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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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春天-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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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答案,程业感觉像是肚子被捶了一拳,久久才讷讷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二十七〉

    晚上十点。

    在黑色大理石打造应有二十坪大的宽广浴池中,白烟从清澈见底的泉水表面蒸发向上,形成朦胧的雾气。右面墙上的石狮口,不断流出热烫的泉水,左壁上则有著两盏宫灯。

    前方是入口处,仅以一整片玫瑰石做成的屏风挡住,後方没有任何屏障,只有上头挂了个造形古朴的风铃。这儿地势高,往外望出去便是山下的城镇,山下的人看不见这里,池中的人却能从这儿看见山下的风景。

    浴池的水深及腰,而且浴池在边缘拔高起来有如长椅般,让人方便坐著泡温泉看风景。

    阿兴全身一丝不挂的坐在这儿泡温泉,凝望著山下黑夜中的点点灯火。夜风一吹,顶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兴哥你身体好点了吗?」

    阿兴听到声音倏地转过头,只见阿龙也裸露著全身,下了泉水走向自己。洗去了脸上脏污的雷龙,有著俊帅的容颜,配上他那打薄的短发,看起来像是俊美的少年。但是他那丰厚双胸、匀称姣好的身材,加上一身足以和少见阳光的阿兴媲美的白皙肌肤,可就让人不容错认他的性别了。

    「嗯,好了点。」阿兴微一点头,轻声道谢∶「谢谢你让我这麽晚,还可以来泡温泉。」

    阿兴知道这池子到晚上九点後就不再开放,是这男人特别通融的。

    「不客气。」阿龙在阿兴身旁坐下,「你觉得这里如何?」

    「很漂亮,很安静。」阿兴望著山下的灯火,简短的回答。

    雷龙用手拨了拨水面,然後对著阿兴说∶「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什麽问题?」阿兴转头看阿龙。

    「听大个儿说,是他害你不能走的,你为什麽不恨他呢?」阿龙直视著阿兴的双眼。

    「不是不恨,只是我也有错,去怪他,倒不如先怪我自己。而且,恨又如何呢?找他报仇吗?他能赔我一双腿吗?」

    阿兴淡淡一笑,望著窗外山下的灯火,顿了顿又说∶

    「不行,是吧?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只是浪费我的心力、生命和时间而已。还是说去和他要钱呢?我不是乞丐,并不缺钱,拿那麽多钱做什麽?放著生利息吗?等我哪天死了,还不也是别人的。」

    「你很认命?」阿龙扬眉说著。

    「不,我只是很珍惜生命。」阿兴认真的回答。

    「既然珍惜,为什麽又不敢接受真心?」阿龙质问。

    「你」阿兴愣了一下,脸色微变,有些慌的撇过头,装傻地道∶「什麽真心?我不懂。」

    「不懂?我还以为除非是白痴,才看不出来大个儿对你的用心。」阿龙一脸的好笑。

    阿兴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苦涩的低声缓缓道∶「有时候,做人不能把事情看得太清楚。」

    「哦。」阿龙点点头,假装同意,然後在阿兴松了口气时,又迅雷不及掩耳的问了句∶

    「所以你就利用他?」

    「没有!」阿兴猛地抬起头,咬著下唇道∶「我没有。」

    「不是吗?你明知道他喜欢你,又不给他明确的拒绝,只是假装不懂大个儿对你的好,不懂他对你的心。一味的贪图他给你的方便和温柔,却又不肯响应,只知道装傻,你这不是在利用他是什麽?」

    阿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虽然音调不高,话意却咄咄逼人。

    「我们只是朋友。」阿兴有些微愠,想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却语音微弱,他心虚地连目光都不敢看向阿龙。

    「朋友?哈!你是傻子才当他是朋友。」

    「对,我是傻子,那又如何?碍著你了吗?我想当傻子不行吗?」阿兴忍住快夺眶而出的泪,奋力扶著池边站起身。

    阿龙不以为然的看著阿兴,冷冷的道∶「大个儿现在不在外面,你确定你能自己走到更衣室?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走出去。」

    「谢谢你的好心,但你不是我。」阿兴没回头,只是咬牙扶著池子边缘,一步步走到前方,因为在泉水中有浮力,脚反而省力。

    阿龙仍坐在原地,拍拍手,讽刺道∶「好有骨气啊。原来你的骨气还会挑人出现的,真行啊!」

    阿兴受不了的停了下来,背对著阿龙,双肩微微轻颤的说∶「你懂什麽?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

    「我是不懂,你什麽都不说,怎麽可能有人懂!」阿龙冷言冷语的说著。「说啊,说说看你有什麽为难委屈的理由,我可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你希望我有什麽样的反应?响应他吗?」阿兴转过身来,激动的说∶「你以为这样就万事顺利了吗?事情没有那麽简单的,这种事不是你情我愿就行了,感情的事牵涉到的不只是人的一辈子,还有背後所牵连的朋友和亲人,我是个只能走几步路的残废,就算将来能走了,也是要瘸一辈子!」阿兴稍缓和了自己的呼吸,然後接著又对著阿龙说∶

    「一辈子,你懂吗?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或是十年二十年,而是一辈子!我若响应了,就表示要交付我的心出去。但是,试问业哥能忍受一个瘸子当男友或当爱人多久?就算他能忍受,他的朋友能吗?他的亲人能接受吗?」

    阿兴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敢太快换气,不想在这里就发作。

    「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会流血。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这样做有错吗?」

    泪水滑下脸庞,阿兴未拭去,只是望著阿龙那张俊帅的容颜继续说∶

    「如果我曾贪求,也只贪图这短短两天而已,我只求这两天能假装他是属於我的,假装这次能到永久,假装我是幸福的。」

    阿兴泪眼蒙,双腿已无力,整个人滑坐到池中。

    阿兴凄凉一笑,声音破碎地说∶「你不用急著帮业哥申张正义,他只是同情我而已,我不会缠著他、不会欺骗他的感情,回北部後,我会和他明说的。你就当是可怜我让我拥有两天的幸福吧。」

    阿龙安静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半晌才走过去淡淡的开口说∶「你知不知道你很矛盾吗?」

    阿龙将阿兴扶起来,然後拭去阿兴脸上的泪水,缓缓的说∶「你刚刚说的那些,那叫做认命。你不要欺骗你自己,其实,你是喜欢业哥的。打从你刚踏入山庄的第一步,从你的反应,还有业哥对你的细心态度,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麽。因为我也曾经深深喜欢著业哥,但是,他对我只有兄弟之情而已,而对你,你应该知道业哥的用心。」

    此时,入口处玫瑰石的屏风後,程业默默的站立著,静静的倾听浴池内刘兴与雷龙的对话


〈二十八〉

    午夜十二点。

    如果我曾贪求,也只贪图这短短两天而已,我只求这两天能假装他是属於我的,假装这次能到永久,假装我是幸福的。

    程业回想著阿兴方才所说的这段话,他面对著外头的庭院,两眼注视著两指中夹著的烟,前头燃著的红点,每遇夜风便倏地闪得更红,然後又渐微弱。

    你能当是可怜我让我拥有两天的幸福吧。

    程业深深吸了口烟,然後吐出。白烟枭枭,他的内心因阿兴所说的另一句话而仍然汹涌波涛,胸口依然疼痛。

    他从来没有想过阿兴竟会说出这样卑微的话,阿兴向来都是高傲的、自我的、坚强独立的刘兴。程业也没想到当自己无意中听到这些话时,心中会有这麽强烈的震荡。

    本来他是去前头要杯热开水来喝,没想到回来时,竟会在玫瑰石的屏风後听到这段谈话。他不是有意想偷听,但两脚却无法移动走开,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听完。

    直到现在,程业还是无法平复内心的激动。

    阿龙你不用急著帮业哥申张正义,他只是同情我而已。

    程业又想起阿兴说的另一句话,不禁苦笑。阿兴错了,程业不只是同情他。

    程业本也以为自己有些同情阿兴,而且很喜欢他,但直到方才听到阿兴说的那些贬低自己的话时,一阵强烈的疼痛由心口席卷全身,他才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同情和喜欢而已,他早已爱上阿兴了,所以才会这样希望能得到阿兴的信任,希望能够照顾阿兴,希望能将阿兴

    呵护在自己怀中;也所以才会如此的为阿兴感到心痛,心痛阿兴的自卑,心痛阿兴的矛盾,心痛阿兴的不敢奢求。

    更心痛阿兴所认为的,只能拥有短短两天的幸福。

    手中的烟缓缓燃尽,程业又点了一根,心情仍是沉重。

    阿兴曾以为他自已不相信“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这样的道路,想贪求两天的爱恋,两天的温柔。

    阿兴曾说过,他「不认命」,但原来自己心底却早已认了命。

    阿兴是矛盾的,怎能不矛盾呢?

    但一切都乱了,阿兴的理智、阿兴的情感,都因为程业的介入而乱了。然後,变得矛盾。

    跟著,丧失了自尊接下来,阿兴是否将失去自我?

    墙角亮著微弱的小灯,一苹飞蛾努力的振奋著翅膀,一次又一次的冲向灯罩,它跌落下来,还没触地又在空中飞起,再次锲而不舍的继续扑向昏黄的光源。

    阿兴望著这景象,眼角又滑下泪,渗入枕头。

    阿兴咬著下唇,知道在和室的程业还没睡,所以不敢啜泣出声,只能紧抓著凉被,无声的掉著泪。

    原本程业想再要一间房,但这两天是周休二日,山庄早已没了其它空房,阿龙只叫服务生搬来一床被,要程业睡和室就好。

    两人皆没有异议,在阿兴泡完温泉回来後,双双陷入沉寂。

    阿兴很早便进卧房就寝了,但一直睡不著,阿兴知道程业也是,程业他一直在面对庭院的走廊上抽烟,一根接著一根。

    阿兴不知道程业在想什麽,阿兴也没有心思去猜程业在想什麽,他的脑海早已被这段压抑的感情搅得天翻地覆,再无力去想其它了。

    一夜辗转到天明。

    山中的清晨凉意沁心,庭院中的花草林叶上沾著晶莹剔透的露水,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的温泉水流声。

    鸟声啁啾,吱吱喳喳的飞过,振翅声也加入晨光序曲中。

    「早。」

    程业拉开相隔的纸门,见阿兴已坐起身正在按摩自己的双腿,便露出微笑向阿兴问候。经过昨晚大半夜的思量,只是更加确定了他的心意,他知道自己绝不会任阿兴将他遗忘。

    「早」

    阿兴低头按摩著两腿轻声回答,音量微小的几手听不见。「你脚痛吗?」程业见状,关心的走上前蹲坐下来,伸出手,「我帮你。」

    阿兴吓了一跳,忙推开他的手,「不用了。」

    「放心,我知道怎麽做。」他熟练的大手重新回到阿兴的腿上施力。

    「你怎麽会?」阿兴被他的熟练动作吓了一跳,忘了再阻止。

    他低著头专心的按摩阿兴的腿,轻描淡写的回道∶「学的。」

    「学的?」阿兴有些错愕,一颗心渐渐揪紧。阿兴望著他的侧脸轻问∶「什麽时候?」

    他停了一下,过一会儿才说∶「前两天。」

    阿兴撇开头,好想哭,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你好瘦,身上没几两肉,我每次抱你都觉得像在抱空气一样。」他像是没注意到阿兴的情绪波动,语调轻松的说。

    阿兴不自在的想抽回双腿,但是腿部神经却不怎麽听自己使唤,而且他的手仍箝制住阿兴的笨腿,不让阿兴的脚移开。

    「我知道我的脚像鸟丫脚。」阿兴无力反抗,只能一扯嘴角,鼻头红红的。

    「不是。」程业微微一笑,「我可不知道有哪种鸟?有一双这麽多毛的腿。」

    瞧著他颊上的酒窝,阿兴有一时的失神,对他的恭维不知如何回应,半晌才小小声的道∶

    「我的腿一点都不」

    他停下动作,面对阿兴,伸手摩挲阿兴的脸旁,沙哑的说∶「错了,这双腿非但多毛而且还很美、很吸引人。」

    他缓缓凑上前,印上了阿兴的肩,温柔的、细细的吻了阿兴。

    在退开时,他低声喑哑的对著阿兴说∶「你该对自己有点自信才是。」

    阿兴双眼迷蒙,微微喘著气,心跳因他的吻而急促,缓不下来,「你可不可以别再这样。」

    「怎样?」他的微笑如春风,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

    「吻我。」阿兴只是在回答问题,他却故意将这句话听成要求。

    「没问题。」程业嘴角噙著笑。

    「不是」阿兴的尾音消失。

    程业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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