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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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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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辉月眉眼上像笼着薄薄的银光,一直沉默着,双盈剑上那一缕缈缈的影子,被他的手掌吸了过去。
  飞天的眼光那样专注,似乎全副神魂都要从眼中挣出,跟着那影子一起去。
  辉月的掌心中聚了一团光,微茫而朦胧。那光渐渐变强,平舟轻轻咳了一声,飞天如梦初醒,双盈剑横过来,划开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血如泉水般涌出来,沿着玉白的手腕淌下,滴落在案上的一具鼎中。
  那鼎也是奇怪,血滴了进去立即被鼎壁吸没,好像那不是一樽玉器而是一块海绵。
  飞天的眼光缠绵而热切地注视着辉月掌中的光茫,眉目舒展的样子像是置身天堂。
  手上伤处根本也不觉得痛楚,热血正汩汩地流出身体,他却觉得满心喜欢,心跳极轻快,像是长了翅膀,就要离体飞起来。
  辉月看看飞天,又低头注视玉鼎,手掌翻过来,掌心的光团慢慢坠落,没入鼎中。
  一团绯红的光晕从鼎口释了出来,飞天的血流得很快,从鼎开始发光起,便不再被鼎壁吸没。
  晶莹的玉鼎从外看去,暗红渐渐充满升高,飞天脸色褪得惨白一片,嘴唇渐呈现出一抹骇人的青紫。
  平舟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辉月目光一扫,温雅的眸光中全是冷冷的肃然,平舟心中打个突,咬牙又缩回手来。
  飞天身形摇摇欲坠,右手已经持不住剑,双盈银光轻闪落在地下,飞天恍然不觉。他头微微向前伸,要去看那鼎中积聚了多少鲜血。
  眼前陡然一黑,他头直向下沉去。
  平舟一把扣住他腰,将他抱住,看着仍涓涓流血的手腕,忍不住说:「够了吗?可以了吗?」
  辉月轻轻点头,平舟一手抚上飞天的手腕,流血立时便被止住。
  飞天脸如白纸,银发胡乱地披了一身,呼吸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平舟一手从他背心源源不绝输送灵力进去,轻声问:「还需要多久?」
  辉月挥手布下结界,「你好好照顾他……」
  平舟点点头,将飞天横抱着走了出去。
  辉月轻轻吁了口气,转回头来看那静静地,腥香满溢的一鼎血。
  「你愿为了他放弃一切,他又愿为了你不要性命舍掉所有……」辉月手轻轻抬了起来,点点流光横飞曼舞,「你们还真是……天生的一对。」他手掌轻轻平推,闪烁的流光落进玉鼎中去。
  飞天在一团混沌的黑暗中摸索前行,眼前有一团隐隐的光亮,可是无论怎么走,始终无法靠近。
  这是要去哪里?
  模糊地想起来,呵,是了,他要去找行云啊。行云呢?行云在哪里?他……
  行云死了。
  心里蓦然尖痛,飞天猛然睁开了眼睛。杂乱无章的往事乱纷纷向眼前涌来,他翻身坐起,只觉得喉头干痛如火灼,眼前一阵阵金星乱舞。
  不,行云不会死。已经集齐了他的魂魄,有辉月在,有平舟……行云不会死!他撑着床边想站起来,刚刚站起便又无力地倒回去,胸口起伏剧烈,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脚步声细碎,有人走进殿来。飞天呼吸急促,先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甜香,像是桂花酥糖粥的味道,可是要淡雅许多,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奇异而亲近的香味。
  飞天调息两口,找回些力气。起来,一定要起身,行云如何了?辉月他……
  飞天睁大的眼睛,与一个人的目光正正对上。
  那人端着托盘,盘中有一碗甜粥,正散发着淡而诱人的香气。
  飞天嘴唇发抖,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起来,想抓住些什么。疼痛,苦难,惶恐,相思……种种错乱的情绪交错袭来,最后只化成两个字。
  「行……行云!」
  那白衣的少年点头微笑,「飞天。」
  托盘被打翻,粥碗落在坚硬的地上打碎,粥泼了一地,甜香的味道满空弥漫起来。
  飞天紧紧抱住怀中人,止不住地抖,忍不了的泪,话语全部失声,什么也说不出。
  行云叹息着,紧紧回抱着他。
  「我没事,没事。我现在好好的,你看我是活生生的,好端端的。」杨行云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一句话,拍着飞天的背脊轻声安抚,细碎的吻落在他的面颊上和鬓发边。
  他吓坏了……将他吓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我早一些到;若是我们不分开,我们一起去;若是我没让你一个去,你不会……」
  「嘘,静一静,飞天,静下来。我没事,你看,我没有事。」
  「对不起,行云,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
  「好了,别说了。要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才真。你吃了多少苦……」杨行云轻轻握住他一缕泛着银光的白发,心中痛得揪了起来。「我都知道……」
  飞天的身体慢慢暖热起来,定一定神,低声说:「行云,我不能没有你……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傻,轻易得到的东西从不珍惜,却要到失去时才知道可贵。」
  杨行云在飞天唇边轻轻印下一吻,「你哪有不珍惜我?从我们再见面以来,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
  「飞天,你知道吗?我在那高台上坠下的时候,心中只想着,若我死了,你怎么办?谁来陪伴你,谁来照料你?我真的不惧死,可是……想到要和你永诀,心真的要裂作碎片一样地痛。」
  带着痛楚的声音,渐渐不闻。
  两个人相抱着坐在寝殿的地下,手臂环得那样紧,似乎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却不再说一句话。
   呼吸,心跳,似乎每根血脉都是通着的。是了,是通的。
  行云的体内有他的血……行云也曾经紧紧附在他的剑上,藏在他的心中。这难道还不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
  太多的苦难波折,这一刻的静静相拥,珍贵得两人都不肯将手稍松一松。
  杨行云轻轻执起飞天一只手,瘦骨嶙峋,肌肤似张苍白的薄绢一样裹着指骨,血脉的颜色都浅淡凹陷着。
  这段不知道该说是生离还是死别的日子,飞天以惊人的速度消减憔悴下去。他只有一魂相随,似明非明,似梦非梦。
  最后那一剑,那一剑……
  若不是双盈剑的力量突然贯盈,飞天得以执剑而挡,飞天早就已经……
  突如其来的心慌,要失去飞天的念头像一条毒蛇,咬一口,就足以致命。
  看着飞天的他,是如此心情。那么,看着他死去的飞天,心中会痛到何等的地步。
  杨行云轻轻吻着飞天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血的腥香。曾经的伤痛,失落,痛苦……一瞬间,都被滤去了,隔远了。
  「想什么呢?」
  飞天回过神来,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几更了?」
  「快四更天了。」
  「早些睡吧……」
  一早先睁开眼的反而是杨行云。虽然连日赶路,可是依然在凌晨时就醒了过来。
  飞天还睡得很沉,枕着他一条手臂,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静静合着,肌肤像剔透的水晶,枕上青丝与银发纠缠一气,杨行云带着满足的笑意,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开始耐心地拆解头发。
  等他拥被坐起身来,飞天才动了一动,呢喃着说:「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你多睡会儿。」
  飞天唔唔有声,懒懒翻了个身,并没有真正醒来。
  行云悄悄下床,穿起衣裳。窗上很亮,多半是天气晴好。
  推窗却是清冷的风拂面而来,外头一片银白。
  呵,下雪了。
  杨行云推开门,欣喜地捧了一把雪,呵出的白气转眼消散,袅袅如烟如雾。雪还没停,纷纷扬扬遮天盖地,像一个迷离的梦境。
  「飞天,下雪了,快起来看!」
  「唔……」飞天撑着睁开眼,拉过皮裘披上,睡意惺忪的找鞋子,却冷不防被杨行云拦腰抱起,大步走到门外。冷风吹到脸上,精神为之一振。
  「小懒猪,你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还是轻飘飘的不长肉。」他笑着说,飞天冲他扮鬼脸,转过头去,着迷地看着漫天飞雪。
  杨行云兴起,笑着说:「来,我给你看好看的!」
  飞天不解,「什么?」
  「我的翎羽啊,又生出来了。飞天,我的翎羽回来了,你知道吗?」
  飞天眼睛一亮,「那可真……」
  杨行云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你还记得我们族中的那个俗例吗?」
  俗例?飞天想了想,难道是那个……
  「飞天……」行云的脸上生起薄薄的一层红晕,「你看着……」
  杨行云将他放在椅上,缓缓走进雪地,卸下衣裳,雪白的身体站在纷飞的大雪中,像是玉雕冰琢的一般。
  飞天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哪还有杨行云。
  一圈薄薄的金色光晕,随即化作耀眼的光团。一只引颈傲然,长尾流金的孔雀立在雪中,目如秋水,美丽难言。
  「行……云……」飞天声音发颤,却不是为了看到异象而受到惊吓。
  记得初遇凤林,记得他说……羽族之人,只会给真心所爱之人看到原身。
  飞天轻轻踏前一步,手慢慢抬起,雪花穿过指隙而流落,一双赤裸的脚踩着晶莹冰雪,他全然不觉寒气侵人。
  光芒闪烁中,金羽褪去,雪地上还是站着那美丽的男子,清丽如画,神采飞扬,脸上带着如醉的晕红,向飞天微笑。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飞天如梦初醒,脱下长衣为他披上,紧紧拥他入怀。
  「不冷吗?」
  「冷啊……可是,你会给我温暖,不是吗?」
  飞天连连点头,喉头梗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雪阻隔重帘,远远地,有一人立在花墙下,看着这动人的一幕。
  花如雪,泪如雪,雪如梦。梦,也终是能成真的……是吗?
  风隐隐吹来那两人的低语。
  「行云,你陪我回家乡好吗?我听说,我的家乡……在一个叫隐龙的地方……那里有白江紫海,清溪流泉……」
  「好……」
  那两个人相倚偎着走远,大雪越下越紧。
  墙下那人,幽幽叹了口气。
  前尘如雪,旧恨如梦。梦终有醒时,回首处,却已惘然。
  却不知是庄生梦蝶,还是蝶化庄生?大梦一场,不如含笑且偷半日闲。
  ——全文完——

    番外《前尘》
    奔雷是被血迹引来的。应该是天人的血,妖族的血腥且味浊,而天人的血味则是有些鲜甜。
    拨开茂密的草叶,他看到一个很小的天人的孩子,两眼昏浊无神,守在一具尸体的旁边,手里死死攥着把匕首,听到他分开草丛的簌簌声,警觉地抬起头来,像是机警的狼的幼兽。
    奔雷看了地上那具伤痕累累的尸首,在心里轻轻叹息。又是被妖兽咬伤,中毒太深。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中毒。
    “我不是兽妖。”奔雷尽量把声音放得和缓,怕再惊到他,”我们是同样的,是天人。来,到我这边来。”
    那个孩子一动不动,定定瞅着他。
    “身上有伤吗?肚子饿不饿?”奔雷柔声说。
    半晌,那个孩子动了一下,手足并用地向他的方向爬过来。
    奔雷看到他肩膀上包了起来,隐隐有血渗出。“你叫什么?”奔雷把他抱了起来,他很瘦,摸上去就是一把骨头。
    那个孩子却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搂紧了他,身子不停地颤抖。
    奔雷觉得有些心痛。这些天来边界上死伤不少,他每每赶到总是遍地狼藉,这次居然有一个孩子能生还,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
    那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一手还紧紧拉着他的衣角。奔雷问了他几句话,他却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中毒所致。奔雷沾湿手巾给他擦脸,倒吓了一跳。这个孩子脸上青紫血肿,奔雷先前以为是受伤,可是这两天来身上的伤都好了,脸上却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奔雷带着他东奔西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起先他是想把这个孩子安置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可是这孩子却怕人怕得厉害,生人一走近就把那匕首拿了起来。
    奔雷有一次趁着天没亮的时候就起身离开,本想着他见不着自己,也就安安心心在人家中生活,可是到了中午歇息的时候,吃了一点干粮,却有人从身后一下子扑了上来。奔雷吓了一跳,剑拔到一半就发觉了是谁。那个孩子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吃饭、睡觉都一样,简直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
    奔雷给他脱鞋子的时候,看到他脚底不知道何时扎进了锋利的一块石片,血污凝固成一团,他就这样一直追赶着他么?这种伤怎么还能走路?也许……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说不定。
    找不到这个孩子的身分,在那个边界上大多是千年前魔战中的遗民,大多有些罪责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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