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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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城有多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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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月应道:“您说的是。我不想家里为了这个白白花去那麽多的钱,这几年请医生看病,已经花去很多钱了。”
  雀倍琼布仁波切看了看他平静的神情,说:“你哥哥说过你很坚强,看来的确是这样。希望你能保持下去,不管腿治不治得好,都要乐观一点才是。”
  顿月想了一想,轻轻点头。
  他缓缓转动轮子,缓缓离开了这里,出了阿布雨堪寺,慢慢地在山道上移动,穿过牧区,不过,没有一直朝著家的方向去,在中途,他停了下来。
  正值夏季,一片绿油油的草原上,那些野花盛开了,!紫嫣红,像绿毯上引人注目的一块彩色绣花图案。
  顿月看著轮子下方的一小片紫红色野花,心里觉得它们很美。
  有个姑娘从远处大步走过来,手里拿著些许野花,正打算要摘这边的花。她微微蹲下,伸出右手,指尖在刚碰触到花朵时就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著顿月,看了片刻才立起身,走到顿月的面前,把手中捧著的野花递了过去。
  顿月抬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别过脸去,面无表情地脱口:“不要。”
  这位美丽的姑娘,长发编成了贴著两耳的鞭子,用红带子贯穿鞭子,又穿著图案美丽的藏装半身长裙,红珊瑚珠和蓝松石穿成的宽带子作为头饰绕过她圆润的额头,绕至後脑勺,带子尾部的藏银挂坠垂在她的左耳旁。
  而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葛莎其其格。
  在愣了几秒锺以後,葛莎其其格疑惑不解道:“你是嫌弃它,还是嫌弃我?”
  顿月抿著唇,不想回答。
  葛莎其其格把野花收回去,捧在胸前,有些许纳闷:“你是病患,我作为一个医生,送你花是让你开心一点,你还是不开心,不想要花,难道,我要给你吃安神药麽?”
  顿月仍是不理会她,缓缓转动轮子,缓缓离开。
  葛莎其其格看到他走了,想到自己现在空闲著,立刻跟了上去,抓住他轮椅背後的把柄,推著他走。
  顿月的情绪反应很大,回头,微怒道:“不要你推!”
  葛莎其其格当面受到他脾气的攻击,心里马上不高兴起来,但仍不放手,硬是推著他的轮椅往前走。
  顿月的火气更加重了,脱口:“我说了不要你推!你脸皮怎麽这麽厚!”
  葛莎其其格推著他往家的方向走,回应道:“脸皮不厚,怎麽敢看病患的身体,不看他们的身体怎麽给他们治病?”
  这句话,顿月反驳不了,只能生闷气。
  走了一段路以後,葛莎其其格又说:“回去了,让我看看你腿的情况。”
  顿月满脸恨意,和她说话,语气总是很自然地有些冲:“我警告你,不准再碰我的腿!我的腿不需要你来医治!”
  他心里同时在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麽可能会发生那种意外!我的腿又怎麽会从此动不了了!
  葛莎其其格因为他的话语,不禁埋怨起来:“你怎麽老喜欢让你哥哥医你……明明我学医更早,你哥哥还是我劝去学医的呢!”
  “哼……”除了这一声不服气的轻哼,顿月无法反驳她。
  宗嘎在家里,认真地干家务活,葛莎其其格推著顿月回来进门时,她正在握著一把旧拖把在拖地。
  葛莎其其格大方地穿过前院,推著顿月进入客厅。
  宗嘎抬起头,同时停下来,看到是她送他回来,有些惊又有些喜。
  葛莎其其格将轮椅推到楼梯口,宗嘎张口对她说:“我来帮他好了,这小子很沈的。”
  楼梯上,有两块细长木板贴著阶梯,两块木板的距离刚好与轮椅两个轮子的距离相等,这是专门为顿月设计的。
  葛莎其其格一边使出力气把轮椅往上推,一边回答:“和顿珠相比,他才不沈呢。”
  两只轮子以两块木板为轨道,沿著它们,很顺利地往上攀登。
  宗嘎叹道:“你拿他哥哥跟他比做什麽,我是说他对你来说很沈啊……”
  葛莎其其格回答:“您不用担心。”使出力气,坚持著,还是很成功地把轮椅推上了二楼的内廊,推著顿月进了房间。
  喘了一口气以後,她在顿月面前微微蹲下,挽起他的裤管。
  顿月很抗拒,反转轮子,往後移动,“不需要你来检查!顿珠会帮我检查的!”
  葛莎其其格立起身,看著他,不以为然道:“临床治病的经验,我比他更丰富,我能检查出来的,他未必能检查得出来。”
  顿月不听她的话,转动轮子,转过去,背对著她,淡淡道:“你回家去!别来打扰我!我等顿珠回来!”
  这样的固执,葛莎其其格没有办法对付,只说了一声:“你自己在这里呆著吧。”又把别在腰间的野花取出,随手放在桌面上,转身就走。
  顿月低著头,看著自己不能动的双脚,一声也不吭。
  晚饭的时间过去了,顿珠才慢悠悠地回到家。
  进到厨房,洗了双手,他才到客厅去,问坐在客厅里的宗嘎,“晚饭做了什麽好吃的?”
  宗嘎没有抬头,一直忙著钩织鞋子,不过,倒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自己去桌子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顿珠立刻来到餐桌前,揭开罩子,一眼就看到盘子里的许多剩菜,忙又说:“顿月没有吃麽……”
  宗嘎同样是回答了他:“一直在楼上。带他下来吃饭吧。”
  顿珠把罩子搁在一边,接著,赶紧上楼。
  卧室的门敞开著,顿月依然坐在轮椅上,很沈静地低著头。
  顿珠缓缓走过去,什麽也不说,直接将他打横著抱了起来,走出房间,小心谨慎地下楼,来到客厅,又将他轻放在凳子上,让他坐著凳子。
  宗嘎回头,看到顿珠从寺里回来以後又忙个不停,看见他走进厨房从厨房里端来了两碗满满的白饭,回过头,一边钩织鞋子一边忍不住喃喃起来:“你也很累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请人来照顾他好了。”
  顿珠在顿月的身旁坐下,把顿月喜欢吃的菜都换到了他的面前,听到养母这番话,不禁看了看顿月,问道:“阿妈说的,你愿意麽?”
  顿月低著头,脸上写满了心里的情绪,不乐意道:“当初就是因为你说的要照顾我,我才肯活下去……”
  “唉……”宗嘎叹息了一声,哝哝:“以後你娶了媳妇儿,生活上还要你哥哥照顾,那媳妇儿还拿来干什麽啊……”
  顿月不敢回话,那一句‘我从来没打算结婚’的老实话哽在喉咙里,最後,他把它咽进了肚子里。
  顿珠没什麽大道理可说,只讲了一句安慰的话,“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等於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顿月会在那一天习惯由别人照顾的。”
  顿月低著头,没有说话,但头发遮掩下的脸色不太好看。

作家的话:
写这篇文时,听的黛青塔娜的‘寂静的天空’专辑,尤其是专辑里的这首‘雪山’,大推荐!




坛城有多远 4

  第四章
  
  像往常一样,到了晚间的时候,他们一起洗澡。
  顿月坐在椭圆形的木盆子里,两条腿伸直著,回头看了看顿珠的後背,又回过头,低著头直直盯著泡在温热洗澡水里的不能动弹的双腿,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对他一个人坦白。微微张口,低声道:“我不想要一个女人来照顾……”
  顿珠正在弯著腰洗自己的脚,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停下来,一边洗一边平静地回答:“长得壮实的漂亮女人有很多,你不用太担心她们没有力气。”
  顿月的脸上立刻浮起一片阴郁,嘴边喃喃:“我当初没有想过你答应照顾我只是几年而已。”
  顿珠往身上洒水,和他说话时,语气依然不变:“你的腿会很快治好的,我当初是这麽想,现在也是。”
  盆子里的水渐渐变凉,顿月却一直没有动,没有抓紧时间用它来清洗身体,只在乎眼下自己与顿珠的话题。
  “你喜欢什麽样的女人?有幻想过这样的女人麽?”他忽然这样问。
  这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问题,男子之间都会提起这个问题,不过,对於顿珠来说,这句话是从顿月口中说出的,在他心里,就觉得不平常。
  垂眸,他央求道:“顿月……别说这个,好麽?其他的事,说什麽都行。”
  顿月的眉心微微皱起,只道:“你既然希望将来是女人来照顾我,我也有权利知道以後你想娶什麽样的女人当我的嫂子。”
  顿珠没有回答,把毛巾拧干水,擦干了身体,穿了裤子,然後缓缓走到顿月身边,蹲下来,与顿月高度保持齐平,抬起一只手轻揉他的头,对他道:“别太关心我的事情了,你比较重要,毕竟,你是阿爸和阿妈的亲生儿子。”
  顿月一直低著头,现在,把唇抿得紧紧的。
  顿珠把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水温,赶紧催他:“赶快洗了,水都要凉了。”这句话说完,就立起身,转身,拿了一件上衣穿在身上,边穿边说:“洗好了叫我一声。”
  门轻轻吱的一声开了,他走了出去。
  顿月把双手放进水里,仍是漫不经心的状态,没有动。
  晚上过得很快,转眼间,黎明就来临了。
  吃过了早餐,宗嘎推著顿月的轮椅,把他带到了葛莎其其格的家。
  今天,除了顿月,家庭里其他成员每一个都很忙碌,宗嘎要赶在秋天到来之前,把羊身上长长的羊毛减下来,然後卖到纺织厂,她的丈夫才旦升格要赶犛牛群出去放牧,而顿珠必须要完成仁波切交给他的任务──跟随著行医经验丰富的喇嘛,去给牧民诊病。
  顿月很不乐意去到葛莎其其格家,见到葛莎其其格,只是那一眼,他就马上嫌弃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腿部的问题,他早就转身跑掉了。
  “你家里不忙吧?”宗嘎在门口,这样问道。
  “阿爸和阿妈出去了,去蒙古人的村子,那边的亲戚有人生病了,今天只有我在家,大概不会出去吧……”葛莎其其格回答。
  宗嘎不由高兴起来,“那太好了。你知道,我今天忙不开,没有办法照看顿月,就先把他交给你了,你不介意的吧?”
  葛莎其其格看了看顿月一眼,顿月微微皱眉并且是满脸嫌弃,还把脸别过一边去,不与她的目光相接触。
  葛莎其其格随即又平静地迎上宗嘎的眼光,大方起来:“嗯,只要他不吵吵嚷嚷的,我可以勉为其难照顾他一下。”
  宗嘎放下心了,微笑起来,客气道:“那太谢谢你了,那麽,我就回去开始工作了。”转身,缓缓走了。
  顿月看著母亲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著急。
  葛莎其其格走到轮椅背後,握住把手,把他推进了屋里。
  才一分锺而已,顿月立刻反抗起来,嚷了一声:“我要回家去!你最好让我回去!我告诉你,你照顾不了我的,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葛莎其其格停下来,微微张口:“我照顾不了你?喂,起码我比你早出生三年,你对我来说就像小孩子一样最容易照顾不过了。”
  顿月不服气,脱口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一会儿我要上厕所,你要怎麽帮我?”
  葛莎其其格很镇定,并没有被他难倒,一说话,就一腔不以为然,缓缓道:“需要我每说一句话都要提醒你‘我是医生’麽?男人的下半身我又不是没有见过,早就看麻木了,还会在意你的大小尺寸?”
  顿月就像哑巴吃了黄连说不出苦,理屈又词穷,对付不了她,只能不甘心。
  葛莎其其格故意凑近他,在他耳边,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对他说:“我今天一大早就见到你哥哥了,跟他约好了约会的时间──就是他空闲下来的时候!”
  顿月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故意刺激他情绪的话语,立刻有了大反应,用食指指尖指著她,气道:“你!你故意这麽干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离顿珠远一点!不准靠近他!”
  葛莎其其格直起腰,两只手放在身後,眉眼间略显得意神色,然後,镇定道:“不可能的,他是我理想中的男子,我不可能不去见他。”
  顿月早前就怀疑过她那样缠著顿珠的原因,因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他想不到她今天会这麽老实地坦白。
  沈默了几秒锺,他坚定地脱口:“有我在,只要有我在,任何一个女人都别想嫁给顿珠!别想!”
  葛莎其其格看著他怒急的表情,依然保持著那样的平静,唇角微微扬起,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好天真。我要嫁给你哥哥并不难,只要我怀上了他的孩子,嫁进你家,让你叫我做大嫂是很容易的事。”
  顿月的情绪越来越激化,怒瞪著他,破口:“你休想乱来!顿珠才不会被你迷住!”
  葛莎其其格觉得这样逗他很有趣,又故技重施,用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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