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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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向西-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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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三十年后,英国历史学家约翰?科斯特洛在他的权威著作《太平洋战争》中评论道:“在缅甸,日本人完全不是按照西方人的军事教程作战……他们惯于偷袭……从通常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突然钻出来。”
  话说日军突袭成功后,于1月30日,开始对毛淡棉发动总攻击。毛淡棉乃缅甸第二大港口,是屏护和确保首都仰光的门户和战略要冲。一万八千名手持步枪的日本士兵击溃了三万名装备精良的印缅英联军,次日攻克该城,歼灭守军三千。至此,通往缅甸内地的门户已经洞开,仰光城在入侵者面前暴露无遗。
  (注,《大国之魂》,邓贤著,P29)
  骄傲的英国人慌了,终于同意开放中缅边界。
  2月,中国人辞旧迎新过大年时,国军开始动员入缅。
  吴崇礼惊闻“喜讯”,年也不过了,腆着脸贴上去,成为“被动员”的一员。
  吴公子在军队里其实待得有些不清不楚。本次入缅部队是委员长的嫡系,他个原杂牌军逃兵自然谋不着军职,只能跻身译员组。长官们却又都晓得他是云南王龙云委托关照的人,本次随军的骡马又有部分是他家捐赠的,故长官们防着他亦放着他。现在大军严正以待行将开拔之际,他要请几天假,竟然也没长官说个不字。
  跟着刀昭罕回到保山的头人寓所,他就迫不及待扑过去。
  刀昭罕料着他会疯狂,接住了抱上床,热情滚一处。
  起初刀头人还能控制住态势,后来发觉着实低估了征夫出征前的焦躁和不安,差点被榨成干腌菜。
  连着疯了两日,才算消停了。
  “崇礼,这几年你且没操练过,可受得住行军之苦?”刀昭罕拥着人,密密麻麻亲吻那白净手臂上的翠色文身。
  康朗依杰显然很花了些心思为吴少爷设计纹样,简单几个摆夷文字精巧地排列着,着上青翠欲滴的绿色,如一株翡翠雕成的凤尾竹,颇有些“华而不艳卓尔不群”的潇洒和“疾风知劲节”的清峻。
  刀昭罕反省,这两日自己之所以由着吴崇礼胡乱索求,也是因为见着这个文身吧?做梦也想不到,吴崇礼会把自己的名字文在身上。感动之外又有感悟,这吴公子委实像道摆夷大餐“牛撒苤”,咸香苦辣清凉爽口,初入口有初入口的刺激,待慢慢品尝后,却是越吃越放不下。
  吴崇礼耐不住痒,挥手把人隔开,笑问:“难得有个出征的机会,你可晓得我在哪个部队?”
  刀昭罕自然打听过,但见吴崇礼一张俊脸兴奋得神采熠熠,随口道:“我正要问你,你初次出征,得跟个有经验的长官才好。”
  “我所在第五军第200师,是戴安澜部。晓得戴安澜将军吗?”
  刀昭罕也不能太装无知,于是认真接话:“好像听过,是不是昆仑关大捷打攻坚战的那位?”
  “便是这位戴将军。第200师是眼目下中国唯一的摩托化步兵师,我在这里也算得归其所。英文缅文我都能说,车技也不错,再没比我更合适的译员了。”
  “这位师长很能打,跟着他只怕危险也大……”
  “上阵打仗自然有危险……你怕我回不来?”
  “不要瞎说。”
  吴崇礼沉默了会儿,往刀昭罕怀里拱:“大丈夫终有一死,摆夷人是不惧生死的,人死人生,不过是轮回罢?”
  “是啊!”刀昭罕长叹一声,把人搂紧,“只是这一世过得有滋有味,且不够的,谁又会匆匆寻来世呢?”
  “我们民家人却只图现世的。我也觉着现世有滋有味没过够,待我上战场杀几个日本人,缴下他们的大刀给你玩。‘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吴崇礼狂笑两声,想到摆夷人大概听不太懂唐诗宋词,于是体贴地转个话题,“你不是连做两次帕嘎摆么?我有帕嘎名,佛祖会保佑我的。”
  刀昭罕笑起来:“既然求佛祖保佑,你就要诚心些,那些护身符且要好生带着。”
  “摆夷人的护身符禁忌太多,带着不可上厕所不可踩到秽物什么的,我生怕哪时不注意,亵渎了它们。”
  “巧得很,我才想起来,好像桑乜和依座也分在第200师,我叫他们帮你看顾着,别坏了禁忌。”
  吴崇礼一下撑起来,惊问:“他们去做什么?哪有出征还带人侍候的?”
  “日军能在缅甸横行,全靠缅奸带路,国军也怕碰上缅甸人找麻烦,出了通告征召熟悉缅甸的摆夷人做译员。”
  “缅甸那地方我熟悉啊!”
  “你?”刀昭罕把人拉下来揉搓,“你这细皮嫩肉的白净模样,一看就是外来客。”
  “可……可是……”
  “委员长说‘我华军此次入缅,定能扭转缅国局势’。《中央日报》亦天天说‘国军远征缅甸,定能杨威异域’,既是立军功的好时机,我自然该放两个小的跟去练练。”
  (注:《大国之魂》,邓贤著,P35)
  吴崇礼安静蜷着想了想,点头道:“依座跟桑乜倒是一静一动,算来这么多年,我竟没听过依座开口呢。”
  “那娃娃虽然话少,身手却是六武士里最灵活的,有什么事情,你大可指派他。”
  “他们既然报名当译员,与我便是同事,我怎能乱使唤?你叫他们也别当我贵族看待,大家齐心做事为国效力罢。”
  刀昭罕含糊应了,把人从头摸到脚,越发不舍:“枪弹没眼,你且小心些。虽然第200师是机械化师,进了缅甸难说要钻老林子,切不可与他二人走散了。”
  “看不起我?我吴少爷好歹走过马帮的,就说小时候在缅甸,我也没少钻林子里玩耍。”
  刀昭罕忙道歉:“对不住,确实没有小看吴少爷的意思。委实是现下情况与以前又不同,以前走马帮只需防野兽蚊虫,现在可是打仗。”见吴少爷面色缓和,刀昭罕扯扯嘴角补一句,“汉人有句话,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瞧着吴少爷现如今也比不得十四、五岁少年时了。”
  “怎的比不得,怎的比不得?敬告头人老爷,现在的吴少爷更智慧、更有力,比之十年前胜之有余。”
  “好吧,不提十年前。”刀昭罕马上服软不争执,见吴崇礼还鼓着腮帮,忍着笑认真辩论,“说到十年确实太久远,少年时的吴少爷定然也比较瘦弱。那吴少爷认为与四年前可有一比?”
  “四年前?”吴崇礼不解,这是要比哪样?
  “只说四年前,我且没技巧的,胡乱捣腾你也受了,现而今我晓得惜力了,你却伤得坐不住站不稳,又做何解?”
  吴崇礼一下没了气焰,连着两天放浪,他那里竟红肿得没法安坐。这事还不能怪刀昭罕,刀头人确实惜力了,实在是他自己需索无度且不管不顾瞎整。
  可是,可是,这能说明什么?体力?智慧?
  刀昭罕探手取来药膏,狠挖一坨塞进他那里,柔声道:“连擦两天,应该就无碍了。崇礼,我恨不得让你一直这样躺着,即便我只能看不能动,也心甘。”
  两人相处这么久,刀昭罕对吴崇礼的依恋从来都是行动表示,如今一句情话冒出来,竟让听者不敢接口。
  吴崇礼压下心悸,嬉皮笑脸转道:“亏得你先做了帕嘎摆,现在缅甸大乱,不容易请玉佛吧?”
  刀昭罕抽出手来揩了,认真点头同意:“我还定了一尊玉佛的,想着明年再做帕嘎摆,不晓得明年能不能做得。”
  “你们摆夷人委实大方。听说做两次帕嘎摆就能把富户做穷了,你还做三次?”
  “‘喇叭一响黄金万两’,我的财富我自己且数不来的。不过现世的财富都是虚妄,总要献给佛祖才好。如今世道一日一变,恐怕要多做几次帕嘎摆才够我们下辈子花销。”
  摆夷人的观念里,只有献出去的财物归根结底才是自己的。做“摆”献给佛祖的财物,其实是寄放在佛祖那里,到转世轮回时,这些财物也会跟着自己流转到下一世。通俗点说,做摆是为下辈子“储蓄”。
  (注:《人神之间》,褚建芳著,P174)
  吴崇礼听刀昭罕在为两人的下辈子做打算,忽然就觉得眼睛发酸,嘟囔一句:“我是民家人,也有下一世吗?”
  “你已有帕嘎名,而且是做了两次帕嘎摆的,当然有下一世。”
  吴崇礼平定下情绪,有心开个玩笑调下气氛,于是斜起眼飞刀昭罕:“假使我不回来,就请大佛爷把我的帕嘎名收回去,待你以后娶妻纳妾,哪个对玉蒽好,便把帕嘎名给她。这事我会盯着的,你若只宠爱那些年轻漂亮狐媚、但又当玉蒽是绊脚石的,我做鬼也不绕——”
  “闭嘴!胡说什么?”吴崇礼话音未落,刀昭罕已神色大变。他厉声呵斥,愤怒的声音在家具间翻转弹跳,打散一屋子静谧春光。他随即觉出自己失态,挤个笑容软声解释,“崇礼,你做的帕嘎摆,你得的帕嘎名,怎么有收回去又给别人的道理?玉蒽那边我自有准备,不会委屈她的。你种的芭蕉数且结了吉祥之果,巫师都说你是大吉之人呢!如今你又晋升了两次帕嘎名,定然能安全回来,别乱想。”
  吴崇礼向来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忽然被刀昭罕责骂,也吓了一跳。待听到刀昭罕后面的话,他又有些不甘心。刀昭罕对他的爱恋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爱是爱着的,刀头人要纳妾生子的企图也是不灭的,要不怎么解释一大堆,就不给个“我不可能再娶妻纳妾”的承诺?
  吴公子着实郁闷,暗悔刚才不该开那个做鬼也不放过的玩笑,反把自己弄得颓败失落。
  刀昭罕这方也在失悔。自听说吴崇礼要出征,他的心就揪成一团,偏还要强颜欢笑着配合吴公子的跃跃欲试。他暗骂自己,崇礼一向口无遮拦的,说那些话也是本性使然不是下咒语,怎的就不能当成玩笑一笑置之,非要在这种时候爆出脾气?
  两人都有些黯然,也怕说多错多,只静静拥吻着,希望这冷淡的一刻快些过去,又期盼时光就凝固在这一刻,让出征的号角慢些传来。 
  




☆、24。同古保卫战

  中国政府出兵缅甸的消息立刻震动了西方世界。
  对中国人的惊人之举,世界舆论反响不一。
  《泰晤士报》评论员写道:“中国人重返缅甸的行为表明,昔日白种人在亚洲的统治者权威已经破碎了……”
  英国战略评论家R?D?费恩先生说:“……中国人的决定不仅表示他们的军事潜力,更表现他们对于战争的信心。我正是从这一点中看到未来亚洲不容乐观的演变格局……”
  澳洲《星报》:“中国人之所以敢于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远征,是因为他们感到美国参战,胜利终于有了保证……”
  美联社则评论:“蒋委员长……决心要在大联盟中扮演大国角色,并在世界战略中进一步确立中国的大国地位……”
  (注:《大国之魂》,邓贤著)
  不管国内国际如何解说,1942年3月2日,一段新的历史开始谱写。
  在老百姓“踊跃劳军,滇缅路各县场面感人”、 八方父老“箪食壶浆以送王师”的激昂中,中国第5军第200师的将士们,登上战车,向西进发。
  《大公报》记者这样描述:“军运全用卡车,每车载25~30人,马则4匹,日常需车甚多。车队蜿蜒行进,长达数里,烟尘相接,蔚为壮观。”
  保卫滇缅线的重要枢纽仰光,是中国军队此次出征的重要目的。令人叹息的是,当第200师踏上征程之日,仰光城已成了一个生灵涂炭的火海,正上演着吞噬与逃难的苦剧。
  英国当局命令将不及撤走的大批援华物资,包括九百七十二辆汽车组装件和五千副轮胎统统付之一炬。缅甸政府则已撤退到几百公里外的第二大城市曼德勒,后来又撤到印度。
  而首次踏出国门的中国军队,义无反顾地奔向火海……
  缅甸地形像一个竖立的曲边菱形,北面和东北面与云南相接,全是崇山峻岭。滇缅公路由东北向南贯通缅甸,途径腊戍、曼德勒和同古,直达仰光。
  扼公路、铁路和水路要冲的同古城,南距仰光250公里,北距曼德勒320公里,城北还有一座永克冈军用机场,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连日来,从仰光撤下来的英缅败军如同潮水涌过同古城外的皮尤河大桥,并继续向北败退曼德勒。而中国第五军第200师,则迎着败退的洪流,迎着日军的刺刀,向南拦去。
  3月8日仰光失陷的当天,当最后一批英缅败兵涌过大桥,第200师先头部队一个营刚好赶到同古,此时驻守同古城的部队只有英缅军第1师。
  按预定计划,第200师将接手同古防务并掩护英缅军撤退。
  英国人如被污染的潮水漫过同古,退去后留下满地垃圾。为着绅士风度,他们抛给中国人一个馅饼:已命令中东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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