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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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第5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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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一边说笑,一边热情地敬酒,审配和陈琳无奈,勉为其难地吃了一点。樽空酒酣,众人谈兴大发,很自然地说到了北疆的雪灾,然后就是洛阳的危机。不久,双方一言不和,随即争了起来。玉石、颜良等人说各地州郡举兵攻打洛阳是叛乱,袁绍等人都是大汉逆贼。而陈琳极力反驳,说董卓骄纵枉法,废黜少帝,擅权迁都,犯下了累累罪行,董卓才是大汉奸佞。杨凤更直接,说这些人统统都是大汉奸佞,迟早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李弘急忙阻止,散席了事。
  审配和陈琳带来了三公檄文,带来了弘农王的“诏书”,还有一封袁绍写给李弘的书信。袁绍在书信中洋洋洒洒地全面分析了当前的局势,陈述了利弊,请求李弘响应讨董之举,急速起兵南下。出兵的钱粮冀州愿意承担一部分。
  李弘拒绝了。
  李弘对审配和陈琳两人仔细解释了北疆目前的困难,认为自己没有南下的条件,而且自己也不同意三公檄文里给董卓所定的十条罪状,更不同意废黜当今天子。审配和陈琳注意到,李弘自始至终没有对各地州郡起兵一事给个明确的态度。州郡举兵讨董在李弘的心里,到底是叛乱还是勘乱?
  李弘说,我派龙骧将军徐荣率两万精锐南下洛阳,是为了警告袁绍和袁术等人,不要攻击洛阳,否则他们将遭到我和董卓的联手进攻。我纵容和默许西河太守崔均、上党太守杨奇和河东太守王瀚举旗讨董,是为了警告董卓,警告他不要恶意扩大洛阳危机,祸害社稷,否则我可能联合各州郡兵马夹攻洛阳。我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我们不管你们谁对谁错,这仗不能打,洛阳不能乱,这是我北疆生存,社稷得以稳定的首要条件。谁要打,谁就是大汉叛逆,我就联合另外一方把他杀个片甲不留。
  这场危机已经开始,将来如何解决需要我们三方坐下来一起谈谈。如果大家都是为了社稷,这问题就能解决。
  至于废黜当今天子一事,我坚决反对。我大汉天子地位尊宠,神圣不可侵犯,袁绍和各地州郡长官凭什么想废就废?谁给他们那么大的权柄?弘农王吗?弘农王被废是何太后同意,公卿百官一致通过的,谁说是董卓一个人做的事?当时如果公卿百官一致反对,他能废帝吗?他当时有那么大的权势和力量吗?如果董卓废黜少帝是他最大的罪责,那朝堂上的所有官僚就是董卓的帮凶,包括太傅袁隗大人在内。将来董卓不在了,袁绍是不是把这些人也一起杀了?董卓从进洛阳开始到十二月你们举兵讨伐他,不过才主政四个月,他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需要你们动用二十多万大军去打他?你们置国家社稷于何地?置关东关中数百万百姓于何地?你们到底要什么?难道要倾覆大汉,涂炭生灵?
  李弘拿起三公檄文和弘农王的“诏书”在两人面前用力晃了晃,愤怒地说道:“拿这些东西骗人,能骗得了几个?骗得了几时?你们以为天下人都是白痴吗?”
  此诏一经宣告天下,就是一个傻子,他也知道杀了弘农王以便断了你们的借口。弘农王死了,讨董的目的是什么?清君侧诛奸佞的意义又是什么?是逼着我打董卓还是逼着我联合董卓打你们?我看你们最终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杀董卓,杀当今天子,杀弘农王,然后随便找一个藩王做皇帝,夺取权柄,以行专权之事实。你们这么做,和奸阉、外戚专权又有什么区别?
  从先帝时起,三州两郡的兵事权就由我主掌,可韩馥、袁绍、王匡不经我的同意,随意起兵,这也算遵从大汉律?当今天子就在洛阳,公卿百官也在洛阳,十万北军也在洛阳,你们公然举兵攻击京畿,废黜天子,这也是为人臣者应该干的事?这也是遵从大汉律法?我大汉天威何在?天子威仪又何在?孰是孰非,难道我不知道?
  李弘猛然一拍案几,杀气腾腾地说道:“如果没有北疆的拖累,如果不是为了社稷稳定,我当奉先帝遗诏,领二十万大军一泻而下,扫平奸佞,还我大汉之威。”
  陈琳冷冷看了一眼李弘,不冷不热地问道:“大人何时南下?”
  现在李弘已经把话挑明了,他不愿意帮助袁绍。但李弘还是没有说州郡起兵是叛乱,这让审配和陈琳知道了李弘对此事的基本态度,也知道李弘出于对北疆稳定的考虑不得不南下。只要李弘南下,事情就有转机。
  李弘想了一下,缓缓说道:“春耕之后,五月。”
  目前,边军主力驻防于大漠和边塞,无法抽调,而河套的屯田兵因为训练时间较长,有一定的实力,但因为屯田戍边的事情太多,也无法抽调。剩下就是河东的屯田兵。河东军屯已经初见成效,春耕将直接关系到北疆的生存,所以春耕之前,河东屯田兵也不能抽调。我要想南下,只有等到五月。
  审配和陈琳暗自心惊。
  晚上,李弘邀请审配到自己的军帐聊聊。
  光阴茬苒,四年不过短短一瞬间,但这中间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如今物是人非,李弘已经是骠骑大将军了,而审配还是州府一个默默无闻的掾属,想想也让人非常感慨。
  两人聊了很久,最后还是讲到了眼前的事。
  李弘说,此时董卓和你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我如果南下帮助你们打董卓,洛阳必毁。即使我们联手把他逼到了长安和西凉,但我大汉已经名存实亡了。那时我们面对关东的废墟,董卓的虎视,再谈重振,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我如果遵从天子的圣旨帮助董卓打你们,双方则必将陷入长时间的混战。我们有强大的兵力,但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饷,而你们既有兵力又有粮饷,数年打下来,大汉社稷早已荡然无存了。
  我如果暂时不南下,仅以较少的兵力威慑压制双方,让双方保持在僵持状态,那么时间一长,首先无法支撑的就是董卓。董卓缺乏粮饷,无法速战速决,只能后撤关中。董卓估计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现在正在加紧西迁天子和朝廷到长安。我让徐荣南下,除了尽力保证双方的僵持状态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加速消耗董卓的钱粮。董卓一撤,我就南下洛阳,居中调停。到时,董卓和你们被我从中隔开,大家可以好好谈一谈。能解决目前的危机当然最好,不能解决就先放着,以后再说。只要我们大汉在数年内没有兵甲之灾,国力能迅速得到恢复,将来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至于大汉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天子。弘农王必定要被你们害死,而你们要想再立藩王为帝,势必要受到我和董卓的威胁。谁敢在大汉立第二个皇帝,我就灭了谁,这一点,绝对没有商量余地。
  审配笑道:“大人是不是想入主洛阳,独揽权柄?”
  大人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大汉国被人为的分割成了三部分,关中关西是董卓,北疆和关东是大人,其他地方是各州郡官吏,而大汉天子形同虚设,皇权受到极度践踏,天子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威信可言,大汉社稷转眼就被大人葬送了。大人想得太简单了。这办法不但无法避免兵甲之灾,反而会立即引来连天烽火。大人虽然无敌于天下,但那时大人就象一只饿极了的豹子,在狼群的攻击下,很快死于非命,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李弘点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事实现在摆在这里。我要想保住北疆,社稷就不能乱,我要想保住社稷,洛阳就不能乱,否则战火一起,北疆很快就因为缺乏粮食和各类物资而崩溃。我明知这样做很危险,但我有什么办法?董卓有十万大军,袁绍有二十多万大军。你想让他们不打,可能吗?我除了舍命拦在他们中间,给北疆争取时间外,我还有什么办法?”
  “原来大人只想着自己的北疆,而不是大汉社稷。”审配摇头叹道。
  “我这个人你清楚,我除了打仗没其他本事,我也没那个雄心壮志说什么振兴大汉,我只求北疆这数百万人不饿死、不冻死就行了。”
  “大人这是借北疆之名,行割据之实。”审配不客气地说道,“大汉有今日之乱,和你有莫大的关系。大人先是借北疆屯田为由诱骗先帝频繁更改祖宗之制,然后又以北疆危难为借口发动出塞大战,甚至为了远征大漠,不惜率军南下威逼天子。你知道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你肆意践踏大汉律,欺凌皇权,穷兵黩武,严重伤害了大汉的根基。如果没有你,大汉未必会这么快走到今天的危亡之局。”
  李弘望着审配,又惊又愣。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我殚精竭虑做了这么多,不但没有挽救大汉,反而把大汉推到了死路?
  “如果割据能挽救大汉,我未尝不能一试。”
  “割据当然是瞬间摧毁大汉了。”审配苦笑道。“大人,你虽然有心力挽狂澜,但你的确没有这个实力啊。”
  李弘看着火盆里跳跃的火苗,心里一阵窒息,恐惧、茫然、失落,还有极度的自卑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呆呆地坐着,脑中一片空白。
  审配歉疚地看了他,低声说道:“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应该帮你,所以我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你也不要见怪。”
  “不,不。”李弘赶忙说道,“正南兄,你说,你说。”
  董卓实力强横吧?为什么现在他要求助于你?为什么他要西撤?为什么我们要讨伐他?你说的对,在我们讨伐他之前,董卓的确没犯什么大恶,但我们为什么要讨伐他?不是因为他是武人,也不是因为他掌控了权柄,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潜在的奸恶之人。今天的事实已经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我们起兵讨伐他,他马上就原形毕露了。这种人是不能高居朝堂之上,他祸国殃民是迟早的事。而你,也是这种人,或者说,是潜在的奸恶之人。这个奸恶,不是针对你的人品,而是针对你执掌权柄之后可能对国家造成的危害,比如董卓现在的迁都之举,比如赵忠张让等奸阉怂恿天子卖官购爵。
  奸阉有好有坏,比如曹腾吕强就为大汉做了许多好事,武人、士人也有好有坏,但这个好坏不能以人品来论,而是以他对社稷做出的功绩来论。比如董卓,他过去为大汉戍守边塞,历经百战,身上的伤疤都有许多,是个好人,但我们为什么认定他是个潜在的奸恶之人?不是因为他缺乏学识,董卓不缺乏学识,前太尉段颎就非常赏识他。也不是因为他的人品,董卓人品不算差,他对待朋友和部下都很慷慨大方,为人也很讲义气,入主朝堂后,他大力征辟士人提拔贤才,对自己的部下反倒很刻薄,好一点的也就不过拜个中郎将而已。
  我们之所以认定他是个奸恶之人,主要是因为他身染蛮胡之习。他和胡人称兄道弟,以胡骑征伐天下,几十年来,他和胡人朝夕相处,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礼法了。董卓心中没有礼法,也就没有教化,算是半个蛮胡。这种人一旦掌权,他最容易受到利益驱动,往往为了自己的小利而宁愿抛弃国家的大利,也就是说,他会祸国殃民。独揽权柄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可怕的是利用权柄危害社稷。
  董卓先颁布告缗令,后增赋加税,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虽然他有一部分目的是为了填补国库,但这种办法却害国害民,遗祸无穷。你在北疆屯田,也没有钱,为什么你就能屯田,能安置灾民?弄到钱的办法太多了,而董卓偏偏选择了急功近利,害国害民的办法,这恰恰证明了他贪小利而弃大利,是典型的胡人习性,他不是主政治国之人。
  董卓是武人,这是他不能主政的另外一个原因。武人以法治兵,赏刑分明,所以一般武人很信奉法家的学说。前有战国韩非子,后有大秦李斯,都是法家集大成者。讲究以法治国,重刑轻礼。我大汉自孝武皇帝以来,虽独尊儒术,以德治国,但真正说起来,奉行的还是外儒内法之策。也就是说,表面上看我大汉重视礼仪教化,以礼说法,但骨子里还是以法治天下。也就是荀子所说的隆礼重法,两者并重。武人因为其特性,往往会不知不觉地走上重法轻礼的路子。前“凉州三明”之所以很难进入朝堂主理国政,原因就在于此,士人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一个国策的微小变动,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随着它的慢慢延续,会逐渐改变国家的命运,社稷的兴亡。
  审配看看若有所悟的李弘,摇头道:“大人从何而来?大漠。大人的功绩从何而来?胡骑。大人除了打仗,知道独尊儒术以德治国和儒法兼融德主刑辅在国策上的具体区别吗?大人知道你在北疆实行的诸般治理之策到底是隆礼重法还是重法轻礼吗?大人知道你的屯田盐铁之策虽然暗合桓管之术,得轻重之势,但还缺什么吗?”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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