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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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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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主不明所以。但不影响他去接钱。
  “慢着,有个问题你得先回答。”侍卫却手一收道:“这出戏,是谁教你们唱的?”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班主痛快答道:“是癞头阿三搭得桥,至于对方是哪路神仙,俺不知道。”
  那侍卫点点头,便把钱递给他,也不问哪里能找到那癞头阿三……那厢间,陈恪一家子,已经转到大街的另一侧。在陈恪和小妹的开导下,柳月娥已经不生气了,兴高采烈的观赏者道边卖‘火花’的小摊。
  宋朝人无分男女老幼,皆喜戴花,然而毕竟是夜里,再好的花也黯然失色。要想更吸引眼球,自然得别出心裁。
  这难不倒最会生活的宋人,于是小摊出售各种大如枣栗、似珠茸的七彩灯球灯笼。更有甚者,还有一种唤为‘火杨梅’的食物灯火,是用熟枣捣炭丸为弹,再串在铁枝上点着火……这玩意儿插在头上,在本就很耀眼的灯光中,绝对夺人眼球。
  柳月娥给自己和小妹,还有清霜一人挑了一串‘灯球闹蛾’,却拿个火杨梅往陈恪头上戴。
  陈恪哪能让她得逞,两人便在大街嬉闹起来,惹得小妹和清霜咯咯直笑。
  上元节,就是用来狂欢,在这时,他们终于可以做一回普通人,尽情玩乐便是,不用时时担心御史弹劾。
  何止是他们,整座城市都完全陷入了,狂热的欢乐气氛中。整整五天,每个人都是穷日尽夜才回家中,赶紧上床补觉,为夜里的狂欢积蓄精力。等到夕阳西下,又再次呼朋引伴,出门狂欢去了……
  就这样夜以继日,在外面尽情玩了五夜,到了二十这天,陈恪老老实实的在家补觉。因为正月二十一,是开年大朝的日子。虽然朝堂上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但既然是升朝官,就得去给人家当陪衬。
  毕竟还年轻,昏天黑地的睡了长长一觉,陈恪便又精力充沛,梳洗穿戴一番,也不用饭,就往宣德门外待漏院赶去。
  到了门口,陈义给他买了份猪肝粥、肉馒头,陈恪便端着进了待漏院。
  进去后,便见大部分同僚都满脸倦容,显然是‘节后综合症’发作,然而他们大都强撑着,瞪着通红的眼珠,在低声议论什么。
  陈恪三下五除二,把早点用完,端起待漏院提供的茶盏,漱漱口,问一旁的同僚道:“怎么了,跟炸了锅似的?”
  “差不多吧。”宋朝的待漏院是按照品级分房的,所以不能乱进。日子一久,同屋候朝的官员,自然较寻常同僚熟络。他问的这位,太仆寺少卿王绎,乃是前朝名臣王曾之子。像这种恩荫入仕的官儿,到了这份儿上,很难再往上爬。
  仕途上无望,闲情逸致自然就多,王绎是有名的‘包打听’,便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么,昨晚上立国以来,第二次‘宫门夜开’了?”
  “啊……”陈恪吃惊道:“不会吧?”
  ‘皇城诸门一待天黑必须关闭,日出之前绝不可擅开’,这是宫里的铁律。官家对汴京城的夜生活望而兴叹,不正是因为他是个每到黑夜,就要被关起来的囚犯么?
  然而宫门夜开的后果异常严重,上一次深夜中的开启,断送了太祖一脉的帝系,促成了太宗登基。虽然得益于这次事变,但赵二和他子孙们,都绝不愿同样的剧情重演,所以这条禁令被反复重申。
  也正因为如此,宫门夜开被上升到政治高度,牵动着宋朝官员们的神经。
  开年上班第一天,就听说昨夜宫门开了,再没有比这更提神的消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陈恪追问道:“谁有这么大能耐?”
  “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衮国公主。”王绎小声道:“以你老婆和公主关系,你应该知道,她和夫家一直有矛盾。”
  陈恪不置可否,听他说下去道:“昨天半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公主竟然驾车返回皇宫,深夜叫开了禁门,至于到底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是两口子闹别扭,公主跑回了娘家。陈恪不禁微感失望……这算什么大不了的?
  但转念一想,这公主的娘家可不是别家,宫门夜开,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至少那些御史言官,定会像见了血的苍蝇,一窝蜂涌上去。
  “公主如此任性,”想到这,他轻叹一声道:“这下要把家宅之事,闹得不可收拾了。”
  “是啊,台谏的那些言官,早就得了信,正在隔壁加紧写札子,准备打这开年第一炮。”王绎撇撇嘴道:“就算不言官的,也大有想凑热闹的人在。”
  这很好理解,在大宋朝,你要是没有关系,想快速升官的话,只有靠出名。怎么能出名?骂人,骂名人,骂大人物。
  衮国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也是他们扬名立万的好靶子。
  这时候,钟声响了,百官出待漏院,在宣德门前列队,便见那位驸马都尉李纬,被发跣足,背着荆条出现了。
  有蓬乱的头发挡着,他也不消看百官的脸面,便径直往刚刚开启的宫门走去。
  太监们稍一阻拦,见其出示了‘驸马都尉’的象牙腰牌,便放行了。
  李纬入宫,径直来到福宁殿前,俯于阶上向官家请罪。
  这时候,衮国公主已经哭诉完毕,随生母苗贤妃回去歇息了。而半夜惊起、再没合眼的官家,也换好了朝服,准备上朝。
  见李纬跪在殿前,赵祯不愿看他,便让胡言兑扶他起来道:“你先回去,寡人要上朝,此事容后再论。”
  李纬则惶恐不起、叩首连连、反复说自己‘侍主不周,罪无可贷,请官家责罚。’说着双手举起荆条。
  赵祯听了爱女的哭诉,本就一肚子火,只是他深知不能偏听的道理,所以才强忍着不发火,闻言恨恨道:“你赶紧给寡人消失,否则消息传出宫去,就不仅仅是你们两人的事了!”
  李纬闻言不禁苦笑,他这副鬼样子,已经被百官看了个遍……分割……本月最后一天了,真快啊……


第三四七章 态度(上)

  …
  不出所料,上朝的时候,便有御史出班询问,昨夜是否宫门大开。
  众目睽睽之下,赵祯只好点下头。
  “所为何事?”
  “这个么……”赵祯面露为难之色道:“此乃寡人家事……”
  “天家无私事!”
  以宋朝言官的操行,无理尚要争三分,别说还被他们牢牢抓住话柄了。
  在众臣追问之下,赵祯只好将衮国公主中夜叩阍,监门使臣通奏之后,自己下旨开门纳之的事情,说了出来。
  “敢问公主有何要紧之事,竟要陛下破此非常之例?”言官们追问道。
  “这……”赵祯眉头紧锁,转个话题道:“诸位皆有儿女,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的女儿,深夜在外面敲门要见自己的父亲,你们会忍心拒之门外么?”
  “陛下身系社稷,”言官们可不吃他这套,大摇其头道:“岂能与臣子一概而论?!”遂于朝堂之上,大谈严格宫禁、杜绝非常的重要性,以及历朝历代的血泪教训。
  赵祯自知理亏,耐着性子听他们聒噪半天,待其喷够了口水,方软语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诸位爱卿,咱们议正事儿吧?”
  见皇帝又要和稀泥,大臣们哪里肯让,不依不饶道:“宫禁不严、社稷不安,此乃天下头等大事。公主中夜叩阍,监门宦官如何辨明真伪?如此轻易通禀,略无提防。若有匪类趁机作乱,岂不可以直驱禁内,危害陛下?”
  “故而奏请陛下,将公主所经皇城、宫殿内外监门使臣。交有司查办。”言官们义正言辞道:“详究其责,严惩不贷!”
  好待赵祯这些年为人不错,大臣们手下留情,没有朝他和他闺女开刀,只能拿几个看门的宫人开刀。但所谓打狗欺主,处罚了他们,也就等于给了天家父女一次警告!
  然而赵祯没有拿身边人做替罪羊的习惯,摇摇头。明确作答道:“他们是奉皇命行事,寡人的错误,应该由寡人自己承担。”
  “陛下如此袒护内宦,定会助涨其轻慢之心。将来定要酿成大患!”
  “至少,也是个失察草率之罪!”
  言官们的执着,令赵祯大为头痛。只好祭出了看家本领——渊默以对!管你说得天花乱坠,我自一声不吭。
  陈恪可见识了所谓的名臣之世,宝贵的早朝时间。竟然用来争执这种事。但官家也是有练过的,顽强的顶住了台谏们的攻势。终于撑到了相公们看不下去,出言把话题引开。
  朝会的下半场,讨论的是开年头等大事——河工。
  其实河工的问题。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了激烈的争论。黄河随心所欲流淌了三年。修是一定要修的。但是怎么修?是顺着自然形成的二股河修,还是阻塞北流。全力修筑东流,百官对此争执不休。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再不动工的话,就要等到下一年了,所以开年就议上了。宋朝的本事人太多……至少都自以为学富五车、无所不能,自然要各逞擅场、痛快争论一番。
  这场景让陈恪想到后世的一个西方笑话,说两位律师在饭点时走进餐馆,结果打烊了还没点上菜,因为他们对着菜谱,为要点什么菜吃,展开了持久的争论。
  宋朝没有律师,但官员各个都是吵架王,有这么多张嘴,你一言我一语,就吵开了锅。
  不过这里没有陈恪说话的份儿,他木桩子似的站在那儿,只留了三分心神在朝堂,其余七分,皆用来寻思起,到底是何人的意识如此超前,居然会用戏曲宣传来抹黑他。
  而这本该是他最擅长的……陈恪建‘杜清霜大剧院’,当然不只是为解决一干歌妓的生计问题,更重要的是,为了打造自己的喉舌。再加上未来对报纸、书籍发行的垄断,他相信这个世界会多多少少,听从一些自己的意志。
  谁知道未来的传媒帝国还在襁褓之中,便有人先用这样的方法,对他下手了。
  对于这样的对手,陈恪是很感兴趣的。但对头狡猾的很,事后追查,那戏本也是别人交给那癞头阿三的,而那厮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泼才,根本不知道东家是何人。
  这条线断了,追查也就没了头绪。
  至于这出戏造成的影响,因为发现的早,危害微乎其微。但对手的挑衅,却激起了陈恪的好胜心,他命大戏院的班子,以自己的婚姻经过,编写出一部戏曲,等到搬上舞台,效果自然比草台班子好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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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官家的声音:“陈恪,你算是半个河工专家,怎么装起了扎嘴葫芦?”
  “哦……”陈恪赶紧收起小差,捧着笏板出班道:“回禀陛下,臣其实不懂河工,只是知道一些粗显的道理。到底是两股河好,还是东流好,微臣不好妄下结论。不过为臣知道,黄河之所以常修常决,盖因其泥沙太甚。”
  “现在已经知道,泥沙是从甘陕一代的黄土原上冲下来的,然而在甘陕一带,黄河并不决堤,盖因其落差太大,黄河呈奔涌之势,自然裹挟滚滚泥沙而下。然而到了开封,进入平原地带,水势放缓,泥沙便沉积下来,导致河床高度与日俱增,所以才会出现地上悬河的恐怖景象。”陈恪接着道:“可见,河水流速实乃黄河是否为患的重要因素,水流快,不但新沙不至沉落,旧沙也能卷带人海。河床必然越来越深,河道也一定愈来愈低,就不会有决堤之患……”
  他这番道理表述的浅显易懂,令不少大臣露出深思之色,却也有纯粹看他不顺眼,比如已经弹劾了他七八本的左司谏周步道,出声打断道:“陛下问你,哪个方案好,却不是要听你长篇大论的。”
  “下官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想根治黄河之患,一是减少上游的泥沙,二是保持中下游的水势强大。二股河将河水一分为二,从短期看,使河水有了两条河道,自然利于泄洪。然而这也意味着,水势也被一分为二,流速自然大大降低,泥沙的沉积量必然暴增……所以分流减水之法,似乎遗患无穷。”
  “你的意思是,支持东流了?”周步道追问道。
  陈恪摇头道:“据下官所知,其实这条东流本身,并非另辟蹊径。实际上走的是西汉黄河改道时的一条旧道。朝代更迭,早就荒废。如果以此为河道,它定比原来的故道更加为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到底怎样才信?”
  “下官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懂河工,只是知道些粗浅的道理。”陈恪淡淡道:“用来挑挑毛病尚可,但只怕出不了正主意。”
  “你这样有何用处?”
  “至少可以避免错误!”陈恪冷冷一笑,沉声道:“何况这治理黄河,首先就是不能急功近利。从当年三皇五帝时,这条河就泛滥为祸,肆虐了几千年时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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