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五味斋。还是临窗的雅间儿,斜对面还是可以看到彩锻店,杜堇容倚靠在窗边,听着郝仁说话。
这回跟着出来保护的是郝仁,看着憨厚老实的郝仁有着一肚子花花肠子,“公子,杜子腾因为禁药一事已经关进了锦衣卫大牢中,因为药物的原因和张伟达厮混在了一起。”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郝仁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了当然杜堇容也就知道了。“是因为他们在艳梅斋里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有关于公子的,陛下就给了他们一些教训。”
“嗯。”杜堇容点点头,手慢慢的拨弄着珠子,想到陛下献宝似的对自己说杜子腾得到了教训,他的心中就是一暖。“说说杜子德吧。”
“喏。”郝仁派人跟着杜子德,发现杜子德行为上没有任何不检点的地方,不喝花酒、不进花舫、不粘着一身的脂粉气,也没有贪杯嗜赌等等恶习,除此之外,杜子德文采不错,经常在聚会中作上几首诗,不出彩,但也不落后,简直可以作为世家公子的典范,唯一的缺点就是杜子德汲汲于名利,太渴望成功,为了能够成功他扒上了京城叶家,靠着身上一半的叶家血统与叶文筹的独子叶晨蔚有了交情。
“杜子德靠着和叶晨蔚的微薄交情,成功的进入了以叶家为首的世家圈子中,人缘尚好,只是上等世家出手就更加的阔绰,杜子德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很多。”
“哦,那就让陈良多给他些钱吧,把我这些年的积蓄都给陈良,让他好好支配,陈良这个人可可信?”杜堇容停下拨弄手串的动作,转身看着郝仁问道。
“公子,陈良可信,他的卖身契还在属下手中,为了自由,他会按计行事,只是陈良找来扮他父母的人,属下觉得有些可疑,他们好像也是针对杜家而来,还给了陈良很多银两,让他方便与杜子德交往。”郝仁也是这一两天知道了陈良找了一对“父母”,短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查清楚他们的来历,只能将其中的可疑之处告知了杜堇容。
杜堇容让郝仁盯着杜家,注意杜子德和杜子腾两兄弟的动向,逐渐的想出了一个计策,针对的就是杜家窘迫的支出问题。陈良是郝仁从相公馆里赎出来的,要不是郝仁,他就只能躺在老男人身子底下接客到死,是郝仁给了他自由,只是自由是有条件的,让杜堇容没有想到的是陈良会主动去接触小叶氏,这已经不在杜堇容的计划之内。
杜堇容手中还没有多少值得信任的人,做得太大,只会出现漏洞,而不能达到报复的目的,他就让郝仁找人专门对付杜子德,而现在很显然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杜堇容眼睛中闪过一道深思,随后便释然,“让陈良做事不用畏首畏脚,他的‘父母’也可以尽量的多孝敬孝敬,不会有坏处。还有,你以后做事也不用偷偷摸摸的避开武善终,想来很多事情就算是你避开,他也会知道的。”武善终就是陛下的放在民间的眼睛和打手,杜堇容垂下眼,以他在民间微薄的力量,想要天衣无缝的瞒过陛下那是不可能的。
“以后放开手脚去做,我要让杜赫坤一无所有。”杜堇容说得很淡,听不出任何的愤怒和肃杀,却平淡的让人胆寒。
郝仁低头应是,心中想,公子和陛下在某些方面真的越来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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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小静显得恹恹的,撑着头坐在廊下眼睛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
“小静,红豆糕,吃吗?”杜堇容端着一碟子小小的红豆糕,红豆糕上还有没有煮开的整颗软糯红豆,用蔗糖调得味道,吃起来带着甘蔗的香甜和红豆的芬芳。
“叔叔,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小静抱着胳臂,他好难受。就算是再怎么看得开,小静也还是个孩子,就算是他看到了很多死亡,但依然无法接受死亡。
杜堇容抱住小静,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小静的师父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会看着小静慢慢长大,虽然小静见不到他,但是师父一直看着小静呢!”
“是吗?”小静仰头,泪水一下子失去了桎梏,跌落出眼眶,在看不见的地方摔出了一朵细碎的花。
“嗯,叔叔不会骗小静的。”
“嗯。”小静真的很喜欢杜堇容,仅次于自己的师父,小静因为过去的经历很难去信任人,但他就是没有目的的、敞开心扉的接受了杜堇容,也许杜堇容身上真的有娘亲的味道吧!“呀,叔叔你的肚子又动了,里面有小宝宝吗?”
在小静溜圆的眼睛里,杜堇容窘迫着涨红了脸,他能够否认吗?!
小静眨眨眼,小小声的问:“叔叔,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睡吗?”期盼的看着杜堇容,小静真的很想。
不由自主的,杜堇容点了头。
晚上,当赵恒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想把眨巴着眼睛的小静给扔到宫外去,抱着双手,赵恒煦严词说道:“小静是大孩子了,应该一个人睡,知道吗?”
“陛下,可是之前小静都是一个人的睡的,从来没有和娘亲睡过,陛下,就一次好不好。”竖着一根手指,祈求的看着赵恒煦。
“娘亲只能够和爹爹一起睡知道不,小孩子就应该一个人睡,晚了晚了,回去睡觉。”赵恒煦推着小静往外走,让采桑带着他去睡觉。
“……”被叫了娘亲的杜堇容。
杜堇容既然答应过了小静,当然不会违反,所以和赵恒煦商量了一下,今晚就和小静睡了,小静可高兴了,裂嘴笑个不停。身边少了一个人,赵恒煦翻来覆去的烙煎饼似的睡不着,感觉床上长了钉子一样,怎么都不让人舒服。
“唉。”重重的叹了一口,赵恒煦烦躁的坐了起来,“赵一。”
“喏。”一息之后,赵一走出了黑暗,行礼应诺。
“陈氏夫妻那边如何?”
“陈氏已经和小叶氏有了初步的接触,安武侯选择相信陈家,还出手将陈家的麻烦给摆平了,但杜赫坤在这方便还是十分的谨慎,还不能够完全的信任,估摸着还需要几日。”赵一顿了顿继续说道:“陈良很不错,不仅仅让小叶氏对他上了心,还和杜子德有了联系,在提供了相当多的银两后,已经成为杜子德的半个心腹。”
“嗯,这可是堇容找的人。”只要杜堇容找的人,阿猫阿狗也是好的。赵恒煦手指点了两下膝盖,心中思量既然是个人才,就等完事儿了,让陈良发光发热吧!
陈良是郝仁找的人,部分按照杜堇容的计划来行事。陈良那对“父母”不管之前姓甚名谁,是否是夫妻,现在都是经营绸缎铺子的陈氏夫妇,他们以及陈良都接受了赵一特殊的照顾,按照赵恒煦的意思在做事,为了做事方便,赵恒煦让武善终也参与其中,所以郝仁做什么,不用暗卫盯着,赵恒煦就知晓得一清二楚。
“现在杜、王、张三家有何反应?”赵恒煦继续问道。
“回陛下,杜家找了叶家活动关系,从陈家那儿支了银子,杜子德也从陈良那儿拿了银子与叶晨蔚交际。张王两家也在努力,王家准备放弃王思量,而张家找了人说是他供应的逍遥散,还指使那人说,是杜家指使他将逍遥散卖给三个小的,准备祸水东引。”
“真不错,让张家把火烧起来,但可别把杜家给烧没了,也算是朕卖个人情给叶家了。”
“喏。”
赵一走后,赵恒煦还是好烦躁,没有杜堇容他睡不着,长夜慢慢实在是忍受不住,他推开宫门走去偏殿,去了小静那儿。
掀开帷幔,赵恒煦嫉妒了,凭什么他睡不着,小静这小混蛋却可以霸占着他的杜堇容睡得哈喇子都要出来了。赵恒煦就差要火冒三丈了,要不是外面夜凉风重,他就抱着杜堇容走了,现在嘛,他就委屈一下子自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亲对堇容和大赵有能力却为什么不一下子弄死二叔一家表示疑问,我解释一下,我个人觉得一下子弄死或者折磨个三天三夜的死,都无法偿还杜杜上辈子所受的苦楚,毕竟死了就一干二净了,也太便宜二叔了。只有让二叔千万百计得到的一切一点一点失去,活着承受痛苦,那才是最痛苦的。
50、第五十章
赵恒煦从身后抱住杜堇容,不爽的把杜堇容另一侧的小静推了推,把扒着杜堇容的小静推到一边,小静动了动嘴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月份大了后,杜堇容的睡眠很好,夜晚轻易不会醒来,比以前一有动静就惊醒好了太多太多,赵恒煦满足的抱着杜堇容,鼻尖有着他身上舒心的味道,烦躁的心渐渐的安定。
大手在杜堇容隆起的肚子上摸了一把,赵恒煦心想,以后一定要锻炼孩子的独立性,最好一出生就让奶娘带着,千万不能够和他抢堇容,一想到左一个孩子抱着堇容的胳臂要抱抱,右一个孩子缠着堇容要喂饭,赵恒煦一个哆嗦,千万千万不要这样……
……
十月底,永平年间的第一场科举开始了,科举考试对寒门子弟来说是最好的机会,公侯勋贵世袭罔替,相较于寒门子弟来说他们有更好的出路。但坐在主位上的赵恒煦怎么可能让世家公侯如此好过,一直压制着世家子弟入朝为官的机会,看着大把的寒门子弟通过科举考试为官作宰,这怎能不让世家们心中焦急……
今天是科举的最后一天,赵恒煦早早的就带着杜堇容去了太白楼,要了一间儿临街的雅间儿,为期三天的科考结束后可以看到举子从宣武街上路过,还有三条街上也住着众多的举子。
“陛下,今年参加科考的举子很多,一定可以招纳很多贤才。”杜堇容撑着腰挪动了一下位置,靠在柔软的垫子上减轻沉重的腹部给腰带来的负担。怀孕进入五个月后,肚子跟吹了气一样,一个劲儿的长大,要不是今天赵恒煦带着他出宫,杜堇容轻易不会出福宁殿,一来是沉重的腰腹给行走带来了不便,二来是变形的身材让杜堇容十分的尴尬羞怯,不想将之袒露在众人眼前。
赵恒煦走了几步来到杜堇容的身后,轻柔的按压着他的腰,舒缓他的不适,“堇容说可以就一定可以的,有了贤才就可以把朝堂上碍眼的人给去了,政事上也会更加的顺利。”
“嗯。”杜堇容点头,虽然他不进朝堂,但帮助赵恒煦批阅奏章,也了解了很多朝政之事。
目前朝堂上分为三派,一派是跟着赵恒煦进京的老部下为主,做事上都要主动简练很多,令行禁止,在推行新的政令上十分的配合,是现今朝堂上的主要行动力量。一派是宣帝时期的老臣为主,世家为其中的中流砥柱,当卫国公邓胜还在的时候,是以他为首,卫国公一家没了后,混乱过一阵子,现在隐隐的是以叶家为主,叶文筹身子不好,无法入朝,叶家在朝堂上主要靠的就是叶文韬,如果叶文韬的官位再高些,说不定可以聚拢更多的人。也幸好不是,不然赵恒煦将举步维艰。这一派行事上,十分的消极怠工,做事拖拖拉拉,但他们占据着大部分的官职,十分让人头疼。还有一派,就是以丞相林炳承为主的中立派,他们的态度暧昧,即不主动的去揽事儿,也不消极的懈怠工作,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观望着朝堂上的风向,随时都会倾倒到先头的两派中,致使天平产生倾斜,其实这些人比态度明确的人还要可恶。
看到林炳承,知晓其中厉害的其实都可以知道,他就是帮赵恒煦稳定中立派的,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陛下,朝堂上人浮于事,多有冗杂,的确需要精简人手。”杜堇容飞快的动了一下眼睛,随后小小的抱怨道:“那些长篇累牍的奏章看得人实在是头疼。”
“哈哈,堇容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怪罪。”赵恒煦只会高兴,这表明杜堇容在他身边正在逐渐的放开自己,“不过,在孩子出生之前堇容都不要再看奏章了。”
“好……好。”杜堇容应答中有着迟疑的沮丧、落寞,和说不清楚道不明的酸涩,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很多。“嗯哼!”闷声哼了一声,杜堇容摸着肚子皱了眉。
“是不是又踢你了,真是个小淘气。”赵恒煦立马给杜堇容揉揉肚子,里面小家伙大概是精力太旺盛,动了好几下,在杜堇容的肚子里翻着筋斗,告诉两位爹爹他的存在。
“……还好。”杜堇容皱着眉,等着这阵子难受过去,孩子动得厉害,也许还要加上心情的原因,让这种难受扩大了十倍,反而更加的不适。
“唉。”赵恒煦无奈的叹气,他问过白芷,有身孕的人情绪上总是十分的敏感,加上杜堇容的性子本身就不是那种活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