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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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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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勉道:“一来一往,空耽误时候。你那样急着想把簪子赎回去,想必平日便很宝贝,放在当铺虽有人看管,但万一保管不慎,岂不可惜。莫说了,就这样罢,一会儿吃过饭我随你去当铺将东西赎回来。”
  临清为他的热情所惊讶,推脱不能,只得应下。
  待到结账时,临清要掏钱,周勉却已经抛过去几个铜板,拉了临清起身,笑道:“下次你再请我便是了。”
  两人去当铺赎了簪子,临清小心将簪子插回头上,总算舒了一口气。
  转过头对周勉道:“谢谢你,周大哥。明日我就来还你钱。”
  周勉摆手,“不急,我总在这镇里的,你哪日顺路再还即可,不必特意跑一趟。”
  临清迟疑道:“周大哥你待人这样好,就不怕,不怕……我是坏人吗……”
  周勉似听到好笑的笑话,大笑道:“你若是坏人,那便是天底下最不济的坏人,还被别的坏人抢了银子。”
  临清赧然道:“我……”
  “待人以诚,我不愿怀疑别人。若你是坏人,我只损失十文罢了;若你是好人,我能顺手帮个忙,何乐而不为呢?”周勉坦然道。
  临清脸微红,只觉此人胸中坦荡,堪当正人君子四字。自己这样说,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临清点头,“嗯,周大哥说得对。哪日我再来镇里,周大哥若不当值,便请周大哥喝酒喝个痛快。”
  “行,”周勉爽快应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告别周勉,临清心中舒畅不少。若说琴晚是知他懂他的好友,那认识周勉,则让他心中生出一股向往之情。
  周勉豪气洒脱的性格,让他欣赏不已。
  和沈絮那帮家眷生活了一年有余,整日听的都是争宠欢爱,他本对沈絮存有爱慕,又活在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中间,原来就内向含蓄的性子愈发养得像个女儿家。和沈絮同住了一月多,又总是因为各种小事置气,自己都嫌自己娇气,却又偏偏忍不住要同他闹别扭。
  今日认识了周勉,周勉身上的男儿气概感染到了临清,对他的个性又欣赏又羡慕。那样稳重的男子,像兄长一般值得依赖。
  自己也该学着他做人坦诚,再不要为那呆子生气了,哼。
  临清怀了好心情回了家,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连做饭时也哼着小曲。
  沈絮回来时,临清快乐地道:“你回来啦,洗手吃饭罢。”
  沈絮有点受宠若惊,照以往的情形,临清上午还臭着脸,下午应当还要冷上一时半刻才会消气,怎么现在笑靥如花地招呼自己吃饭呢?
  难道是鸿门宴?
  沈絮胆战心惊地洗了手,坐到桌边捧着碗,小心翼翼打量临清的神色。
  小公子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反倒神清气爽,生机勃勃,好似遇到了什么好事。
  临清自是察觉到沈絮在看自己,脸红归脸红,但还是勇敢地说:“你老看我做什么?”
  “你怎这样高兴?”沈絮问。
  临清得意道:“不告诉你。”
  沈絮耸耸肩,兀自埋头吃饭,高兴就好,就怕一不高兴又断他的粮。
  吃过饭,临清把买的衣服给沈絮看,让他试试尺寸。
  尺寸自是合的,临清不知记得多熟,怎会买错。沈絮穿了新衣出来,虽不及往日的锦衣华服,却也是翩翩君子潇洒俊逸。
  沈絮转了个身,点头道:“你眼光甚好。”
  临清强压下心中乱动,平静道:“你做人夫子,当穿得体面些。”
  沈絮问:“你的呢?也换上新衣让我看看。”
  临清将沈絮脱下来的衣服收拾好,随口道:“我又不必教书。”
  沈絮一怔,忽道:“你不需如此节省,存银虽有限,衣服总还是要穿的,再过二旬,学生的束修也该交了,你别光想着我,倒忘了自己。”
  临清心头一暖,明知这只是寻常相处中再平常不过的言语,即算只是朋友,这样的关系也是应该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跳乱撞,咬了嘴唇道:“我是要自己做衣,店铺里的成衣我不喜欢,扯了布回来自己做。”
  沈絮望着他僵直的背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轻轻叹了口气。
  崔恪说,前尘已逝,不如惜取眼前。
  或许他该顺天命,不再想那虚妄。如临清这般安于现下,或许才能得到心中安宁。
  临清隔日就拿了布去找琴晚。
  柳玉郎果然辞了执笔的活,乡长惋惜不已,无奈强留不住,只得放柳玉郎离开。
  临清同琴晚坐在一起学裁衣,柳玉郎就端着一杯茶在旁边悠悠地看,叹道少年成双,着实大好风景。
  临清好奇问琴晚:“柳大哥不做执笔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琴晚道:“他说再开个学堂,同沈絮抢学生。”
  临清睁大眼睛,大惊失色:“真的?”
  琴晚斜眼看柳玉郎,柳玉郎绷不住笑了,“自是玩笑,你怎还被琴晚戏耍。”
  临清才知自己被戏弄了,恼怒道:“怎连你也欺负我。”
  琴晚道:“我话尚未说完,你自己听一半就当真了,倒怪我欺负你。”又道,“你怎么紧张沈絮作甚,那呆子不懂你心意,让他吃些苦不好?”
  临清便去捶他,“你再说!”
  两人皆生得清秀,明眸皓齿,青丝如云。闹在一起,像是两个仙童娃娃互相打闹,叫人舍不得移眼。
  闹了一阵,临清想了想,对柳玉郎道:“柳大哥,你若是想找活计,不如,不如来学堂罢,他左右不上心,整日喊累,你若愿意,来替半日也好。”
  柳玉郎笑道:“还想着那玩笑话呢?我知你一片好意,不过眼下赋闲在家,有美人相陪,我倒是舍不得出去呢。”
  琴晚扔了个镇尺过来,“再胡说八道!”
  柳玉郎做害怕状,“不说了不说了。”正经道,“过几日我便去镇里寻寻活计,你同沈兄不必担心我,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
  他只不过想多赖几天,哄哄家里的美娇娘。
  临清这才放心了,笑了笑,又重新拿起剪子和布料,和琴晚学做裁衣。
  过了几日,临清的衣服做好了,因为有琴晚帮忙的缘故,倒不比成衣差。沈絮见了,大叹临清偏心,做的比买的别致。
  “给你做你会穿?”临清嗤道。
  “为什么不穿?这样好看。”沈絮自然道。
  临清别过脸,小声道:“等我得空再说。”
  实际上,临清第二日就跑去镇上重买布料了。
  他没想到沈絮会觉得自己做的衣服好看,还说要穿,他心里为此欢喜,想象沈絮有日能穿上自己给他做的衣服,临清禁不住脸红心跳。
  就好似——好似这个人是自己的了一般——
  临清在铺子里翻来覆去地挑拣布料,因为是给沈絮做的,他自然就想用最好的料子。老板看他那样认真,于是问:“小公子是要送谁?”
  临清小声道:“我家……公子。他是个读书人,我想选个好些的料子。”
  “这匹如何。”老板抽出一卷湖绿色的布匹,“春日穿青色,最是应景。且这款布料手感极好,便是洗了也不皱。”
  临清摸了摸,确实柔软光滑,心动道:“这匹,多少钱……”
  老板说了价钱,竟是比成衣还贵。临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买了。
  从店里出来,他又去县衙找周勉,还他那十文。
  周勉今日轮休,却在县衙里替舅舅,也就是县老爷誊写卷宗。听到有人找自己,宛如得了赦令,扔了笔一溜烟跑了。
  见到临清,周勉有些惊喜,“你怎来了。”
  “我来买做衣服的布,顺路过来还钱。”临清道,将十文钱还给周勉,问他:“周大哥有空么,赏脸让临清做东吃个饭罢。”
  周勉正愁不愿回去抄写文字,立刻道:“有空有空,走罢。”
  临清看他一副巴不得赶紧离开的着急模样,有些奇怪,但也没问。
  周勉灌了口酒,才解释道:“衙门里的师爷甩手不干了,我那县老爷舅舅便抓了我做顶替,我替他抄了几日卷宗,又听了几堂审,是手也酸头也痛,真真苦煞人也。”
  临清好奇道:“师爷为何不干了?”
  周勉道:“我那舅老爷虽五十好几了,脾气倔得跟小孩儿似的,平素就总跟师爷斗嘴,公堂之上都能意见不合吵起来。前几日审那个抢你钱的贼人,师爷说该收押,舅舅说该刺配,师爷嫌舅舅处事狠戾,舅舅嫌师爷优柔寡断,一吵便不可收拾。师爷一气之下辞了官,回老家去了。衙门一时找不到新师爷,又衙役里又只有我识字,便被抓去临时顶替师爷的职位,真真倒霉透顶。”
  临清道:“做师爷不比做衙役好?”
  周勉摇头,“我生性不好文墨,那些律例条文更是看得头疼,还是巡街站堂来得痛快。”
  “这都几日了,难道镇里就寻不到一位可以做师爷的人?”
  “自是有读书人,可我舅舅那脾气,没哪个受得住,所以到现在还没找到。”
  临清忽然想到了柳玉郎,“周大哥,我有个朋友,他是个读书人,很有才华,现在给乡长做执笔,如今赋闲在家,想来镇里谋生计。不知……”
  说到这,临清赧然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有些攀亲带故的意味。
  周勉却亮了眼睛,“如此甚好,你快叫他来县衙应聘,我巴不得早一日回去做我的衙役。”
  临清没料到他这样爽快就答应了,感激道:“嗯,我回去就告诉他,叫他过来拜访你。”
  “不必拜访我,直接去县衙找县老爷即可。”周勉道,“他若能留下当师爷,我才要感谢你。”
  临清越发觉得此人不拘一格,是位可以深交的朋友。
  便不再同他说客套话,举杯道:“周大哥,临清同你碰杯。”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各自的事,互报了年岁,临清好奇道:“周大哥成亲与否?”
  周勉笑着摇头,“尚未娶亲。”
  “周大哥这样的好人,一定有很多女子喜欢,周大哥没有看上一个么?”
  周勉饮了一口酒,淡淡道:“强求不来。”
  临清知道这是托辞,以为触及人家伤处,便不再问,连忙转了话题。
  周勉又问了临清,临清不敢说自己是沈絮的私宠,只说家道中落,随公子移居乡野,公子教书,自己耕地。
  沈絮不喜张扬,临清也不喜。周勉为人豪爽,临清却怕被他知道自己喜好南风,引对方生厌,而失了一位朋友。
  “你对你家公子倒情深意重,难得难得。”周勉道。
  临清笑笑了,不自觉地伸手抚摸放在身侧的那匹布,脸上浮上一层柔和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季忙成狗……
  不定期更新,见谅见谅……
  再次道歉加感谢追文的妹子(or汉子?)~~

  ☆、第二十二章

  临清回去后,便同柳玉郎说了此事。柳玉郎次日动身去镇里应聘,当日就被县老爷留下。柳玉郎要感谢临清,临清笑着说不必,柳玉郎若没有真才实学,也得不到师爷的工作,自己不过顺手搭桥罢了。
  柳玉郎还是把临清同沈絮请到家里吃饭,琴晚做了红烧鱼,沈絮大赞他手艺好。
  琴晚笑道:“你这样夸我,不怕临清生气?”
  沈絮转头去看临清,果然已经嘴巴已经撅嘴高高的。
  柳玉郎失笑,“沈兄,莫说我不教你,内人在场,千万莫夸旁人,否则呐……”说着,拿眼睛去瞧琴晚。
  琴晚于是赏了他一脚。
  言谈宴宴,回到家里后,沈絮倒在床上,念及明日又要上课,不由叹道:“唉,人活着真不易,为争一口吃食,早出晚归,同牛马何异?”
  自己与柳玉郎,从前哪个不是锦衣玉食、游灯戏马的风流纨绔,如今却沦落到为五斗米奔波劳累,难免心酸感慨。
  临清在替他收拾明日的教具,道:“多少人想如你这般得了轻松活计,你倒得了还不知好。”
  收拾好了,便坐到烛火下开始裁衣。
  沈絮看着他仔细划线、剪布的侧影,莫名有种慈母缝衣的感觉,这个家要是没有临清,大概真无一点家的味道。
  沈絮悠悠叹气,“你不怀念从前的日子么?”
  临清沿着画好的线慢慢剪开布料,“你说在沈府的日子么?不怀念,你那些小妾整日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
  还每日过来嘲讽炫耀,气得他没有一日睡过好觉。
  “你就不曾觉得从前衣食无忧让人留念?”
  临清放下剪子,望了沈絮,“衣食无忧是好,可若是心里不快活,吃得再好住得再好又如何?现在虽然辛苦些,可是心里安稳,若让我选,我宁愿留在这种田为生。”
  沈絮语滞。
  这样简单的道理,自己怎就一时糊涂忘了?
  从前读古书,向往竹林七贤的洒脱快意,怎换到自己身上,却又耐不住隐居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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