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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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礼-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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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五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然而,他没有死,他活了,恍惚中,有一只温暖的、精心护理的手,给他喂食,给他饮水,给他翻身,帮他解手。只是他看不见,也说不出话来。不过,他的心里愈来愈明白。 

  于是,在三位审问者走了之后的第三天,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一片褐黑色的云雾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戴着白帽子的护士,这护士的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护士同志!”他轻轻叫了一声。 
  护士走过来了,护士把脸凑近了他,他惊叫起来:“凌雪!” 
  凌雪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她告诉他,是区委书记者魏通知她前来护理钟亦成的。她告诉他,老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并在前一天亲自来看他来了。由于他还在昏迷,没有惊动他。许多的农民,许多的筑路工人都为他鸣不平,他们向老魏提出要求,要表扬他,要奖励他。老魏告诉凌雪,他准备回区委后在常委会议上提出提前给钟亦成摘帽子与重新发展他入党的问题。 

  老四扶着他的爷爷来了。扶着拐杖的贫农老大妈来了。许多筑路工人也来了。他们带来了鸡蛋、水果、花生、板栗、蜂蜜……“我们都知道了,你是好人。”他们说。这就是钟亦成受到的人民的最大的褒奖。 

  “然而,做一个好人是太难了。”他说,“救人这件事打开了我的眼睛,使我知道我的处境有多么险恶……” 
  “但同样这件事,不也是带来了希望了么?”凌雪说,“总有一天,我们的忠诚将得到党的认可。虽然,很可能我们的面前还有数不清的考验,很可能还有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打击落在我们的头上,很可能通向这一天的道路还十分、十分漫长。然而,这一天是会来的,总有这一天!” 

   
  一九七九年一月。 

  这一天终于来了! 
  尽管岁月是无情的,尽管在岁月后面还有比岁月更无情的试炼,尽管钟亦成已经花白了头发而凌雪也已经并不年轻,尽管他们夫妻十分冷静地接受了平反昭雪、恢复党籍的书面结论,就像接受四季的转换和三角形的三个内角的和值一样平静,但是,从P城的党的机关走出来以后,他们不约而同地乎拉手走上了钟鼓楼。在这个楼顶上,可以鸟瞰全城,可以看到城郊的山、水和田,更可以目送直达北京的特快列车开出车站,在山水之间飞驰。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正在飞奔的火车上去了。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火车像一条热气腾腾的黑色的龙。他们的心正随着这火车向北京奔去。他们站了老半天,看了老半天,没有说话。但他们心里的语言是相通的和共同的,他们心里的声音是可以听得到的。他们流着热泪说: 

  “多么好的国家,多么好的党!即使谎言和诬陷成山,我们党的愚公们可以一铁锨一铁锨地把这山挖光。即使污水和冤屈如海,我们党的精卫们可以一块石一块石地把这海填平。尽管‘布礼’这个名词已经逐渐从我们的书信和口头消失,尽管人们一般已经不用、已经忘记了这个包含着一个外来语的字头的词汇,但是,请允许我们再用一次这个词吧:向党中央的同志致以布礼!向全国的共产党员同志致以布礼!向全世界的真正的康姆尼斯特——共产党人致以布礼! 

  “二十多年的时间并没有白过,二十多年的学费并没有白交。当我们再次理直气壮地向党的战士致以布尔什维克的战斗的敬礼的时候,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们已经深沉得多、老练得多了,我们懂得了忧患和艰难,我们更懂得了战胜这种忧患和艰难的喜悦和价值。而且,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我们的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党也都深沉得多,老练得多,无可估量地成熟和聪明得多了。被革命的路上的荆棘吓倒的是孬种,闭眼不看这荆棘,甚至不准别人看到这荆棘的则是自欺欺人或是别有居心。任何力量都不能妨碍我们沿着让不灭的事实恢复本来面目、让守恒的信念大发光辉的道路走向前去。 

  “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1979年6月 

//。。  。【杀杀的狗】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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