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横生by谦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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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横生by谦少-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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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跌坐在玄关的地上,不敢再前进一步。
  他只是陆之栩,一介凡人,即使他言辞嚣张行为妖孽,即使他飞扬跋扈没心没肺,他也只是个人而已。他一样会痛,一样会哭,他仍然记得他第一次带宝宝回到这里,他连楼道也不敢上去,他抱着宝宝站在楼下,香樟树落下叶子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宝宝还在他怀里。
  他像个自虐狂,每年他都要带着宝宝回来,每年都不敢进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他只是怕,如果有一天,宝宝问他:“我妈妈去哪了?”他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窗户外面完全黑了下来,他全身都在发抖,却仍然站不起来。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他动作僵硬地接起电话,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是青年清朗的声音,他说:“老师,我和宝宝在N市,宝宝一定要去找老师。老师现在是在自己原来的家,对吗?”


  ☆、第 88 章

  夏宸下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陆之栩已经下楼了。
  他站在家属楼下,已经是午夜了,万籁俱静,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天上有几颗星星,很冷,他几乎要发抖了。
  然而很快,有明亮的光穿透黑暗,一直照到他脚下。
  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他面前,穿着大衣的青年抱着宝宝从后座出来,抬头看见犹在发怔的陆之栩,笑了起来。
  夏宸好像天生有这种能力——他笑的时候,好像周围的光线都整个明亮起来。
  “师傅,这是车费,麻烦了。”夏宸给了出租车费,黄色的出租车很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尾灯的余光里,夏宸抱着宝宝走到了陆之栩面前。
  他走得有点太近了。
  宝宝被夏宸用小毯子裹成一团,在他怀里睡着,夏宸伸手牵住了陆之栩的手:“老师,先回旅馆吧,我来开车。”
  陆之栩任由他拖着,走到停车的地方。青年的手攥得很紧,他是宽肩窄腰的身材,穿的是剪裁合身的驼色大衣,陆之栩看着,忽然就安心下来。
  夏宸一直没有回头,只是牵着陆之栩的手一直走,如果陆之栩能看到他的表情,也许就能明白,其实,只要这个人在,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四周的黑暗侵袭上来,夏宸一直往前走,他的脚步坚定,神色从容。他是这样的慎重而珍惜,好像他怀里的孩子加上他牵着的人,就是整个世界。
  …
  “老师,先喝点汤,这是在外面买的,你手很冰,别感冒了。”旅馆的房间里,夏宸把保温瓶里的汤放到台子上,伸手理了理陆之栩因为晚上的霜气而有点湿漉漉的头发。
  陆之栩坐在床上,保温瓶里的汤散出温暖的香气,但他只是怔怔地,没有动作。
  夏宸打开了暖气,回头看见陆之栩还在发呆,又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陆之栩的眼神空荡荡的,像是还未从积年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他并不是脆弱的人,只是人活一世,总有些事是你无法释怀的,你是教授也好,是父亲也好,那些事都是你心头软肋,一经触碰,便疼上半天,谁也治不好。
  即使已经离开那所房子,坐在温暖明亮的旅馆房间里,他仍然觉得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某样温润的东西触碰他嘴唇,青年像在哄着孩子般温声道:“老师,张嘴。”
  汤喂完之后,夏宸把保温瓶放回去。
  “老师,去洗个热水澡吧,旅馆是淋浴,东西都很干净。”
  他像个知道孩子犯了事的家长,虽然知道,却一字不提,若无其事般。
  这间旅馆就在学校外面,是新开的,有些房间还没被人住过。这间房间就是没住过人的。浴室里很干净,橙黄色的灯光,干燥的地板上都透着暖意。
  夏宸替陆之栩取了外套,二十七岁的教授瘦得惊人,Dior的衬衫贴在肋骨上,只是看着,就已经让人不忍。
  他穿着旅馆的新拖鞋,站在浴室里,忽然转过头来,看镜子里的自己。夏宸在给他把莲蓬头里那一段冷水放出来,看见他这样子,笑了起来:“老师在看什么?”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发尾都贴在脸上,整个人像是被人从冰里刨出来的,但是他身边站着的青年,却像是带着阳光般温暖,陆之栩抬了抬手,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冷了。
  “虽然很想继续留在浴室里……”青年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把毛巾放在陆之栩手里,道:“睡衣在外面,老师洗完了叫我,我递进来,放在浴室里会打湿的。”
  他不等陆之栩回答,就走了出去。
  “老师,有事可以叫我。”
  …
  夏宸给陆之栩递睡衣的时候,陆教授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件从家里带来的睡衣是干净的米白色,中间用带子系着,露出苍白胸膛,陆之栩在这方面迟钝得很,顶着湿头发就出来了,夏宸扫了他一眼,眼神幽深起来。
  陆之栩后知后觉地坐在床上,夏宸拿了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他的头发墨黑,沾了水十分柔软,夏宸用手指夹着头发帮他吹,那些柔软的发尾从指缝里滑过,像是在人心上触碰着。
  “老师坐到被子里来,别着凉了。”
  陆之栩依言坐到被子里,他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大半夜,冷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暖和了,就昏昏欲睡起来。又不甘心这么睡过去了,头一点一点的。夏宸看着好笑,替他吹干了头发,也躺进被子里。
  旅馆的双人床很宽,夏宸怕陆之栩压到宝宝,所以把宝宝放在了自己左手边。自己睡在中间,一手揽着一个。
  等他伸手关灯的时候,陆之栩已经睡熟了。
  明明是快三十岁的男人了,睡着的时候,却像一个无辜的孩子般,习惯性地瑟缩着,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进被子里。
  夏宸替他理了理头发,亲了一下他额头。
  “晚安,老师。”
  …
  陆之栩做了一个梦。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逃不出来。
  四周都是灰色的沙漠,他站在这片沙漠里,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前面走着,他的父母,姐姐……他们都在前面走着,言笑晏晏,陆之栩大声呼喊,跟在后面追,他竭尽了全力,却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即使是睡着了,他也记得,自己的父母、姐姐,都已经死了。
  他并不想要一个什么结果,他只想追上去,看看他们的样子,和他们说说话。
  他不是文科生,他只记得一首词,是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每次读到,倍添凄凉。
  还不到十年,他已经快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他从不在家里放他们的照片,他本能地逃避回忆,像是从来没有过亲人,也从来没有过那样痛彻肺腑的失去。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身上很热,有人抓住了他乱挥的手。
  “老师,做噩梦了吗?”
  青年的脸,因为没有开灯,轮廓都有点模糊起来,然而眼神却是一如既往地关切。
  陆之栩带着一身大汗坐起来,喘着气,他先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是在旅馆里,宝宝在床的另一侧安稳地睡着,埋在被子里,像个小土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七点了。”夏宸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老师昨晚睡得太晚了,再睡一下吧。”
  “你去哪里?”陆之栩看着他。
  青年坐在床沿,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下面是黑色裤子,显然是刚起床。
  然而,在陆之栩殷切的目光下,他又躺了回去。
  “没事,老师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因为拉上窗帘而分外昏暗的房间,重又安静下来,可以听见宝宝小小的呼吸声,一切都恰到好处。
  陆之栩翻了个身,侧身看着夏宸。
  他并不准备睡觉。
  其实很多时候,他赖在床上,其实也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想事情。
  人在刚醒的时候是很奇怪的,思维方式和清醒的时候很不一样,陆之栩很喜欢在床上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做,缓慢地想一些漫无边际的事,像一只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海龟。
  “老师在想什么呢?”夏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之栩抬起眼睛,看着这个自己喜欢的青年。
  “我在想,死去的人,到底去哪了……”
  夏宸伸出手来,替陆之栩把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后,用食指划着他脸庞的轮廓。
  “许煦说,你父母也不在了,你有时候做梦也会梦到他们吗?”陆教授喃喃道。
  夏宸抿了抿唇。
  这些年来,他一直是温良坚强的夏宸,谦谦君子般,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不会让他失态。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失去过父母般。所以,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父母。
  他凑近了些,用额头抵住了陆之栩的额头。
  距离太近,陆之栩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清朗的平静的,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他说:“老师,我小的时候,我姥姥去世了,我问我妈妈,姥姥去哪了,我以后还能不能看到她。我妈告诉我,她说,人都是要死的。她也会死。她说,等你长大了,妈妈就老了。等你老了,妈妈就死了。”
  他顿了一顿,垂下了眼睛,继续说道:
  “老师,人活一世,总会失去很多人,父母不能陪着你过一辈子。但是,我和宝宝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等我们老了,离开宝宝。也会有一个人陪着宝宝,过他的一辈子。”
  他说:“老师,套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说,这就是人生。”


  ☆、第 89 章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姐姐。”
  “……然后呢?”
  “她是嘉明的妈妈。”
  不过是恶俗的故事,大学教授一双儿女,女儿是温婉美丽的大家闺秀,在大学里遇见真命天子,郎才女貌的故事。
  陆之栩的姐夫叫孙铭,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毕业后一帆风顺,步步高升,他姐姐于是安心做家庭主妇,那时候陆之栩在大学读书,许煦已经工作,他的胃口是被许煦和她姐姐联手养刁的。他现在还记得他姐姐用丝瓜泥鳅炖汤,把萝卜片切出花样来。
  他甚至也记得那个女人和他说起对自己的孩子的期望,他是心性凉薄的人,看着那样幸福的表情,也跟着她喜悦起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套的八点档剧情,大公司里的高管,年轻有为,人也端正,是年轻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渐渐地就有了夜不归宿的习惯。宝宝五个月大的时候,陆之栩撞见孙铭和妖艳女子出入酒店,他和许煦联手将孙铭揍了一顿,许煦让他不要对他姐姐直言,要慢慢旁敲侧击。然而那时候陆之栩毕竟是年轻气盛,对他姐姐和盘托出。
  让他始料不及地,是他姐姐的态度。
  那个漂亮的,温柔的女人,早在两个月前,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外遇。她甚至哀求陆之栩不要告诉陆家父母,免得他们担心。
  她是最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一心只想维系自己的婚姻,给自己的宝宝一个完整的家庭,在她设想的未来里,没有离婚这一说。她用全部的希望期盼着的宝宝,也不该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陆之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姐姐,在那之后,他一直对孙铭恶声恶气。如果不是学校要上课,他几乎要跟踪孙铭。
  然而很快,宝宝要出生了。
  宝宝是春天的生日。
  那是陆之栩活了二十二年来最惨淡的一个春天。
  三月十五日,陆芷晴死于难产。
  她是花一样温柔美丽的人,也是花一样脆弱的人,丈夫的背叛让她心力交瘁,陆之栩让她去争,让她和孙铭摊牌,和他离婚,其实她这个自小娇惯的弟弟还是太年轻,他还不懂,在爱情上,没有输赢。
  她不是石头人,她隐忍,她打落牙齿和血吞,并不代表她不痛,陆之栩愤怒,陆之栩心疼,但是,最痛的人,其实是她。
  她不是软弱,她不是不敢离婚。只是这个世上,她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只有那个男人。
  她舍不得。
  曾经托付终生的丈夫,曾经从她父亲手中接过她的手,牵着她走到神父面前,为她戴上戒指的那个男人,背叛了她。
  当初那个连她手上扎了一根刺都抓着她的手一脸紧张的男人,什么时候,连她的心痛也看不见了?
  当初那个恨不得每节课都和她在一起上,穿过大半个学校来和她吃一顿午饭的男人,什么时候,连回家都成了应付?
  她想不通,她痛彻心肺,夜不能寐,她不是坚强的玫瑰,她是牡丹,一夕盛放,一夕枯萎,如此决绝,如此惨烈。
  她自始至终,不曾报复过孙铭。
  她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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