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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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向西-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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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崇礼不开腔,恶狠狠夹住那根朝思暮想的宝贝,抬高臀部一扭,扭得宝贝主人直抽冷气。
  “崇礼,这么快又要?”
  “啰嗦!”
  “换个姿势,我太重怕压着你!”
  “废话真TM多。”
  ……
  “刀昭罕,怎么不叫我说话了?”
  “想说什么?”
  “干我!”
  十天后,刀头人启程回班宇了。吴少爷照例赖在床上没下楼相送。
  岩吞送走头人后就近住在运输公司,忙了几日回刀氏寓所,却见吴少爷躺在葡萄架下翻报纸。
  “岩吞回来了?小白楼一帮女人吵得很,还是这里清静,你也搬回来吧,我两个好说话。”
  就这样,吴少爷成功占据了鹊巢。
  在吴家女人出行游乐的这段日子里,国际上可算是风云突变。
  6月,欧洲战场上的法国政府不战而降,即刻便按日本要求中断了滇越铁路运输,中国只剩一条滇缅公路与外界相通。谁知7月17日,在摆夷的关门节前两天,英国也迫于日本压力,签署英日协议关闭滇缅公路三个月。
  吴四爷的预言居然一语成谶,叹息不已:“现在只说三个月,到时候可以延期,三月之后又三月,三月之后再三月……政客是最无信义的。”
  公路关闭,跑汽车的傻眼了,吴家马帮却不受影响,于是吴家上下又齐诵老太爷英明。
  中国的所有对外通道都被封锁了,国内物价提吊桶般蹭一下蹿了上去,去年这个时候且觉得东西太贵了,现在回头去看,那只是现在四分之一的价格。
  更多的联大学生迫于生计出来做工,有的坚持不了甚至退了学。
  吴崇礼找过两次林宽,见他在课间疲于奔命,很是不忍。
  但吴崇礼也没多的法子,自家商号要安插个伙计方便,只当伙计挣不大学生的书本钱,当师爷倒是好,却不是吴公子能做主的。至于班宇运输公司,一帮摆夷人都闲着没事干了,怎能再塞个吃闲饭的进去?即便岩吞收了,林宽也不好意思留。
  林宽看他纠结,大笑:“起码我明天的饭钱是有的。看你实在闲得慌,我且拨冗抽空陪你看场电影罢。”
  两人走进晓东街,林宽忽然揪着吴崇礼低声道:“看,那位就是闻先生。”
  吴崇礼探头探脑:“那位一上课就说‘痛饮酒熟读《离骚》,方为名士’的闻先生?”
  “先生在楚辞、诗经、乐府、庄子方面都下过十年以上的功夫,可惜我时间不凑合,只能听他讲《楚辞》。诶,你倒有时间?”
  吴崇礼忙缩脖子:“痛饮酒还行,三字经我且读不顺溜的,听他先生的课……”
  看见闻一多先生走进一家画斋,林宽叹道:“这物价,连闻先生这般一级教授都要靠为人治印来贴补家用了。”
  两人感叹着,来到南屏大戏院。
  这时候新的外国片已经进不来了,影院循环安排旧片子,而那些旧片子,也是很值得反复看的,比如今天这部改自小说《呼啸山庄》的《魂归离恨天》。
  要说刘淑清女士,真是能干能想,她开创性地请来专职翻译,用幻灯把翻译好的字幕打到银幕两侧,即保留了影片的原汁原味又方便了不擅英文者。林宽就比较欣赏这点,直说这种方式该全国推广。
  “由稚吾先生的翻译真是又雅致又传神。”吴崇礼听着英文看着中文,觉着自己上了一堂美文鉴赏课。
  “前些时影片太多,吴宓先生他们也来客串过翻译的。改天你再请我看?”
  “那还得林兄您有空。”
  轻松的日子没过两天,9月,日军登陆越南,云南一下子从后方变成了前线。
  蒋委员长的为人,虽然大家不怎么议论,但都了然于心,他老人家是对谁也不放心的。
  滇军武器精良骁勇善战,但听命于龙主席,所以委员长调滇军出去后就抓着不放回来,一直安排其在前线查缺补漏。如今云南吃紧,他总算让滇军回乡了,命其驻滇南防御。
  滇军回防,云南父老乡亲都喜笑颜开,唯有吴崇礼不太欢喜。
  当年为他打群架的连长、排长,有战死的有废了留在外面的,却有两个戴着军功章回来了,且升了官职。这两位军官有资格回昆明休个假,竟同时来找他。
  自古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兵斗,吴崇礼真切晓得了什么叫因果报应。他不好待在刀氏寓所丢人现眼,更不敢回小白楼在玉蒽面前失去“父亲威仪”,只得躲进了吴公馆。
  上回刀昭罕送来的卡车,老太爷一辆自用一辆给了吴二吴三两兄弟,这是老太爷偏心,吴大奶奶却把怨气发吴崇礼身上,这次自然不准吴大爷出面替他解围。把吴家公子生生憋成乌龟,不敢探头出吴公馆。
  好在——好在日军攻势不减,滇军所有官兵一律销假进入战备,吴公子才在变成吴公馆的踏脚石之前,出了关。
  出了关才发现街上的紧张气氛已不同于前。虽然山北边的日军正穷于应付八路军的“百团大战”,山西边的日军却已进占印度支那,而山南边的日军最让人胆颤,他们已攻下最后一重山,步步逼近昆明。
  应该说,好在——好在日军贪心进占印度支那,侵犯了大英帝国几百年来的苦心经营,新任首相丘吉尔才抛弃“不应该为了声望而招致日本的敌对”的幻想,改变对日政策,于三个月期满时“信守承诺”重开滇缅公路。
  昆明城里再度繁华起来,与此同时,刀氏寓所也热闹起来。
  刀昭罕大哥——刀属官送其子来昆求学了。
  刀属官在昆明也有府邸,刀大头人却说那里没有水喉没有锅炉,昆明冬天比勐达寒冷,刀少爷还是住过来方便些。
  吴崇礼以为刀昭罕不晓得自己常住这边才热情招呼侄子过来,心里便有些歉意,想着怎样安置刀少爷才合适。
  岩吞却明白,头人听了滇军回防军官的举动,又着急了,上次派出了玉蒽“示威”,这回又派侄子来当“眼线”。于是岩吞张罗着把前院的一间偏房改成通热水的盥洗室,请刀少爷住前院。
  刀少爷十五岁,热地方的人成熟早,看着挺壮实一青年了,神情动作又时不时透着股孩子气。他性情温良,自幼尊崇文武双全的叔叔,满心以为让叔叔着紧的人肯定不平凡,来前又被耳提面命要听吴少爷的,因此对吴崇礼言听计从,常常睁着一对大眼睛,崇拜地看着吴公子。
  吴公子一激动,决定担负起刀少爷的教导责任,教了几天,没耐性了,灵机一动找来林宽做家教,即解决了一方的求学问题,又解决了另一方的生存问题。
  于是,林先生和学生一道崇拜地看着他。
  于是,自我感觉倍好的吴公子在刀氏寓所住得越发舒爽。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交代,这章的部分内容是为了梗而梗。去年暑天,一个地名在娱乐新闻里高频率出现——保山,很奇妙的名字,很奇妙的地方,这就是最初的梗。自然的,杂七杂八看了些东西后,梗也就面目全非了。仅以本章纪念那个起梗的夜晚。




☆、21。焦心交心

  对于英国人在滇缅公路上的摇摆,日本人其实不在乎,10月7日占领越南河内,他们的眼睛已经看见了昆明。
  从昆明到河内,若在地图上比划测量,直线距离仅540公里,比到陪都重庆还少近百公里,那些来自苦寒酷热之地的小鬼子,早就仰慕四季如春的昆明,现在条件便利,自然要时时造访。伙夫开始刷锅煮饭,飞行员发动轰炸机,到昆明上空“蹿儿”一圈回去,正好饭菜摆上桌。
  有那算术好的中国人掰着指头给他们记着数,到年底打总结,发现近两个月小鬼子们就这样赶午饭般地来昆明“蹿儿”了十七回。
  刀少爷到昆明后,吴崇礼本以为带着他跑警报会展不开手脚。刀少爷却很是机灵,且说:“我来时就碰着轰炸,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飞机冲着车子压过来,比这个凶险多了。”
  “后来呢?”
  “后来它看中下一段盘山路的卡车,又冲卡车去了。我们就跑了。”
  对大多数昆明人而言,找着规律后,跑警报也是有趣味的。
  (注,以下改自《联大八年》之《疏散》,费孝通著)
  昆明没有重庆那些山洞,跑警报都是往郊外跑。深秋初冬季节,昆明的太阳格外可爱,风也温暖,有警报的日子天气也必然是特别晴朗,在这种气候里,谁不愿意去郊外走走!
  吴崇礼和刀少爷通常先去联大新校舍叫上林先生,跟着学生们溜达到联大外面的小山岗后坐下,看着银灰色的膏药飞机从东方出现,飞到昆明城上空绕一圈,然后轰隆着回越南赶午饭。
  有人就断言:“这些来轰炸的日军其实是学员,到昆明来飞一圈跑回去就可以拿文凭,是毕业仪式的一部分,所以也不认真。”
  虽然跑警报不紧张,但还是很花些时间的,怎么也要三四个小时,最好的消遣自然是找朋友闲谈。警报帮助了不少情侣,的确是事实。比如蒋同学,就爱找联大“冬青社”的一位女诗人闲谈,到后来,两人就不跟大家一起跑了。
  后来,日本学员终于完成了毕业仪式,正规军人上场了。
  第一回动真格,来了二十七架飞机,传说要炸大学区。学生们都很兴奋,牢牢盯死飞机。飞机兜兜转转,阳光下也不怕羞,当着那么多翘首观望的人,公然撅起屁股下了几颗蛋。
  山头的人踮起脚尖张望,蛋落下的地方升起了一大堆尘烟,没有火光。
  待飞机离开后大家跑回城里,发现联大的新校区只倒了一角围墙,凄惨的是学校旁边的文化巷,简直让人认不出了,四个钟头前还整整齐齐的街道,现在已没有了颜色,都压在一寸多厚的灰尘下。
  于是,嬉闹的跑警报开始带出些血色。
  1941年元旦刚过,人们在早晨从梦中醒来,突然听到国内的政治环境急趋恶劣。日寇当前,国军不忙救国却把枪口对准自己人,出动七个师围攻新四军军部及所属皖南部队。
  “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执政党开始疯狂逮捕红党人和民主人士,白色恐怖笼罩中国。
  联大永远走在时代运动前列,学生自治会中三青团的成员四出活动,公开撕毁民主墙上所有“反动”壁报,而重庆派来的特务打手更猖狂,在校园附近横冲直撞。
  于是,群社解体了。学生们被迫缩回课桌后,堆起厚厚的书本。
  1月底,蒋同学和女诗人忽然从学校消失了,三青团马上带着特务抓走了蒋同学的一干密友,包括林宽。林宽是真不晓得蒋同学去了哪里,又是大一新生不可能打入群社内圈,一周后总算被放了出来。
  吴崇礼是林宽出来后才得到消息,偷偷摸摸跑去,见那个活泼的青年躺在谷草上,脚绑着手吊着,唯一能动的是一双眼。
  于是从不管事的吴少爷忽然跑班宇运输公司查了两天账,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林宽藏进棉纱里运去了缅甸。
  走的人且走了,不晓得他乡的枪炮声是否更密集,留下的人则依然在稀稀疏疏的大白日光中跑着警报。
  身无分文的学生和穷苦市民是不怕跑警报的,殷实之家却大包小包的不能撒开蹄子说跑就跑,至于吴公馆这样的大户人家,跑一次更是兴师动众。
  看见很多朋友都回乡下躲空袭去了,吴老太爷也有些心动。这把年纪,也该落叶归根了,乘这机会回金沧养老去。
  对于带谁回金沧,老太爷很费了些脑筋,他那里还没选定人选,各色人马已急忙慌跳出来诉苦,都有离不开昆明的理由。见满堂儿孙没一个愿意送他回乡,当年走马帮挂溜索、腰上绳子松了掉进怒江里且不慌张的老爷子,暗地里洒了几滴老泪。
  吴崇礼头脑发热,冲动地表示他可以送爷爷奶奶回金沧。
  吴大爷把他拉一边:“有个特务科关照过的人,叫林宽,最近失踪了,听说你与他相识?”
  吴崇礼一下提起了精神:“林宽我认识,我们一起修过路,他后来上了联大。刀少爷来昆后,我图方便就聘请他给刀少爷当先生。前段时间听说……我也不敢去找他了。他且预支了半月薪水的,我权当扔了。我是再不敢跟学生打交道,最近寻着位中学教员,答应每天下午来辅导刀少爷。”
  “那就好。”吴大爷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刀少爷在这里,你一走半个月一个月的也不合适,你觉着呢?”
  
  吴公馆请半仙算了个良辰吉日,过完元宵节就启程。可惜老爷子精明一世,算千算万却请错了神仙。仙师算中国的人事鬼事很灵验,算外国鬼子的行踪却不在行。
  吴家轿车在良辰吉日起程,甫出楚雄就遇着了轰炸机,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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