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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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9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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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主已去,葛逻禄的新俟斤是谁,外人自然只以为是父死子继。即便阿尔根知道对方只是无心的,可心里难免苦涩,嘴里却说道:“仆固小将军弄错了。我阿父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和踏实力部以及谋落部之主定下了盟约,自他之后,葛逻禄俟斤之位,将由他们右厢两部之主中选出。而我奉阿父临终前的遗命,这是前往安北牙帐城为杜大帅效命。只是听说之前唐军曾和回纥大战,才到这里来瞻仰一下战场。”

仆固獠呕腥淮笪颍⒖绦Φ溃骸霸慈绱恕N曳罟彼е崭兆坊骰劓还刹芯乩矗匕脖毖勒食牵憧珊臀彝小!

阿尔根顿时心中一动:“莫非安北大都护府的兵马已经班师了?”

“郭副帅说,穷寇莫追,黠戛斯也是我大唐的藩属国,朝贡不缺,既然黠戛斯之主出面求情,保证回纥残余之中并无骨力裴罗,那么不宜威逼过甚。”

听到这里,阿尔根不禁暗叹了一口气。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怪不得杜士仪竟然并没有亲征,而是坐镇安北牙帐城。有这样的部将,简直是最大的福气!

☆、1045。第1045章大捷之后的暗战

朔方河东节度使,单于大都护,安北大都护杜士仪来使告捷!

当远自数千里之外的安北牙帐城传来的捷报,经过朔方最终抵达长安之际,京城上下难免又是一阵轩然大波。太子妃韦氏因为太子李亨自请离婚,如今已经堕发进入尼寺修行,下场竟是和当初的太子妃薛氏惊人相似。而因为这一系列事件,韦坚的几个弟弟,并韦氏族人若干,皆被贬岭南恶处,韦坚自己从最初贬缙云太守,再贬江夏员外别驾,又流配岭南临封郡。而已经请罢相封太子少师的李适之也同样难以自保,竟是出为宜春太守。

在此次由吉温构陷杜士仪作为开端,牵出了一系列事件,最终竟是从塞外到京师,局势动荡复杂的程度,让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战栗。

对着那一份妙笔生花的奏捷书,李隆基却没有太多喜色。回纥固然大败,可骨力裴罗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让他意外的,是杜士仪留守安北牙帐城,并未亲自出征,请功也只是为郭子仪等部将。不过大捷之际,追究此事却未免煞风景。杜士仪如今节度两镇,爵封国公,甚至兼同中书门下三品,已经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若不是看到如今东宫太子李亨的羽翼全数断折,李林甫声势太盛,一想到杜士仪在河东的声望,李隆基很难不生出某种心思。

“此仗大胜,漠北诸部震慑,都是陛下德沛四海。”

高力士聪明地只赞天子,不谈其他,李隆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见天子总算是稍稍开怀,高力士方才掣出了杜士仪的另外一份表章。

“回纥大败后,漠北各部无不震慑,仆固、同罗、葛逻禄、都播、黠戛斯,甚至远在京师一万余里之外的驳马,也派出使节赶到安北牙帐城,请明年入京朝谒。”

黠戛斯酋长自称是汉朝将军李陵的后裔,太宗年间曾经派出使节到长安,和同样为李广之后的李唐宗室“认亲”,最终太宗李世民大悦,竟真的认下了这样一门亲戚。神龙年间,中宗也曾经亲口承认黠戛斯和自己同宗,不是其他藩属能比。可是,因为其地实在是太过遥远,黠戛斯上一次派出使臣,已经足足过了快二十年。至于距离长安整整有一万四千里的驳马,也打算前来朝觐,这就更难得了。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当看到表章上这最后两句诗的时候,李隆基眉头完全舒展了开来,微微颔首道:“可。”

尽管这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字,但高力士清清楚楚记得,表章上杜士仪还向天子举荐,以裴宽为御史大夫。相比入政事堂拜相,御史大夫一职看上去有些鸡肋,然而,在如今李林甫大肆清除异己的关头,如果天子还同时首肯了这样的举荐,那么他高力士的处境也能和缓许多。

因此,高力士并没有多问,行礼之后就悄然退出了兴庆殿。就在这一天傍晚,户部尚书裴宽,拜御史大夫。

连日以来无往不利的李林甫没料到,一直设法挤出朝廷的裴宽竟突然入主御史台,成了杨慎矜和王鉷的顶头上司。究其根本,全都是杜士仪这一场胜仗所致。而他虽可以让人弹劾杜士仪放回纥残余入黠戛斯,可黠戛斯是大唐几代皇帝都认可的同宗,如今又将不远万里来朝,李隆基气也出够了,总不成为了一个骨力裴罗,而下令杜士仪去打自己的同宗,因此他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恼火地先咽下了这口气。

裴宽素来颇受天子信赖,最初根本瞧不起宗室出身的李林甫,可等到自己从幽州节度使任满回朝之后,遭到李林甫无数明枪暗箭,他这才生出了警惕之心。可如若不是弟弟裴宁三番五次示警,他早就中招了。如今眼见得韦氏一家被连根拔起,李适之遭到左迁,朝中李林甫竟是气焰熏天,他本来已经萌生退意,不意想竟是突然官拜御史大夫。这天晚上,应付了众多贺客,头昏脑涨的他回到妻子韦氏寝堂,却只见屋子里竟是多了一个男子。

“阿弟?”

认出那竟是自己许久不见的三弟裴宁,裴宽登时大吃一惊。裴家兄弟五人,个个都极有出息,其中裴宁拜在嵩山卢鸿门下,更是才具不凡,可却因为和杜士仪出自同门,一直在朝无法容身,前时刺史任满后竟是再未选官,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此时此刻,他不禁欣喜地疾步上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久了连个音信都没有,险些急死我了!”

“阿兄应该对这次官拜御史大夫很困惑吧?”裴宁避开了兄长问自己行踪的话题,见其立时笑容尽去,而嫂子则是悄然离开,把地方留给了他们兄弟二人,他就直言不讳地说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李适之也曾经因为李林甫凶威,而想到自请罢相散秩,可结果如何?别说在长安过两天安生日子,就连现在的宜春太守是否能够保住,还未必可知。所以,阿兄这一步不登上去,也一样凶险。”

裴宽早年刚直,可当官时间长了,又信奉禅佛,和光同尘的心思早就深入骨髓。所以,对于和李林甫斗,他是打心眼里发怵。可听到裴宁这个局外人把话说透了,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除非打算任人宰割,否则别想急流勇退。于是,他只能苦笑道:“可李林甫如今网罗了众多党羽,右相陈希烈那就是个只会点头的摆设,我这个光杆子御史大夫又能做什么?”

“阿兄何必妄自菲薄?当年你随萧丞相前去河陇之际,不是也满腔锐气?李林甫此人,殊无容人雅量,死了的吉温和如今的罗希姡б簿桶樟耍裳钌黢婧屯蹉p是靠李林甫起家的,还是自己靠着陛下的垂青而飞黄腾达?至于杨钊,更是凭着后宫引荐,方才有今天。他们只不过因为李林甫凶焰高炽,不得不托庇于其羽翼之下,所以,李林甫是不会对他们真正放心的。一旦这些人中,有谁可能风头盖过他,你看他会有何手段!”

裴宽只是对李林甫有些胆怯,却还不至于糊涂,此刻登时恍然大悟。和裴宁又商量了一阵子之后,他突然开口说道:“阿弟,你既是已经回来,选官之事,我当为你谋划。”

裴宁当即摇了摇头:“阿兄初为御史大夫就为弟谋官,传出去不好听。何必送把柄给李林甫?”

“那你就留下来,有你为我拾遗补缺,我这官也能当得安心些。”

“阿兄如今为众矢之的,我若长留,恐怕又要启人疑窦。阿兄不妨对人说,我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所以去求仙访道了。”

裴宽顿时目瞪口呆,随即脸色复杂地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阿兄只要注意一件事,莫要学李林甫那般结党,却也不要像李适之那样粗疏,****笙歌宴客,你只消如同从前那样信奉禅佛,陛下对你自会信之不疑,至于其他的,你不妨和当年那样,该争的小事尽力去争,在御史台那些御史当中重新树立起铁面无私的形象,其他的任事不管,那自然稳若泰山。”

对于弟弟的这些提醒,裴宽细细一想,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他不能正面对抗李林甫,可却也不能只当个空头御史大夫。当裴宁连一夜都不肯留,继而匆匆离去之际,他思量着这个弟弟这些年的仕途之路,赫然发现竟有许多杜士仪的影子,不禁暗中惊叹。

杜士仪这些年看似始终在外任不曾回朝,可相比李林甫在朝广布党羽,杜士仪的棋子,竟是全都布设在外!

兴庆宫金花斋中,当李隆基刻意让内侍不先通知,悄然而至的时候,却只见五个女人正在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他饶有兴致地凑上前去,笑着问道:“都在看什么?”

“啊,是陛下来了!”

谢小蛮回头一看,众人连忙行礼不迭,随即便有人指着桌子上一匹锦缎道:“这是刚送来的蜀锦,颜色都褪得不鲜艳了。大家都说,从前杨家父子知太府出纳的时候,送来的东西都无不精美,现在却怠慢成了这样子!”

李隆基见那一匹抖开的蜀锦确实褪色,不禁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等到隔日一大早,他便下令杨慎矜拜户部侍郎,仍旧兼御史中丞。一时间,杨家贺客如云,竟比当初陈希烈拜右相时还风光无限,就连左相李林甫也命儿子前去道贺。

可等到儿子从杨家回来,告知那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景象时,李林甫脸上却殊无喜色。他深知众多儿子里头并无出色的人才,三两句把人打发了下去,自己独自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月堂当中,微微发起了呆。

郭子仪因此次大捷之功,进朔方节度副使,其余诸将亦是加官进爵,只有段广真竟是没能染指河东节度副使一职,而是调任北庭节度使李佺麾下,任节度副使,至于河东节度副使一职,则是落在了天子母家窦家人手中,李隆基对杜士仪渐有疑忌之意,这是显而易见的。可如今他却没工夫继续给杜士仪上眼药。因为杜士仪毕竟远在安北牙帐城,别说杨慎矜正烜赫一时,朝中正有一种同情太子的暗流沉在水面下。

绝对不能让这种风潮抬头!

☆、1046。第1046章取尔父而代之

安北牙帐城中,原本抽调朔方以及河东的兵马,正在陆陆续续预备回程事宜。这里在规划之初,就能够容纳十五万人户,可囤积的粮草,圈养的牛羊等等物资储备毕竟时日还短,相当有限,而这次征伐所损耗的粮草和补给全都是非同小可的数字,大军每停留一日,就是天文数字的消耗。至于朔方军和河东军的主将郭子仪和段广真,则尚未起行。尤其段广真多年来好不容易方才配属在杜士仪麾下,哪怕多留一天也好。

这一天,长安城中论功行赏的制书由内侍飞马送来。来的是圣眷仅次于高力士的黎敬仁,按他的性子,往其他各处边镇州郡传旨时,无不是明示暗示索要东西,可对杜士仪却客气备至,行为收敛。不是黎敬仁不贪,而是这些年收杜士仪的礼收得手软,自然不好意思再勒索那些加官进爵的将校们。

于是,杜士仪亲自出面对付黎敬仁,其余上上下下得了官爵,又免去了敷衍宫中内侍的麻烦,自然对主帅更是感恩戴德。

即便大多数人宦海多年,也颇有积蓄,可拿去送给那些欲壑难填的阉人,谁会甘心?

杜士仪自然不会让黎敬仁不远数千里白跑一趟,出手大方地用几乎等于白送的价格卖了黎敬仁京畿道邠州的一处田庄,这样的近京产业比真金白银还要难得,黎敬仁自然心满意足,满口答应回去在御前多说好话,竟只停留了一日就离去了。毕竟,安北牙帐城也没有什么如画风景,要说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从朔方一路行来也已经看够了。如今好处到手,自然还不如赶紧回去,省得宫中某些一门心思往上爬的家伙挤了自己的位子。

而杜士仪亲自送其出城,远远望着那些人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视线中,他方才环视左右道:“天使一走,各位也能松口气了。”

“那当然,从昨天到今天,我整个人都和绷紧了似的,就怕人多留挑刺。”郭子仪此次封丰城男,进朔方节度副使,取代告老的阎宽,心情正好,因此便开玩笑道,“幸好大帅为咱们挡了风头,否则咱们还得一个个轮番去请这位贵人,绞尽脑汁都未必讨得了好。”

“宫中这些中贵最难打交道,一个不好,他们在陛下面前吹些风,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李光弼曾经在宫中当过千牛,更了解其中难处,因此哪怕猜到杜士仪肯定不免贿赂过黎敬仁,可毕竟替他们这些属下将领挡了一桩大麻烦。他此次进安北大都护左厢兵马使,策勋上柱国,武散官品级也蹿升了不少,因此也已经心满意足。

仆固怀恩亦是进了安北副大都护,他是铁勒人,没怎么和这些阉宦打过交道,还没有那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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