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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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吟-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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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你把那个材料留下,江部长一回来,我马上交给他。”

“也行。”范子愚打了个哈欠说,“我太累了!实在懒得去找他。”说着便把一卷材料纸交给赵大明。

赵大明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翻看了几页。一看就明白了,原来这才是真实的,原始的,没有经过篡改的。

范子愚站起来要走。赵大明忽又改变主意说:“算了,你还是亲自交给江部长吧!因为他交代过,他自己不在的时候,不要让别人走进这个房间,连房门也不要开,我怕他回来说我。”范子愚接过那卷材料纸,发着牢骚说:“搞得神乎其神,玩什么鬼?”他一边退着离开去,一边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赵大明。赵大明把门关上,站在那里发呆。

这是又一个新情况,简直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难道所有的人都在受着江醉章的捉弄?他又为什么要捉弄人家呢?“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大明自言自语地说出声来,“他要捉弄我,我也不能太老实。”他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决定立即动手,把自己写的那份材料誊抄一遍,留下底稿,准备告状。可是,他马上又想起,向谁去告状呢?也许接受你状子的人就是被你告发的人。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将来某一天,是非曲直恢复了本来面貌,好人扬眉吐气,坏人受到审判的那一天。不过,看起来希望甚微。目前正在建筑着一座碉堡,下决心把基础打进深深的地下去,用钢筋水泥牢牢浇筑,做好了千年不朽的准备。碉堡还没有完工,就盼着它的坍倒之日,岂不是太渺茫了?渺茫也罢,留一手总比毫无准备的好。

等到他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以后,已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了,他浑身无力地斜靠在沙发里打盹。门上的钥匙孔响了一下,门开了,江部长机警地走进来,把门关上。

“辛苦了吧?”他望着睡眼惺松的赵大明,关怀地问着走了过去,“写完了没有?”

“完了。”

“给我看看。”

“在里间写字台上。”

江部长走到里间去,把那份材料过了过目,似乎也还满意,出来时说:“有个事忘了给你打个招呼,范子愚他们也争着要整这个材料,我想他们肯定整不好,就没有把他们那个当回事,让他们自己搞去。你回文工团不要跟他们谈起你在这里的工作,知道吗?”

“知道。”

江部长把那份材料锁进一个抽屉里,忽然想起:

“你这是誊清了的吗?”

“誊清了。”

“草稿呢?”

“烧了。”

“烧在哪里?”

“卫生间。”

精明的江部长立即走进卫生间去看,果然在抽水马桶里面看见了一些纸灰,于是自言自语地说:“唔,是个有用的人。”


第二十一章 碎裂的响声

“爸爸,你来一下。”

陈小炮推开她爸爸办公室的门,见里面除了徐秘书以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军人,她有话不便当着众人说,便招手叫陈政委出来。

陈政委现在哪有心思去管孩子的事!他为彭其的下落至今没有查明而急得焦头烂额。各部队来的党委委员们都已前来报到,现住在招待所,预备会已经开完,北京指示已经传达,分组讨论已搞了一天,而唱反面主角的人至今没有下落。委员们一天来询问几次,热心的委员还主动帮助陈政委分析情况,出主意,想办法,但是彭其的线索一点也找不到。政委甚至动员了保卫部的人全体出动,其他地方都好办,就是文工团攻不进去。因文工团员对政治部的干事都非常面熟,尽管多半叫不出名字,但只要一露面,谁都知道是政治部的人,立刻就抱着警惕了。各部队的委员们甚至提出,请求从他们部队派人来帮助寻找,但陈政委总觉得这点小事应该并不复杂,用不着从部队抽人。

“你跟那个赵大明谈的结果怎么样呢?”陈政委问徐秘书。徐秘书说:“连赵大明也被排除在外,因为他们都知道赵大明跟彭湘湘的关系。这两天连赵大明都失踪了。”

“这些人搞得很严密。”政委说,“现在的造反派跟前一段时间不同了,听说在地方上也是一样,普遍变得聪明一些了。”

“政委,”徐秘书又一次提醒说,“北京已经连续来了两次电话催彭其新交代的材料!”

“是啊,这怎么办呢?”

陈政委急得团团转,徐秘书和其他几个被派出去侦察的保卫干事也拿不出任何办法来。

“爸爸,你来一下。”陈小炮又在门口招手。

陈政委仍旧不理她,对徐秘书说:

“江醉章那里情况怎么样?”

“他答应去找文工团的人谈谈,我已经问他两次了,他都说工作做不通。”

“你打个电话叫他到我这里来。”

“好。”

徐秘书应一声,便给宣传部打了电话,宣传部的值班员回答说,江部长在他自己家里,他们负责去通知他。

“你们把侦察的情况讲一讲。”政委问在场的三个保卫干事。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回答说:“这两天一到吃晚饭的时候,就从地方单位开来一部卡车,文工团的人吃完晚饭就带着乐器、道具、化妆用品分两批坐车走了。我们记住汽车的号码到公安局交通大队去查,查到了汽车的单位,但是那个单位对我们说,他们那部汽车早就失踪了,是被造反派抢走的。第二天,我们用摩托车跟在汽车后面追去,发现那部汽车开进了工学院的大门,但事后经过了解,彭其根本不在那里,文工团的人也没有在工学院演出过。我们估计,汽车可能是从前门进去,又从后门出来悄悄开到别的地方去了。昨天晚上,我们又想去跟踪,结果,汽车没有来,文工团的人也没有出去,安安稳稳睡觉了,一夜没有动静。”

“你找文工团与范子愚他们对立的组织打听过吗?”陈政委问徐凯。

“打听过,”徐凯汇报说,“他们互相之间像仇人一样,根本摸不到风。”

这可怎么办呢?陈政委只得布置保卫干事们继续侦察,并要徐秘书进一步做好文工团对立派组织的工作,要他们协助找一找彭其的下落。

“爸爸,你来一下,我有大事儿告诉你。”陈小炮再次在门外鬼鬼祟祟地招手。

陈政委见女儿连续几次来叫他,引起了注意,估计着可能真有什么要紧事,便把保卫干事们打发走,随后出去跟女儿说话。

“你来,到我房间里去。”小炮招一下手,在前面引着爸爸朝自己房里走。

“什么事啊?”

“你马上就知道了,进来吧!”

政委走进女儿的房间,见李小芽坐在小炮的床沿上。那孩子很有礼貌地站起来叫了声“陈伯伯”,便胆怯怯地望着地板,也不敢坐下。

“坐吧,孩子!”

陈政委叫她坐,她才又重新坐下去。

政委正要开口问问李康的情况,陈小炮抢先说话了。

“爸爸,”她关上门,神秘地说,“我们找到了彭伯伯。”

“真的?”

“是真的。”

“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们跟前,旁边那个山包后面,亚热带植物研究所。”

“你们怎么找到的?”

“我们派特务到文工团去了。”

“特务?什么特务?”

“喏,就是她,她就是特务。”小炮指着李小芽。

陈政委望着李小芽那天真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他问李小芽:

“孩子,你小炮姐姐讲的是真话吗?”

“不是真话,”小芽申辩道,“我不是特务,我是到文工团学跳舞去的。”

“跳舞是打掩护的,你的真正任务是当特务,你不承认?”

“那是你给我安的。”小芽不服气。

“你怕背特务名声?我不怕,我就是特务头子,喏,在这里,”陈小炮拍了拍胸脯,“他们造反派要抓特务,就到这儿来,我躲都不躲,我可以公开告诉他们,我就是我们保皇派的特务头子。”

“什么保皇派!乱讲!”陈政委斥责他的女儿。

“保皇派怎么的?”小炮像只小公鸡一样摆出了与父亲辩论一场的架式,“你别以为保皇派不好,没有我们,你还找不到彭伯伯呢!”

“你那个情报靠得住吗?”陈政委问李小芽。

“他不信,你就把情况讲给他听,”自称特务头子的陈小炮命令她的部下说,“叫他了解了解我们保皇派的厉害,说吧!”李小芽原原本本地说:

“小炮姐姐要我到文工团去学跳舞,我认识邹燕,我就去找邹燕。邹燕给我介绍了一个老师,我就天天在那里学跳舞。他们都愿意跟我说话儿,带我到他们宿舍玩儿,还经常在他们食堂吃饭,他们不让我回家。前两天,一吃完晚饭就有汽车来接他们出去演出,我想跟着去看,他们不肯,说晚上回来太晚了,不能去,不管我怎么缠,怎么耍赖,总是不让我去。小炮姐姐要我找彭伯伯,我找不到,急死了。昨天,他们不出去演出了,都在团里,啥事儿也没有,我就一直在那里玩儿。玩到很晚了,邹燕说要送我回家,有人对她说:‘算了,反正你们范子愚不在家里睡,你就让她睡你这里吧!这么晚了,别回去了。’我问邹燕范子愚在哪里睡觉,她不告诉我,我问范子愚干什么去了,她也不告诉我。我就真的在她那里睡觉了。刚睡下不久,范子愚回来了,邹燕起来开门,把我惊醒了。我听他们在外间说话儿,范子愚说:‘快点,给我点吃的,今晚上跟彭其谈话,可能会搞得很晚。’邹燕说:‘家里啥也没有,你到食堂去要吧!’范子愚说:‘炊事员睡觉啦!’邹燕说:‘你把他叫醒来嘛!’后来范子愚要走了,又对邹燕说:‘明天上午我在那里睡觉,有事儿打电话去叫我。’邹燕说:‘号码是多少?我忘了。’范子愚说:‘36970’。说完就走了。我在床上偷偷的高兴,让我知道电话号码啦!我知道电话号码啦!要不是躺在床上,我会跳起来。后来邹燕就来睡觉了,我故意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心里老是嘀咕着那个电话号码,36970,36970……第二天一起床我就说我要回家,什么回家呀!我要来找小炮姐姐呢!邹燕不肯,我偷偷地跑了。一直跑到你们家门口来了,我一想,电话一号码是多少?糟糕!忘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急得我差点儿哭起来。怎么办呢?我不敢进门来,我怕小炮姐姐骂我无用。后来我只得回自己家去,一路上还在想电话号码,还是想不起来。我在家看了看爸爸,吃了点东西,又往文工团跑,又在那里混了一上午。中午,他们又要我在文工团吃饭,吃了饭,我就到邹燕家去。邹燕打开水去了,我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忽然,看到墙上那张月历上好像写着一排数字,仔细一看,是36970,我一下子就记起来了,正是昨晚上范子愚告诉她的那个电话。我赶快跑到文工团去查电话表,一查,就是亚热带植物研究所,我就马上跑来告诉了小炮姐姐。”

“你不会搞错吧?”陈政委问。

“不会错,36970,亚热带植物研究所,保证不错。”

“爸爸,你看怎么样?”小炮得意扬扬地说,“少不了我们保皇派吧?现在呀,公安局靠不住了,你们的保卫部也没有用了,得看我们的,我们什么地方都能钻进去。中央有规定,不许我们部队子弟参加地方造反,我们就在家里组织保皇派,保爹保妈。没那么老实,他们想来打倒就让他们打倒?不行!我们自己保扩自己。爸爸,如果有人想搞你的鬼,你就告诉我一声。”

“不要总是胡讲乱讲!”

“好吧!不讲了,咱们实实在在地干。”

“孩子,”陈政委最后对李小芽说,“你帮我们做了一件大事。不过,以后不要再去当‘特务’了。”说完便离开。

待陈政委走后,陈小炮不平地说:“你看我爸爸这个人,真是个糯米团团长,帮他做了事,他还规定你不准再做,胆小得要命,深怕被耗子咬了耳朵。别听他的,以后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文工团跳舞你还得去,如果突然不去了,他们会怀疑的,再有什么事儿就不好办了。”

陈政委意外地获知了彭司令员的下落,虽然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表现出非常高兴,而内心却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特别喜悦,他走出女儿房间以后,暗自微笑了。回到办公室时,见江醉章已坐在那里等着,政委见面就说:“你叫文工团赶快给我把人送回来。”

江部长站起来,赔着笑,表示十分为难地把两手一摊,叹了一口气说:

“跟他们打交道,真是困难得很,麻烦得很,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动不动他们来了造反派脾气,开口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尽量压住火,跟他们耐心商量,所有头头都谈了话。我讲,‘同志们的革命积极性是好的,我支持你们一切符合毛泽东思想的革命行动。’我还讲,‘兵团党委是支持你们的,陈政委很关心你们,希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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