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经典散文·风景游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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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百年经典散文·风景游记卷-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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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所见的东一块荒地西一块荒地的景况,至此则两旁都密布着修得异常整齐的绿坡,赏心悦目,突入另一种境界了。所经各处,常在海平线三四十尺以上,空气的清新固无足怪,远观积雪绕云的阿尔卑斯山的山峰矗立,俯瞰平滑如镜的湖面映着青翠欲滴的山景,无论何人看了,都要感觉到心醉的。我们到了琉森湖(Lakeof Lucerne)的开头处的小埠佛露哀伦(Fluelen),已在下午五点多钟,因打算第二天早晨弃火车而乘该处特备的小轮渡湖(须三小时才渡到琉森城,即该湖的一尽头),所以特在湖滨的一个旅馆里歇息了一夜。这个旅馆开窗见湖面山,设备得雅洁极了,但旅客却寥若晨星,大概也受了世界经济恐慌的波及。
  这段路本来可乘火车,但要游湖的,也可以用所买的火车连票,乘船渡湖,不过买火车票时须声明罢了。我们于十八日上午九时左右依计划离佛露哀伦,乘船渡湖。这轮船颇大,是专备湖里用的,设备很整洁,船面上一列一列的排了许多椅子备旅客坐。我们在船上遇着二三十个男女青年,自十二三岁至十七八岁,由一个教师领导,大家背后都背着黄色帆布制的行囊,用皮带缚到胸前,手上都拿着一根手杖,这一班健美快乐的孩子,真令人爱慕不置!他们乘一小段的水路后,便又在一个码头上岸去,大概又去爬山了。最可笑的是那位领导的教员谈话的声音姿态,完全像在课堂上教书的神气,又有些像演说的口气和态度,大概是他在课堂上养成的习惯。在沿途各站(在湖旁岸上沿途设有船站,也可说是码头),设备也很讲究,上船的游客渐多,大都是成双或带有幼年子女而来的。有三个五十来岁发已斑白的老妇人,也结队而来,背上也负着行囊,手上也拿着手杖,有两个眼上架着老花眼镜,有一个还拿着地图口讲指划,兴致不浅。这也可看出西人个人主义的极致,这类老太婆也许有她们的子女,但年纪大了各走各的路,和中国的家族主义迥异,所以老太婆和老太婆便结了伴。这种现象,我后来越看越多了。
  船上有一老者又把我们当作日本人,他大概有搜集各种邮票的嗜好,问我们有没有日本的邮票,结果他当然大失所望!
  我们当天十二点三刻就乘船到了琉森城,这是瑞士琉森邦(瑞士系联邦制,有二十二邦)的最为游客所常到的一个城市,在以美丽著名的琉森湖的末端。我们上岸略事游览,即于下午四点钟乘火车往瑞士苏黎世邦的最大的一个城市(也名苏黎世,人口二十万余人),一小时左右即到。该城丝的出产仅次于法国的里昂,布匹和机械的生产很盛,是瑞士的主要的经济中心地点,同时也是由法国到东欧及由德国和北欧往意大利的交通要道。该处有苏黎世湖,我们到后仅能于晚间在湖滨略为赏鉴,于第二日早晨,我们这五个人的小小旅行团便分散,除记者外,他们都到德国去。记者便独自一人,于上午十点零四分,提着一个衣箱和一个小皮包,乘火车向瑞士的首都伯尔尼进发,下午一点三十五分才到。在车站时,因向站上职员询问赴伯尔尼的月台(国外车站上的月台颇多,以号码为志),他劝我再等一小时有快车可乘,我正欲在沿途看看村庄情形,故仍乘着慢车走。离了团体,一个人独行之后,前后左右都是黄发碧眼儿了。
  团体旅行和个人旅行,各有利弊。其实在欧洲旅行,有关于各国的西文指南可作游历的根据,只须言语可通,经济不发生问题(团体旅行,有许多可省处),个人旅行所得的经验只有比团体旅行来得多。记者此次脱离团体后,即靠着一本英文的《瑞士指南》,并温习了几句问路及临时应付的法语,便独自一人带着《指南》,按着其中的说明和地图,东奔西窜着,倒也未曾做过怎样的“阿木林”。
  记者到瑞士的首都伯尔尼后,已在八月十九日的下午,租定了一个旅馆后,决意在离开瑞士之前,要把关于游历意大利所得的印象和感想的通讯写完,免得文债积得太多,但因精神疲顿已极,想略打瞌睡,不料步武猪八戒,一躺下去,竟不自觉地睡去了半天,夜里才用全部时间来写通讯。二十日上午七点钟起身后继续写,才把《表面和里面——罗马和那不勒斯》一文写完付寄。关于瑞士,我已看了好几个地方,很想找一个在当地久居的朋友谈谈,俾得和我所观察的参证参证,于是在九点后姑照所问得的中国公使馆地址,去找找看有什么人可以谈谈,同时看看沿途的胜景。一跑跑了三小时,走了不少的山径,才找到挂着公使馆招牌的屋子,规模很小,尤妙的是公使一人之外,就只有秘书一人,阍人是他,书记是他,打字员也是他,号称一个公使馆,就只有这无独有偶的两个人!(不过还有一个老妈子烧饭。)问原因说是经费窘迫。(日本驻瑞的公使馆,除公使外,有秘书及随员三人、打字员两人、顾问〔瑞士人〕一人及仆役等。)记者揿电铃后,出来开门的当然就是这位兼任阍人等等的秘书先生,他是一位在瑞士已有十三四年的苏州人,满口苏白,叫苦连天。我们一谈却谈了两小时之久,所得材料颇足供参考,当采入通讯里。可是我却因此饿了一顿中餐。
  八月二十一日下午乘两点二十分火车赴日内瓦,四点五十分到。在该处除又写了《离意大利后的杂感》一文外,所游的胜景以日内瓦湖为最美。但是这样美的瑞士,却也受到世界经济恐慌的影响。其详当于里再谈。
  8月25日记于巴黎
  选自《韬奋文集》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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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小记
张恨水
  张恨水(1895~1967),安徽潜山人,作家。著有长篇小说集《春明外史》、《啼笑因缘》、《八十一梦》、《五子登科》、《魍魉世界》等。


  一、灯笼晃荡中到了洛阳
  洛阳这个地名,说到口里,就觉得响亮,最近把这里一度改了行都,那就更贵重了。火车在黑暗里奔驰,我不时的由玻璃窗里向外张望,并没有什么,只是乌压压的一片低影子。我想着,一切留到明天再看罢,就坐着打瞌睡去,及至耳朵里听到人声嘈杂时,听到茶房说,到了洛阳了。匆匆的,收拾了行李,就走下车来。哈!这是新闻,那月台上很大的一片地方,只竖了两根长木头竿子,在上面挂了一盏小小的汽油灯,只是些混混的光,照着纷乱的人影子乱挤。在空厂子南方,有了新鲜的玩艺儿了,长的,方的,圆的,扁的,大大小小,罗列着一堆灯笼。我走近去,听到有人喊,中州旅馆吧?名利栈吧?大金台吧?这让我明白了,这些灯笼是旅馆里接客的。在郑州我就打听清楚了,洛阳以大金台旅馆为最好,这大金台三个字送到了耳朵里,我就决定了到他家去。将栈伙叫了过来,取了行李,受了检查,让栈伙引着路,我们就跟了他走。打灯笼的店伙,引着一车行李先走,另一个店伙,拿着手电筒,左右晃荡着引了我后跟。我所走的,是一条窄窄的土街,两边人家,都紧紧地闭着大门,每隔四五家门首,在那矮矮的屋檐下挂着一个白纸的方形吊灯,有的写着安寓客商,有的写着油盐杂货,仿佛我由二十世纪一跃而回到十八世纪了。我心里头简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想。糊里糊涂的,随着那晃荡的灯笼,转了一个弯,这街上倒有几盏汽油灯,乃是理发店和洋货店,其余依然在混混灯光中。后来在一个圆纸灯笼下,我们进了一所大门。灯笼上有字,便是大金台了。这旅馆既像南方一条龙的房子,一层层向里,又有点像北方的房子,每进都是三合院。我挑了一间最好的房子住,里面是一副床,铺板,一张方桌,两把木椅,隔壁有间小黑屋子,一铺一桌,就让工友小李住了。那地皮还没收拾好,虽是土质,倒有些像鹅卵石铺面的,脚踏在上面,和上海新亚大酒店的地毯,有点儿两样,伙计送进一盏煤油灯来,昏黄的光,和这屋里倒很相衬,只听到小李在隔壁和店伙说:这是最好的旅馆,若不是最好的旅馆呢?我在这边听着,也笑了。
  二、到洛阳应留意的几件事
  到洛阳,就是内地了,一切物质文明,去郑州很远,旅馆还是江南小客栈那种组织,第一是没有电灯,电话也很少,(其实用不着)而且房间里也不预备铺盖。平常房间价钱由五角至一元二角,茶水还另外算钱。吃饭,到外面馆子里去叫,每晨有五六角,可以吃得很好。看官若也西行,当你到车站的时候,就可以叫栈伙来照应。不过你的行李挂了行李票的话,要立刻就到行李房去取。等到检查行李的军警走了,那就要等他明晨再来了。(这是指乘晚车来的而言。)再说,洛阳有两个车站,东站是进城去的。西站是西宫。西宫是驻军重地,游历的人,大可以不必上那里去。就是由东站下车,也有进城不进城之别。车站到城里,还有两三里路,晚上是进不了城的。好在客栈都在车站边,若是作短期游历的人,就可以住在车站。
  三、白马寺及其他名胜
  洛阳是周汉唐许多朝代,建过都的所在,自然是古迹很多。不过到了现在,多半不可寻访了,只有汉朝的白马寺,北魏的龙门雕刻,这还是值得游人留恋的。现时来游洛阳的人,也都是注意这两个地方。到了次日早上,我叫店伙来问了一阵知道到白马寺是二十多里路,到龙门是三十多里路,坐人力车子,当天都可以来回,每辆车子是一块钱。至于土匪,以前是出城门就保不住,现在绝对没事。我听了这话,半信半疑。不过最近有朋友到白马寺去过,我是知道的,且不问去龙门如何,我就决定了今天先到白马寺去。草草的吃了一些点心,由店伙雇好了两辆车,我和小李就于九点多钟出发。车子离开车站大街,穿过了一片麦田,先进了北门。这街虽是土铺的,两边的店铺,倒也应有尽有。东街上有几家古董店,我曾下车看了一看,十之八九,都是假货,连价钱我也不敢问。游客要在洛阳买古董,这应该找路子到古董商家里去看货,好东西是决不陈列出来的。出东关,经过一座魁星楼,到东大寺,这寺,也是唐代建的一座大丛林,现在却剩了一片瓦砾。寺旁有破的过街楼一间,旁边树立一幢碑,大书夹马营三字。士大夫之流,对于这个地名,或者有些生疏,可是爱说赵匡胤故事的老百姓,他就知道,这是赵匡胤出世的地方。当年宋太祖作小孩子的时候,常是和那些野孩子在这里胡闹,后来他作了皇帝,在开封登了基,想起年小淘气的事,还回来看看呢。在这街口上,有个宋太祖庙,是后人立的,据说里面有一间屋子,就是赵家母子安身之所。如今只有大门是完整的,里面住了些和赵匡胤倒霉时候相同的人,也就无须寻访了。由这里坐了车子,顺了大路走,约莫走了十里路,车夫忽然停着车,指着很深的麦田里说:先生,可以看看,这里有古迹。我心里想着,这麦田里那有东西?上前一看,麦里横着一块石碑,上书管鲍分金处。管是指着管仲,鲍是指着鲍叔。鲍叔说管仲穷,分钱给他用,历史告诉我们,这是真的。不过鲍叔分钱给管仲,是不是在大路上干的事,这可是个疑问。洛邑那是周地。管仲齐人也,是到周地来和鲍叔分金吗?所以这一处名胜,我打一句官话,应当考量。再过去五六里路,就是白马寺了。说起这处寺,真个也是提起了此马来头大。在这里,也就当先研究研究这个寺字。寺,在汉时,也是一种官署,并不是专为出家人供佛修行的所在。现时,我们在戏里头还可以听到,如大理寺正卿这种话。汉朝明帝的时候,印度和尚摩腾竺法兰带了佛经到东土来传道。因为他们那些佛经,是用白马驮来的,因之万岁爷在洛阳西雍门外盖了一幢官舍,供应这两个僧人,就叫做白马寺。这寺虽是屡废屡建,但是佛经同和尚初次到中国来的纪念,考古的人,是应当来看看的了。那庙门三座,坐北朝南,也不见怎样伟大。进门有一片大院子,左右两个大土馒头,这便是最初到中国来的两个和尚的坟,一个葬着摩腾,一个葬着竺法兰。正面大殿,有三尊大佛,两边十八尊罗汉。这罗汉是明塑,有两尊神气很好。殿外两厢配殿,正在修理着呢。庙后有个高阁,还有点旧时的形式,里面供了一尊二尺多高的玉佛,也是新运来的。高阁边,有个敞轩,游人可以小歇。在那里和僧人谈笑,知道这庙,在两年前,本来破烂不堪。自国府一度把洛阳作了行都,许多政府要员都到这里来过,觉得这里是中国佛教发源地,不应该消灭了,大家提倡复修起来,捐款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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