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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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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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道:“大哥,咱们真的要放了陈近南?他可是个巨寇!”

赵谦看着张岱道:“现在杀他容易,但是杀了他对我们有甚好处?陈近南死了,盐帮依然存在,也许会分裂,也许会有新的帮主,盐帮会以我们为敌。况且如果盐帮分裂,青帮会趁机夺取盐帮的地盘坐大,咱们就不能再控制青帮了。后果不可预料,还是保持平衡最为明智。”

张岱想了想其中关系,这才道:“还是大哥说的有道理。”

赵谦又道:“这条茶船乃是李林贵的船,现在与东夷沟通,人赃并获,其罪难逃。为防他销毁各处帐目,你立刻带人捉拿李林贵,控制所有李氏资产……哈哈,我们给朝廷的军饷总算可以交差了,李林贵乃江南巨富,说不准还有剩。”

张岱听罢也很高兴:“有大哥在,啥事都是迎刃而解!愚弟这就调军去办。”

张岱率军围了李府,赵谦随后就到了,见李府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已经意识到死期临近,哭叫一片。

“这李府恐怕得有好几百口人。”赵谦叹了一声。

李林贵突然东窗事发,消息传了出来,浙江官场内外,震惊非常。官场上,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干净了就和大伙不是一路人,都得防着你。赵谦这种干法,谁知道会不会从李林贵身上扯出一大帮人出来。一时浙江上下,人心惶惶。消息传到京师,新一轮的政治洗牌运动,在各方摩拳擦掌之下,已经蠢蠢欲动。

周延儒在江南门生遍布,自然最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比皇帝还先知道。他在府中走来走去,心神不宁。周延儒知道,此事可能牵扯出一大批人。

周延儒唤来管家,沉声道:“你即可去查一下,李林贵这个人……和我们可有来往?”

可有来往,其实就是想问给了多少银子,管家一查帐目,小声回禀道:“老爷,李林贵乃江南茶商,前后有孝敬银子一十八万两。”

周延儒听罢直觉背脊发凉,在院子中走来走去。顿时觉得,放赵谦南下,是自己失策的一步臭棋。他完全没有料到,赵谦的胆子大不说,动静竟然闹得如此之大。要是温体仁从赵谦那里弄到了周延儒的把柄,这首辅也就该当到头了。

“唉……”周延儒暗自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他的位置已经坐得很稳了,上到朝中,下到地方大员,各要害部门,都有周延儒提拔的人,不料千里之堤,坍塌得也会如此之快。

这时门外报户部给事中杨修所求见。这个杨修所自在“魏案”中,就是倒魏前驱,上次整倒杨嗣昌,也是杨修所打前锋,以弹劾钱龙锡嫖妓开局,乃是周延儒最得力的前锋干将。

杨修所见了周延儒,周延儒睁圆双目低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地这样就来见老夫了?指不准朝中吃饱了饭的人就会弹劾咱们‘密议’,最毒不过诛心啊!”

杨修所听罢顿觉周延儒有些乱了阵脚,心中叹息,面上仍然不紧不慢地说:“元辅是户部尚书,下官是户部给事中,和元辅见面有何厚非?”

周延儒听罢心中不快,“你找老夫有何事?”

“自然是赵谦捉拿浙江茶商李林贵的事。”杨修所瞄了一眼旁边的茶几,元辅府上竟怠慢成这般模样,连杯茶都没有上。

周延儒没好气地说道:“法不责众,他温体仁不可能说整个浙江官员都有罪,整个大明朝的官员都有罪,温体仁要对付是老夫!”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周延儒听罢才觉自己失言,杨修所毕竟是自己人,这才注意到杨修所的茶几上没有茶,马上向门外怒斥道:“人呢?怎么不上茶?”

丫鬟这才慌慌张张地进来给杨修所上茶,杨修所只是一笑了之,待丫鬟出去之后,才说道:“下官有一言,只是在这里……”

周延儒明白杨修所的意思,小声道:“这厅堂周围有老夫的人盯着,就算有厂卫的人,也最多知道你来过这里,说了什么不可能听见。”

杨修所这才道:“李林贵那里的烂帐,不只牵涉外廷的人,他卢九德就干净得了?宫里的其他人就干净了?”

周延儒一听恍然大悟状,沉思久久未语。

杨修所进而明着说道:“温体仁现在肯定正得意,眼睛都放到元辅身上了。要是有人将卢九德的帐捅了出来,立刻就会牵扯到司礼监,甚至皇上……到那时,这赵谦可就真是天怒人怨,谁也救不了他了。”

周延儒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脸色发红道:“浙江布政使张煌言,是信得过的人,你以为如何?”

杨修所道:“此人志大才疏,恐难成事。浙江按察使李貌,此人可行。”

“李貌以前是杨嗣昌的人。”

“无妨,李林贵的事儿,李貌也脱不了干系,他一定会实心用事。过了这一关,日后再寻机将其……”杨修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四折 烟雨遥

段十五 它去何处了

愈近八月的江南,不再有“梅子黄时雨”,常常会有暴雨。就说今儿吧,早上的日出让人误以为是个晴天,到了下午,却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来了。

江南的天气,就像时局庙堂,真正琢磨透的,又有几人呢?

这天李貌府上,突然来了个操京师卷舌口音的人,说找李貌有要事,李貌听仆人说是京师那边的人,就见了来人。

李貌和来人在客厅分宾主入座,门外大雨倾盆,“哗啦啦……”地响个不停。李貌最近过得是胆战心惊,这巨大的下雨噪音,掩盖了两人的话音,也掩盖了李貌内心的焦虑。

“客从京师来?”李貌端起茶杯吹了吹。

来人道:“在下柳七,是受了京师一位老者所托,专程拜访大人。”

柳七……李貌的嘴边不觉出现一丝笑意,心道你用假名也就罢了,奈何弄了个宋朝人的名字?这时那自称柳七之人从怀里拿出了元辅周延儒的印信,李貌便笑不出来了。

李貌紧张起来,急忙从上座上走了下来,走到门口,对人交代道:“五十步以内,不得任何人靠近!”

“元辅有何事找下官?”李貌口气急切,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柳七从坏里摸出一支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递给李貌:“他老人家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你去办,希望你不要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番栽培。”

李貌双手接过书信一看,确像元辅的手迹,既然是像,就不是元辅的手迹,但是模仿得非常之像,如果不是周延儒身边的熟人,根本看不出来。

虽然李貌和周延儒不熟,但是当初杨嗣昌倒台的时候,李貌通过门路投靠了新主周延儒,花了大量时间精力研究周延儒的喜好,这书法自然不会例外,所以李貌仔细一看,就看出了其中破绽。

李貌不动声色,意识到此事复杂,暗自沉思。柳七以为李貌是害怕信中所言之事,遂游说道:“据元辅所知,赵谦和大人芥蒂很深,此事抓住了大人的把柄,恐怕……”

李貌暗自想,这人为何要伪造元辅的手迹?莫非是个陷阱?

李貌先想到的是赵谦给自己下套,后来一想,那赵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李氏各处要害,里面见不得人的东西此时赵谦恐怕也搞到手了。李貌可是每年都要收李林贵好几万两银子,赵谦掌握了证据,要整死自己那是轻而易举,根本犯不着下套多此一举。

李貌觉得赵谦不太可能,而那元辅的印信确是真货,李貌突然恍然大悟,这事定是元辅欲借刀杀人,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不愿意被人抓住把柄,书信怎么可能是亲笔手迹?

“下官明白了,可那些东西现在都在赵谦手里,下官如何下手?”李貌依然不动声色,不过此时他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窖,周延儒根本不信任自己,只想让他做替罪羊,后台没有了,李貌如何不绝望?

柳七道:“元辅说江浙咱们的人很多,赵谦不可能没处都全用自己的人,他的人手没有那么多。”

“是,是,元辅所言极是。”李貌将信纸放到灯上一点,火苗一扫,就变成了一堆黑灰,“此事全是我李貌一人所为,柳兄请回禀元辅,元辅交代的事,下官一定照办。”

柳七见李貌烧了信纸,颇为满意,表示了对元辅的忠心。实际上呢,在李貌眼里,这假造手迹一点价值都没有。

李貌突然中意识到,当初投靠周延儒,自己恩师的敌人,绝对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忠臣不仕二主,要是在以前,李貌这种干法早就被整个文官集团唾弃了。明末社会风气已经坏了,什么廉耻操守早已被人抛得无影无踪,利益才是根本。当官高升,然后将权力转化成土地财富,才是明末的为官之道。

但是李貌这种干法,就算是在明末的此时,也是不可取的,上面的大佬真的会相信二臣?所以李貌醒悟了,投靠周延儒这步确实是烂招。

“哐!”

柳七刚走,李貌就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仆人急忙进来收拾,又被李貌臭骂了一通。

李貌恨恨地想:周延儒,你把老子当猴耍,老子倒要看看,谁玩得过谁!

整垮李林贵,赵谦这一手确实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李貌是心惊胆颤了,心惊胆颤的不只李貌一个人,包括卢九德在内,就因为赵谦这不符常理的方式,都不知道他究竟还遵不遵守游戏规则,免不得心里不安。

于是卢九德按奈不住,又去了巡抚衙门,赵谦照样亲自出门相迎,执礼甚恭。

赵谦照样让卢九德坐了上首,向门外喊道:“上好茶!”

西湖龙井,香气飘满了客厅,卢九德揭开茶杯,却闻之无味。

赵谦见卢九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下明白,从李林贵府上查出来的帐目,其中卢九德这些年来收受贿赂,就占了近百万两之巨,赵谦当然知道不是卢九德一个人拿了,上边宫里那些人,下边和卢九德关系紧密之人,都是要分红的,就连赵谦,上次也得了卢九德给的红利。

卢九德见赵谦面有笑意,一副轻松的样子,心里舒了一口气,心道赵谦是高公的人,自然不会将宫里的账簿泄漏出去。只是赵谦太出乎意料,卢九德放心不下罢了,便说道:“宫里的那份账簿……”

赵谦道:“早为卢公准备好了,正要送去府上,没想到卢公这就亲自来取了,失敬失敬。”

卢九德面上的表情为之一松。

“王福,把昨天我准备的那份东西拿上来。”

王福听罢急忙亲自去了,不多一会,突然奔了进来,扑到在地上,脸色煞白道:“东家,大事不好了,那东西……东西不见了!”

“什么?!”赵谦和卢九德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失声喊了出来。

赵谦和卢九德面面相觑,各怀心思。赵谦见罢卢九德不信任的目光,有些慌乱道:“卢公……这事,巡抚衙门一定有内鬼!”

卢九德冷冷道:“可这衙门里头,不都是赵大人从北边带过来的人吗?”

赵谦慌着解释道:“一些皂员杂役,怎会大老远从京师带来?再说巡抚衙门上下几百号人,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一二贪财之人被收买也是不无可能的。卢公,下官何必与卢公过意不去呢?”

卢九德神色复杂,手指蜷缩在衣袖里面,可以看见衣袖在不住战抖。他站了半响,一拂长袖,“哼”了一声,长扬而去。

赵谦指着王福道:“如此重要的东西,不是叫你放到书房的暗室里面么?怎么会丢了?”

王福哭诉道:“东主,老奴确实是按照大人的意思,放在暗室内,里八层外八层地锁好,还特意交代了人严加看管,哪里知道……”

“别说了!”赵谦十分烦乱,本来顺风顺水的事,被这么一搅和,又是一团乱麻。

结果王福又说道:“连周阁老的那盒子账簿,也不见了……”

赵谦听罢,只觉天地一阵旋转,险些晕倒过去,王福急忙托住,叫人扶赵谦进房休息。赵谦一把甩开丫鬟,对王福说道:“去叫韩佐信过来。”

“是,是……”王福战战兢兢,口不成句。

少顷,韩佐信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见赵谦面色苍白,忙宽慰道:“大人勿急,事情佐信已经从王福口中知道了。”

赵谦真想哭将出来,悲伤地说道:“咱们累死累活,眼看这事儿就办成了,现在不是白忙活一场,反而得罪宫里的人么?”

韩佐信宽慰道:“大人,从李林贵处查抄的数百万两财产,大大超过了朝廷给我们的定额,那是一箱箱真金白银,谁也偷不走的,大人的功劳朝野尽知,皇上更知。事情还没有坏到想像的地步,起码咱们完成了皇上的托付。”

赵谦一想,确是如此,心下稍安,说道:“咱们到浙江不过两月,我也觉得事情似乎太顺利了,怎么没有点波折?账簿失窃,看似偶然。然江浙遍地是元辅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把别人逼急了,迟早会出点事儿。佐信所言颇有道理,我现在想通了。只是现在宫里那份账簿不知被谁拿走了,要是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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