别说五帮会馆不那么团结,就是各帮帮内也不团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是因为……”

在西贡常有人说,五个越南人不如一个“唐山佬”,但五个“唐山佬”凑一块反而不如一个越南人。指中国人不团结,跟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一群中国人是条虫的意思差不多。

吴廷琰经历过那么多事,一眼就看出电报内容有问题,并且猜出了一二。

人家之所以跟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政府研究署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增加他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分量,完全是为了证明他吴廷琰在越南有一定影响力。

看着李为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轻叹了一口气,诚恳真挚地说:“为民,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谢谢,非常感谢。”

来日方长,居功不能自傲,李为民急忙道:“琰先生,谢什么,您别怪我信口开河就行。另外我和我们潮州帮的许多青年,确实非常仰慕您,并且打心眼里希望您能回越南拯救危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是“航运大王”的儿子,他的朋友们在西堤的身份地位自然差不多哪儿去,如果能得到他们这些年轻一代华领支持,同样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

但西堤华人不同与其他团体,有些事情必须要说在前面,吴廷琰沉思了片刻,紧盯着他双眼问:“为民,你对西堤华人区的现状有什么看法?”

他是一个极其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并且非常固执。

想做的事迟早会做,连法国人将来都会被驱逐,在堤岸的华侨怎么可能再享受到法国人赋予的特权。

既然他迟早要做,不如顺着他心意。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不无尴尬地说:“税权即治权,在我看来现在这种由五帮会馆代征的方式是不合理的;更不用说司法权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从法治和国家主权的角度上看,堤岸华人圈的矛盾、纠纷,应该由政府司法部门仲裁,而不应该由五帮会馆或哪个侨领说了算。”

到底是在美国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吴廷琰微微点了下,又问道:“还有吗?”

“再就是稻米,南部稻米从收购、转运、加工一直到出口,几乎全掌握在华商手里,农民对华商意见很大。尽管这并非刻意垄断,只是华商在资本、运输和贸易上有一定优势,但长期以往不利于两个族群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正打算关掉我家米厂,不经营稻米加工出口业务。”

李为民顿了顿,接着道:“最后就是国籍,我生在西贡,长在西贡,喝西贡的水,吃湄公河三角洲的大米。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反正我一直认为我是具有中国血统的越南人。”

深明大义,真正的深明大义。

作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巨富,作为一个完全可以转移资产离开越南的人,能做那么多事情,能这么想,能这么认为,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吴廷琰感慨万千,禁不住问道:“为民,西堤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多吗?”

“坦率地说不多,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大多人已养成习惯,认为现在的一切理所当然。其实就这些问题,我私下跟一些朋友探讨过,结果令人意外,许多朋友认为华人在越南生活赚钱,欠了本地人的人情,应该承担起一些责任。”

第十六章同样会赚钱

来了,自然要多住几天。

要利用未来越南共和国总统在野的最后一点时间,加深相互了解,建立至少能维持三五年的友谊。

公寓虽然不大,住两个人没任何问题。

李为民欣然接受吴廷琰邀请,大大方方住了下来,事实证明他并非不爱说话,只是由于语言不通在美国流亡期间没人和他说话。

一顿简单的晚饭过后,他说了许多,全是关于法国殖民统治、越盟和越南的其它政治势力。似乎想通过李为民给西堤华侨吃一颗定心丸,高度肯定华商对越南经济建设的贡献,并非常认真地表示他极为认同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观点。

话里言间,不仅能听出并且能够感受到,他对法国在越南的殖民统治有多么憎恨。如果他当政,财产能够被保护的绝不会包括法国人。

李为民无疑是全世界最好的听众,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提出一两句疑问,得到解释后流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丝毫不作伪。

说完政治,吴廷琰突然表现出“神棍”的一面,开始喋喋不休地布道。

在主里没有拒绝,只有接纳;没有攻击,只有包容;没有争分,只有合一;没有伤害,兄有扶持;没有咒诅,只有祝福;没有冷漠,只有温暖;没有绝望,只有盼望;没有仇敌,只有相爱;没有忧伤,只有笑脸;没有骄傲,只有谦卑……

一副如果不接收洗礼誓不罢休的架势,把李为民搞得焦头烂额。

直到告诉他明年要同“造船大王”家千金结婚,打算去教堂举行婚礼,恳请他亲自主持时,吴廷琰才欣然答应,才意犹未尽地结束长谈。

第二天一早,他去见旅居在巴黎郊外一处庄园的保大皇帝。

末代皇帝,其实早退位了,日本投降、胡志明宣布独立时被忽悠退位的,现在的官方身份是越南国元首,搞得像阿道夫-希特勒。

不过相比大清王朝末代皇帝溥仪,他过得要潇洒、滋润得多。

尽管同样是傀儡,他却拥有一定自主权。可以娶他想娶的女人,并且一娶就是好几个。更重要的是他有钱,在国外有许多房产,可以过溥仪无法想象的纸醉金迷生活。

李为民对他不感兴趣,况且身份特殊,自然不会跟着去。于是租来一辆出租车,开始了“浪漫之都”一日、两日、三日……乃至十日游。

早出晚归,每天公寓里都会多出一堆花花绿绿的手提袋。

吴廷琰整个一苦修士,崇尚节俭,对李为民天天逛街、天天买回一堆女帽、女鞋和化妆品之类的东西真有些看不惯。

今天终于忍不住了,脱下外套不动声色地问:“为民,今天去哪儿了?”

“上午去布隆尼亚尔宫(证券交易所,也叫证券宫)和经纪人公会转了转,挂牌上市的公司不多,主要是债券,而且交易量也不大。最不可思议的是,法国如此开放,交易所却那么保守,竟然规定女性不能进入。”

“你对法国金融感兴趣?”

“我对赚钱感兴趣。”

他从美国来时行李里就几件换洗衣服,其它全是关于股票的期刊和报纸。到巴黎来之后又买了一堆,只要是与经济有关的,看见什么买什么,对越南政局似乎变得漠不关心了。

巨大的反差让吴廷琰感觉很奇怪,忍不住问:“为民,你不关心奠边府战局,不关心越南局势?”

华侨连越南人都不是,哪有资格去关心。

他可是未来的独裁总统,他未来的部下又那么排外,在他当政期间关心的越多,只会倒霉得越快。

整个计划早仔细推敲过,李为民轻松无比地笑道:“琰先生,以前我关心着急是不知道,是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知道您在为国家奔走,有您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廷琰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脸苦笑着问:“把责任全推给别人?”

李为民坐直身体,振振有词地说:“琰先生,我没您想得那么自私,只是术业有专攻,我不擅长搞政治,更善于做生意、搞实业、搞投资。我生意要是做好了,就能给国家交税,就能给人民创造工作机会。条条大路通罗马,都是为国家做贡献,我们其实所做的没什么区别。”

不等吴廷琰开口,李为民接着道:“如果赚到钱,我还想做慈善,去帮助那些急需帮助的人。所以我的目标是成为世界首富,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慈善家。”

眉飞色舞,吴廷琰彻底服了,指着墙角边他今天刚给未婚妻和妹妹买的礼物,摇头苦笑道:“可是我只看见你大手大脚花钱,没看见你赚钱?”

“赚钱跟治国一样,急不来的。另外我要赚外国人的钱,赚越南人钱没意思,没挑战性,而且很容易被越盟当成黑心资本家。他们心狠手辣、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我可不想挨冷枪。”

“你怕死?”

“怕,怕得要死,所以才来找您。”

吴廷琰拍了拍他胳膊,轻叹道:“为民,恐怕全世界就你对我最有信心。”

李为民正准备开口给他打打气,门铃突然响了,拉开房门,赫然发现外面来了一群访客,有男有女。男士身着考究,彬彬有礼。女士花枝招展,香气扑鼻。

除了教会人士,几乎没法国人来拜访,吴廷琰似笑非笑地说:“应该是找你的?”

李为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微笑着问:“请问诸位是?”

生怕搞错地点,门边的男士掏出一张纸条再次确认了下门牌号,然后才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大纸袋,不无兴奋地自我介绍道:“很荣幸见到您,来自东方的朋友。皮埃尔-拉吉,可以称呼我皮埃尔。拉吉服装店记得吗,我是店主,您光顾过的,这是您在店里订做的女装。”

法国女人身材高大,塞纳河边时装店橱窗里的衣服,两个小丫头全嫌大。而且这个时代的女装,实在不符合李大少爷的审美观。更何况巴黎春天比西贡冷,冬装没撤,春装刚上,夏装想买都买不到,只能订做。

值得一提的是,重活前李为民是香港一家服装企业在越南工厂的主管。

虽然不是专业的,但见多了,甚至不止一次参加总部组织的业务培训。随手画画就是一张设计图,考虑到好不容易来一趟,下次不知道什么时有机会,一次“设计”了十几套,同时让店里找一个身高差不多的姑娘试穿,确保回去后未婚妻和妹妹能合身。

李为民反应过来,一脸不解地问:“拉吉先生,二十四套全部做好了?”

皮埃尔-拉吉回头看了一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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