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敢声张，甚至巴不得我们离开。”
我撑着下巴一脸天真：“你离开慕家十多年了，为什么突然就想回来。”
慕大哥笑而不答。我伸手勾勾他的鼻子：“说真话！”
“我回来调查我父亲的死因。”慕大哥倒了一杯清茶，茶香四溢。
我一怔，话题来得有些突然，顿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好了。
慕大哥继续道：“当日秋觉去找我，无意之间透露了些事情，然后我便突然想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似乎见过她。”
我“噢”了一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转念一想，秋觉既是月族的人，又拥有长生不老的容貌，慕大哥说以前见过，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这又关慕大哥父亲的死什么事？我想了又想，脑袋里浮现出当初我老爹跟我提过的事情，说是当年慕天祥央求他铸剑时提到，有人为他预言了他家三公子的命运，说是命中劫数难解，非得锻造此剑才有机会避过。为此，慕天祥耗尽人力也在所不惜。
慕大哥目光沉下去，低声道：“前些日子我去找过寒铁生寒老先生，以寻求我父亲铸剑的真相，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父亲之死，原来是有人预言了我的宿命。”
“面含倾城之色，命带月神之迹，然身却多舛于桀，有分桃断袖之嫌，更甚者，有血染江湖之戾。如若放任妄行，必将为天下之大不韪。”
卷二。凉尽江湖第一百二十三章。慕家境况
慕大哥的目光落到远处的苏州桥上，瞳孔里映入寒色：“我父亲就因为这一句话，而丧了性命。”
“慕大哥……”我抬眸，有些不安的往前靠了靠。
慕大哥唇角勾起一抹讥笑，道：“可笑的是，这句话说的，倒是跟现在的我分毫不差。”
倾城之色，月神之际，分桃断袖，血染江湖……
无一不中。
这句预言太具有冲击性！
看他眼神冰凉，我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他白皙如玉的手，掌心与他手背相贴，心里蓦然觉得难受，便又握紧了些。
慕大哥终于肯将目光挪回来，落到我身上：“这命运之词，当初硬是被父亲生生拦下，算命的道士自此一去无踪，而父亲却是一人承受全部，想尽了一切办法要为我改命。”
“千年寒铁千金难求，月中鸟羽更是传说中的神物，父亲兜兜转转一年有余，才得了寒铁，将之交与了寒老先生，然后去泣鬼林取了月中鸟羽。自此……一去不回。”
他的身躯微微发抖，回忆这些事情不止他会难过，我也难过。我扁扁嘴腾的一下站起来，拉过他道：“这里太闷，我们出去散散心！”
说完，拉着他匆匆的跑出茶楼。
一出去，寒风迎面扑来，我拉着他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立刻回头扑了上去，抱紧他，还没找着自己要说的话，他却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抬起我的脸，桃花目眨了两下，柔声问到：“你怎么了？”
我抽抽鼻子，道：“听你说那些话，我难过。”
他柔柔地一笑：“这些事都说起来虽然是有些不好受，但是毕竟已经离我太远太远了，远得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回来查探，也不过是想弄明白秋觉的真正目的，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种时候，竟然还是他反过来安慰我，我顿时就觉得有些难堪，别过头道：“秋觉的目的，老头子跟我说过，她要打破灵雾宫，打破月族人的宿命。不过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只能拿我跟你开开刀。把我抢过去跟她成亲，看你急得跳脚，看我痛苦挣扎。”
我咬牙恨恨地道：“秋觉真的不足为惧，她这人就是有点恶趣味，老想把人整得死惨死惨的！”
慕大哥被我这个说法逗得笑出声来，桃花目里盈然一片，像盛了满树的桃花一样，道：“听你这么说，秋觉的肯定会气死！”
我道：“气死最好，免得为祸武林！”
额间突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慕大哥附到我耳边，轻声道：“凉儿，你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两年前一模一样？之前我都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现在我才敢相信，你还是原来那个你，无理由的乐观坚强，无理由的相信我，无理由的喜欢我。”
最后这个“喜欢我”他说得极慢，好听的嗓音像条小虫子一样钻进我的耳朵眼里，一时间我连心都酥了。
慕大哥继续轻笑：“我也是这么喜欢你的。”
回到慕家的时候又是日薄西山，很神奇的，碰巧在茶馆碰了一面的慕聆慕二少爷提早归家，与二夫人一起硬拉着我们入桌吃饭。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慕家本来就家大业大，就算是驱近没落，排场依旧做足。满满的一桌子苏州名菜，厨子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家，所以虽然二夫人很唠叨，慕聆少爷那副嘴脸很虚伪，但是少爷我装傻充愣嘿嘿呵呵，吃了个酒足饭饱。最后慕大哥被二夫人拉去了书房，我一个人回屋子收拾了东西去沐浴。
慕家的人处处透着诡异。二夫人是慕大哥父亲慕天祥的二房，膝下无儿，只有两个女儿，都已出嫁，据说还都是门当户对的亲家。慕大哥是家中三少爷，庶出，母亲失宠，他自然也就很不受家里其它人的待见。
但是很奇怪，慕天祥却愿意为了他这个不受宠的儿子奔波劳累，去求那千年寒铁，甚至去泣鬼林寻那神鸟之羽导致丧了性命。
慕大哥头上两个哥哥都是府中大夫人所出，在家中嚣张跋扈欺人太甚，后来慕天祥去世之后，大夫人病故，大公子失踪，二公子成天花天酒地不思进取，二夫人掌了家中大权呼风唤雨，导致慕家一直风雨飘摇到现在，成了如今的这副样子。
其实慕家现状是个什么样，其中又有什么猫腻，我也懒得理，只是二夫人神神秘秘的把慕大哥拉去了书房，动机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池子里的热水熏得我有些头晕，眼看也洗得差不多了，于是我便摆了摆脑袋湿淋淋的爬起来，迷迷糊糊拉过衣服穿上，衣带却是怎么都系不好。
这时，一双细嫩白皮的手伸了过来，轻巧的就帮我系了上去。然后就听到一个不太耳熟的声音：“白公子在鄙府住得可还习惯？”
我蓦然抬头，顿时将眼睛瞪了老圆，指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慕聆巧然一笑，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景凉天寒，慕某心中略感惆怅，故出来走走，听见这里有水声，便鬼使神差的走进来了。”
我食指回收，紧握成拳：“呵呵呵，慕公子真是好兴致！”心里却在骂：你他妈感怀伤景伤到本少爷浴房里来了？小样的一公子哥还学惆怅？老子看你是心怀鬼胎，心术不正！
正腹诽，慕聆一只手落到我脸上：“慕某在茶馆还只觉得慕公子气宇非凡，没想到此刻得见真颜，才惊觉慕公子原来竟是如此的不同寻常，国色天香！”
他话音一落我就跳起来了，一把大火直接喷过去：“我去你娘的不同寻常，你他妈才国色天香！信不信老子一拳揍得你方方正正连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眼看慕聆瞪大了眼目瞪口呆，我扫扫他那张跟慕大哥五分相似的脸，只觉得这人看得顺不顺眼果真要看心情，慕大哥那张仙人脸看了叫人赏心悦目，上官红鸢的小白脸让人舒服，就连沙无赦那么接地气的大粗脸也叫人瞧着亲切，但是却唯独慕聆这张不上不下的小人脸让我瞧都懒得多瞧一眼！
卷二。凉尽江湖第一百二十四章。公子慕聆
慕聆大概没遇着像我这样的，磕磕巴巴的解释：“慕公子……这我……我……你别生气，是慕某说话欠缺考虑，慕某也只是瞧了慕公子的真面目有些情不自禁……”
我又骂了一句：“去你娘的情不自禁，老实交代，你在这偷看老子洗澡多久了？”
“这……”慕聆老老实实的照实说，“慕公子下水的时候慕某就来了，慕某不是有意偷看的！慕公子还请见谅！”
哼哼两声，我一抬眸，做出狡笑样：“好，少爷我见谅，你那只眼睛看到的，就将那只眼珠给少爷我，少爷我保证立刻就见谅！”
慕聆睁大了眼望了我片刻，大概是在看我有没有在开玩笑，但是看了半晌我依旧没有动作，他便露出一种决然和大义凛然的样子，闭上眼睛道：“是慕某失礼在先，如果慕公子非得要如此才能放下芥蒂，那慕某将双目送给慕公子也无可厚非，慕公子，动手吧！”
一双眼睛闭了下来，睫毛轻颤，当真如同等待行刑一般。
我左看右看，除了在他脸上找到惊怕和视死如归的神色，再找不出任何的异样。
这个慕聆，要不是真的风流成性无头无脑，要不就是做戏太真，隐藏太深。
我想了想，觉得这种人自己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于是催动魂隐，逃了。
回到房里的时候慕大哥已经回来了，手里捧了一幅画卷正看得出神。晕黄的烛光落到他脸上，将本就好看的面庞更是衬得柔和。
我挨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只抬了抬头，冲我笑了笑，将手中的画递过来，道：“这是我娘，在父亲的书房里找到的。”
我“咦”了一声，接过来一看，虽然印象不太深刻，但是画上的女子依稀与梦里有些接近，那眉目与慕大哥，也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我斟酌了一下语句，还是问了出来：“慕大哥，你跟你娘不是不受宠么？为什么你爹房里还有你娘的画像？”
慕大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爹并非不爱我娘，只是我娘心里却一直住着别人。这本就是一桩不情不愿的婚事，我爹不愿意强迫我娘，才与我娘相敬如宾。这张画像一直被他压在书桌的最下面，看上面的痕迹，怕也是时常拿出来看吧。”
我听了只觉得惊讶，没想到慕大哥以往受冷落被欺负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样一说，他父亲天南地北四处奔走为他求剑的事情也说得通了。
我道：“二夫人找你过去，为的就是跟你说这事吗？”
慕大哥笑了笑，道：“倒不是专程为了这事。”
他在桌边又拿了一卷未打开的画卷递给我，我打开来一看，同样的画工，画里却换了个人。那是一名身穿江南碎花布衣的女子，容貌算不上上乘，但是眉目清秀，一双蚕豆大眼灵气十足。
若不是早有准备，我绝对不会将这画上的人与秋觉联系到一起去。只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了，我却越来越不明白秋觉的想法了。
慕大哥道：“我果真没有记错，秋觉曾经在苏州出现过，而且，跟我爹的关系匪浅。”他叹了口气，“说到底，秋觉这次与我做对，怕也是有这一层原因。”
我想了想，终于是好奇地问：“慕大哥，你娘跟秋觉，你爹大概喜欢哪一个？”
慕大哥道：“这个答案，恐怕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我一顿，霎时间又觉得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变得有些沉默了。慕大哥轻叹了一声，摸了摸的头发，道：“我爹对我娘求而不得，秋觉对我爹……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得到，但是毕竟已经天人两隔。凉儿，有时候我会觉得，现在还能看着你，感受你的呼吸，看你哭看你笑，只要你还活着，我还活着，就挺好了。”
我抽抽鼻子，凑过去蹭了蹭，道：“是呀，只要咱们两个还活着，不管过去不管未来，只是现在还在一起，就该好好珍惜。慕大哥，你是这辈子上天送我的最好礼物，我在勒木村的时候，虽然一直希望自己能够被人发现，但是却从没想过，居然是被你这么个奇迹发现。”
红烛滴泪，窗外月色入户，卷起轻纱曼帘，我和慕大哥四目相对，发现不管以前的记忆里有什么，在这一刻都已经淡去。经历了这么多，恍惚间才觉得人生苦短，谈笑间生息覆灭，一切都来得太不容易。与其一直缅怀过去或者是担忧未来，不如充分的珍惜现在。
第二日，苏州城的天幕暗沉得仿佛要触着地了一般。冷风来袭，原本就冰寒的天气更像是覆了一层冰。走在街上，即使现在有了些稀薄的内力护体，我仍旧冷得直打颤。不过我怀里那个小屁孩儿虽然裹得像个粽子，但是却明显比我有精神得多。
澹月一双亮亮的桃花目像两个小灯笼似的照亮了昏暗的苏州城，偶尔被寒风吹得眯了眼睛，就蹭到我脖子上汲取温暖。那小脸颊冰冰凉凉，就像块柔软的冰块，冻得我直想嗷嗷地叫。但是人家毕竟是个还未满周岁的小屁孩儿，总不好意思把人家推开！
其实我也纳闷了，这小屁孩子第一次不是被我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