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经理一愣,并不多说什么,把林乐章扶了起来。
林乐章却是轻轻推开了他道:“经理,对不起。”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去看杨高,直把牙都要咬出血了,慢吞吞地挪出了办公室。
杨经理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颓然地抹了一把脸,发觉自己的额头发烫,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想我这是生病了,哎,生病可真难受啊。
杨怀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室里等林乐章,可见着他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他惊讶地喊道:“林经理,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磕了一下。”林乐章笑道。
笑得太难看,杨怀都不想看他,他低头看手里的文件,慢悠悠地道:“有事吗?”
“杨怀,我辞职,你赢了。”林乐章说完这话,突然就一身的轻松,轻松得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他神情恍惚,开门出去了。
杨怀挺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他轻咳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夏明明神情冷峻地从里面的会客厅里出来,对上杨怀玩味的眼神,他想此时应该笑的,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听到没有,你赢拉。”杨怀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又道:“明明,我小看你拉,这招是哪学的?……不会是与生俱来的吧?谣言造的恰到好处啊!”
杨怀说着哈哈大笑,这一刻起,他打从心底里觉得夏明明恶心,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帮凶,两人只不过去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罢了。
夏明明站在落地窗前,看楼底下那个慢吞吞坐进出租车的人,心说我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真的要把他逼疯吗?
过了一会,他又想:可我什么都不做,我会疯掉啊。
杨怀的手从后方伸进他的衣服里,凉得他打了一个颤,他回过头来按住杨怀的手,笑道:“你不去看看你表弟吗?黄晓苟刚给我传了一条短讯,你表弟晕过去了。”
夏明明说这话的时候,龇牙咧嘴笑得很开心,心说看你还得意什么!
杨怀果然就脸色一僵,收回了手,脚步飞快地出去了。
杨高躺在床上,脸色绯红,双唇发白,他发高烧了。
他舅舅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唉唉叹气,杨高向来很少生病,可一般生病了,就不是小病了,这回他退了又烧起来,反反复复的一天一夜,就是不见好。
“舅舅……”杨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喊道,舅舅赶紧凑上前道:“舅舅在这呢,难不难受?”
“唉……我失恋拉。”杨高很认真地对他的舅舅道。
舅舅并没有听清,就再问了一遍:“什么?”
杨高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我失恋拉……”
这回他听清了,脸一下子绿了,重重‘哼’一声站起来,他叹息地摇摇头、背着手出去了。
旁边站着的杨怀等他爸一出去,就不动声色地把门锁上了。
他绕着杨高的床转了几圈,叼着烟很吸了几口,看着杨高自言自语:“我的人生字典就不应该有‘等’字,等来等去,你和别人搞上了!”
杨高听出了他表哥的声音,赶紧装死。
杨怀在床沿坐了下来,拉过杨高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慢悠悠地道:“是烫在手心呢?还是烫在手背好呢?你说,哪个能让你学聪明点?”
杨高心慌地把眼睛眯开一线,见着了那个闪着红亮火光的烟头,明白了烫是什么意思,惊得他一蹦起身喊道:“舅舅……救……。”
‘命’字被杨怀堵在了嘴里,杨怀压着他的脑袋,狠狠地往他唇上咬了一口,闷笑道:“羔羔,再装啊,再装我用烟头烫你。”
杨经理双眼发直,难受得无以复加,他的初吻……没了。
林乐章浑身哆嗦地坐在江边,往自己的肚子里灌啤酒,边喝边骂人,没有具体的骂谁,就是污言秽语不断,听得那些过路的人都忍不住对他侧目而视,一脸的鄙夷。
骂着骂着他觉得很兴奋,兴奋得对着江水大声喊叫一番。眼泪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流到嘴角,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后又觉得脏,就‘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
突然,他见那个通向江水的阶梯边躺着一个人,那人半个身子浮在水里,如此的天寒地冻,林乐章看着都替他感到寒冷。
他犹豫了一下,挪步上前轻声喊了句:“喂……”
那人一动不动。
林乐章丢开酒瓶,俯身去拉他冻僵的身体,想把他的脸翻过来,看人还有没有气。
艰难地把他翻过身,林乐章这回在朦胧的醉意里看清了这人的脸,愣了愣,接着惊叫一声:“我的天……”
……
当你倒霉的时候,只需遇见一个更倒霉的,自己的伤痛也就变小了。
20
20、无话可说 。。。
此时正是三更半夜,江边上行人很少。
林乐章慌乱地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顶着一阵一阵抽痛的脑袋,把这晕死过去的人拖上台阶。手忙脚乱地用双手压他的胸膛,却是一口水也没压出来,很显然他并没有溺水。
林乐章松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住了他,然后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喂,刘……刘连,醒醒。”
林乐章用手去揉他的僵硬的脸,又不住地去探他的鼻息,虽然呼吸微弱,幸好还有气。捏住他的下颚,林乐章俯身想给他做人工呼吸,却在触上他的唇时,闻到一股恶心的夹杂着酒气的臭味,想来是之前他吐过了。
林乐章胃里一阵翻滚,脸都青了,嘴里低咒一声:“妈的!”
忍着一阵阵的恶心和眩晕,他闭着眼堵上他的唇,往他嘴里渡气。
等救护车到来,把刘连弄上车之后,林乐章蹲在地上大吐了一场,他的嘴里大概还残留着刘连吐出来的污秽物,接下来在医院的整个下半夜,他胃里还翻滚着那股恶心劲。
天亮的时候,刘连清醒了一小会,林乐章正趴在病床边睡着了,刘连愣愣地看他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露出来的那半边青肿的脸,心想这人看起来怎么比我还狼狈。
刘连身体虚弱,之后又一直昏睡了一整天。
林乐章醒来之后就翻了刘连的手机,给他家里打了电话,通知他们人在医院,刘连妈赶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坐在他床沿哭,看得林乐章那是一个傻眼,心想刘伯母真是性情中人,难得、难得!
其实刘连并没有什么病,只是喝了太多酒晕了过去,又恰好的倒在江边,涨潮的时候他半个身子就浸在水里了,如果不是林乐章见着他,他估计会冻死在那里。
不过他本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再次醒来之后,很不耐烦地对他妈道:“妈,你哭丧啊?我还没死呢!”
刘连妈委屈地停止了哭泣,心疼地摸摸刘连的脸道:“儿子啊…别难过了,我给你爸打了电话,他说马上订机票回来。”
刘连妈说到这里,眼睛又红了,但是她极力忍着不想再哭惹儿子厌烦。
“你叫他回来干什么!”刘连从床上一蹦而起,厉声道:“妈,你还有没自尊心啊!”
刘连妈听到那个‘自尊心’,情绪一下子又崩溃了,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林乐章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特别想伸手去拍拍刘连妈的背,他看不得这种画面,心一抽一抽的痛,觉得刘连真是个混蛋,身在福中不知福。
刘连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拉住被子盖过了头顶,一副受不了他妈的模样。
“伯母,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他没事,你别担心。”林乐章出言安抚她,想把她的注意力转移,不要再埋头哭泣了。
刘连妈这时才想起病房里还有别人,挺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泪,她去掀刘连的被子:“儿子,回家了,老在医院里总是不好的。”
刘连把被子捂紧了,闷声闷气地喊道:“我不回去了,你别烦我!”
刘连妈唉声叹气、无可奈何,又偷着抹了一把眼泪。
最终,刘连当然还是出院了,但是他不肯回他妈家,要回自己家。
刘连妈没有异议,只是跟着过来,忙前忙后地伺候他,端茶送水、煮饭熬粥什么的都要亲自来,左一个儿子~…右一个宝贝儿子~地喊,听得林乐章都要得红眼病了。
陈姨在刘连消失的这段时间,闲了下来,屋里的另外两位又时常不在家,她整天无所事事守着个空屋,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可屋子再好,没个说话的人,日子也难过。
前两天她偷偷把闺女喊了过来,让自己白天好有个伴,所以今天,刘连和林乐章进家门时见着屋里多了个女孩,很是惊讶。
不过听了陈姨的解释,刘连倒是没说什么,陈姨心里感激,把闺女打发走了就更加勤力地干活了,哪想到来了个更会干的,什么事都不要她插手,真是让陈姨为难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林乐章洗了个澡,一头扎在被子里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才突然想起杨经理来,这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想得不得了,又委屈又难受、连呼吸都有点颤抖。
他把被子盖在头顶,像一条被喷了农药的菜虫,握着手机痛苦地在床上翻来滚去,差点控制不住要拨杨经理的电话。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起身找刘连去了。
因为昨天一整晚多亏了刘连这个麻烦,使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避免了自己不断想起杨经理,也就避免了难受情绪。
刘连一脸阴郁地靠在床头看杂志,可看他的散漫的眼神,却并不像是在看杂志的样子。
林乐章还是第一次主动地找刘连,这让刘连很是惊讶,挑着眉笑道:“我还没病入膏肓,你不至于要一日看几回吧。”
话是有些刺人,可刘连心里挺高兴,把杂志丢在一旁,坐直了身子道:“进来啊。”
林乐章扭扭捏捏地走了进去,近前了,刘连才想起他那半边青肿的脸蛋,遂凑上前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林乐章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和刘连交流好,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呆愣愣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的记忆片段,极力地想找出个话题来,他想趁着刘连好说话的时候,跟他聊聊天。
他前段时间,受杨经理的影响,话越来越多了,对着杨经理能唠叨个没完,所以今天他的心很痒,总想说话。
屋里就这几个人,刘连妈忙得不亦乐乎,而他也总不可能找陈姨说话去的。
“怎么不说话!”刘连看他那傻样,心里就来气。
这些天他经受了许多的痛苦,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不耐烦的情绪马上就烧了起来,语气当然是恶劣的。
林乐章看着他,仍旧是一言不发。
刘连气的拿起旁边一个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道:“没话说就滚出去,看着都烦!”
林乐章无可奈何,他努力了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站起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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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乱糟糟的一天 。。。
“小连,你妈都跟我说了,爸爸是对不起你,爸爸混蛋,可你一个大男人,为这个要自杀?实在让我失望!”
刘连的爸爸刘云是今天早上下的飞机,火急火燎地赶到儿子家,现在正痛心疾首地跟儿子讲道理,房间里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乖巧地站在一旁,好奇地盯着这位新哥哥。
此时的刘连正闭着眼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塞着耳塞听歌,音乐震天得刘云都觉得刺耳。
刘云极力地忍着怒火,再生气也不敢有别的动作,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耳塞拿掉,声音压得很低:“小连,你有没有听爸爸说话!”
刘连一跃而起,对着他爸吼道:“你回来干什么!赶紧把这两只野种带走,有多远滚多远。”
刘云被儿子扭曲的神情吓了一跳,听着那个话,怒火腾腾地往外冒,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女儿拉拉他的衣摆,一脸的疑惑:“爸爸,什么叫野种?”
问话的女孩名叫‘莎莎’,是位混血儿,金发黑眼,甜美可爱,此时正操着非常别扭的普通话喋喋不休:“堂哥哥也叫我们野种,还有那位瘦猴儿?…对了,他名叫小…小召”
刘连没等她说完,就阴测测地笑了,小召正是他的表弟,才七岁。
前些天,他爸带了这对双胞胎回来了一趟,算是正式宣布她们的身份,这事轰动整个家族,刘连就是因为这个事被他妈妈叫回家的。
他妈从早哭到晚,不管不顾,好像全身上下就只剩眼泪了、不流光就不罢休!
而刘连受了这个重大的打击,两天吃不下饭,他爸就是他心中的神啊,他心中的神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