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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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天下)-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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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胄问道:“却不知这位老相此番复起,竟居何职?”

“以太常寺少卿迁任御史大夫,参预朝政!”房玄龄面无表情地答道。

“啊!”戴胄大为惊讶,旋即苦笑,“既为言官之首,又煌煌然位列政事堂,看来我等此番有得难过了!”

房玄龄冷笑道:“御史台监察百官,本来便是天经地义之理。中枢权力首倡平衡,不过此人秉性如此,恐怕他在这个位子上也坐不安稳。论说起来,仅谏言一项,他说十句话都未必有魏玄成的一句话顶用。皇上命他重回政事堂,也不过是为了会议之时能多一个不同的声音罢了!”

戴胄皱起眉头道:“新老并举,皇上的心思,还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呢……”

房玄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没什么难以捉摸的,从武德九年至今,相位更迭中枢轮变,此番大约要最后定下来了……”

正说着,却见一个省内黄门手中捧着一个黑色匣子气吁吁跑了进来,慌不择路间险些将站立在门内的戴胄撞了个跟头。

房玄龄皱起了眉头,板着脸道:“怎么如此没规矩?中枢禁地,举止如此张皇,成何体统?”

那黄门急忙跪下行礼:“相爷恕罪,急报!”

房玄龄和戴胄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哪里来的?”

那黄门禀道:“定襄道!”

二人同时动容,房玄龄一语不发地取过匣子打开,取出内中文表,展开略略扫了一眼标题,旋即抬头对戴胄道:“是捷报,事不宜迟,你随我一道显德殿请见……”

第九节
更新时间 20070127 11:53:02字数  5197

第  九  节

“终于结束了……”显德殿内,贞观皇帝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身绕过御案,快速几步走到房玄龄身侧,伸手从这位宰相手中取过李靖、李世勣和薛万均三人联名领衔递来的加急捷报,一面展开亲阅一面道:“三年来卧薪尝胆,总算熬出一个结果了!”

房玄龄笑着道:“陛下天威,两位李大将军神勇睿智,上下一心将士用命,打胜了是理所当然之事。此战击破突厥精骑十余万,俘获十数万众,得羊马牲畜无数,更加难得的是,朝廷军队损失极小,如此大战,总共伤亡不过万人,省去了朝廷一大笔抚恤费用,李药师确不愧为旷世名将。”

戴胄也道:“颉利被俘,突厥元气大伤,只要遣一得力边臣,百年内大唐将再无北方边患。如此大捷,比之秦皇汉武亦毫不逊色,李靖和李世勣之功,堪比李、蒙、卫、霍。”

李世民一边看奏表一边笑吟吟道:“马踏阴山,封狼居胥,戴卿这个比方确实贴切,给李靖发文,要他押解突厥勋贵速速班师,准备承天门献俘!”

“是!”房玄龄垂头应道。

良久,李世民放下表章,负着手在殿中来回走了几步,道:“仗打完了,善后的事情,议一议罢!”

房玄龄想了想,开口道:“臣以为,首先是抚恤阵亡将士,其家属后人免去终身租调赋税,其次是嘉奖有功将士,这个要等李靖将立功将士表单呈报上来才能定下来,臣估算,这两笔费用应不少于十万金之数。国库存金恐怕不足此数,臣以为校尉以上武官可赏金,校尉以下有功者一律以贞观通宝奖励之,望陛下允准……”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阵亡将士家眷,一律以太原原从将士家眷视之!”

“是!”房玄龄应了一声,又道:“还有便是李靖、李世勣、薛万均三名主将,当如何嘉奖赏赐,还请皇上示下!”

李世民想了想,道:“薛万均封榆林郡公,勋上驻国,回长安出任右金吾卫大将军、兵部侍郎,赏金五百两。李世勣加封英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封勋上柱国,擢左卫大将军,回京任雍州别驾、兵部侍郎,加开府仪同三司,赏金千两。至于李靖,他本已是开府柱国,加封代国公,封一千五百户,回京出任尚书省尚书右仆射,赏金千两。”

房玄龄答了一声“是”,随即问道:“药师为右相,其所任兵部尚书、检校中书令二职循例不能再兼,以何人接任,请皇上明示。”

这是李世民早已想定的事情,当下毫不迟疑地道:“温彦博以尚书右丞检校中书令,候君集封陈国公,任兵部尚书,参预朝政。”

房玄龄和戴胄闻言均吃了一惊,温彦博出任中书令是意料中事,候君集出任兵部尚书倒还罢了,无功无绩骤然间封了国公,已是骇人听闻,又在兵部尚书实任之外加“参预朝政”,转眼之间赫赫然封公拜相,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戴胄当即奏道:“陛下,候君集任兵部尚书,才堪得用,然而其人并无军功实绩,封国公入政事堂,似应缓议!”

李世民笑了笑:“这件事情朕想了许久,并无不妥。此事朕已经拿定了主意,门下省的王杜二卿均无异议,按制尚书省只管发敕,不必多言。”

戴胄一怔,还是不明白皇帝的用意何在,却见房玄龄咳嗽了一声,沉声道:“陛下,臣请敕,李靖李世勣率多少军队回京,郊迎用何仪仗?”

李世民想了想,道:“着二人率三千兵马回京,郊迎用郡王仪仗。到京之日,京城各王、公以下勋贵,朝廷五品以上官员随朕出延兴门五里迎接。”

房玄龄低头应道:“是!”

皇帝舒了一口气,道:“李靖奏请迁突厥所部三万户于长城以南,并请将东突厥勋贵尽数迁来长安,你们怎么看?”

戴胄想了半晌,开口道:“臣以为夷狄之辈,其心背我,若迁入内地,恐其不安本分,又生祸端。与其如此,朝廷不如在阴山北麓设道,或曰安北督护府,驻军备边安抚地方,如此可就近监视诸族,祸乱不生,臣以为良策”

李世民沉吟片刻,问房玄龄道:“玄龄以为呢?”

房玄龄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臣以为此事涉及颇多,非一二人可定,皇上应就此事召开廷议,召诸王公、三公三师、三省宰相及政事堂参议得失参预朝政之臣共议之,此事似应待李药师回京再议,也听听他的意见!眼下臣以为最要紧的,是必须尽快决定如何处置颉利,是杀是囚,皇上总要心中有数才是。”

李世民点了点头:“也好,这些事情都不妨等李靖到京,听听他的意见再说!你们下去布置礼部准备郊迎大礼吧!”

……

出了显德门,戴胄方才问道:“适才候君集之事,相国何以不发一言?”

房玄龄叹了口气:“玄胤,此事暂且不提也罢。皇上此举,实是自有深意的,此事你我多言无益……”

戴胄诧异道:“相国何出此言?皇上自登基继位以来,屡下明敕鼓励臣下大胆谏言,大臣面谏无论是非均不获罪,魏玄成几次将皇帝顶得雷霆大作,官却越做越大。历朝历代,以本朝谏风最盛。如今朝廷制度,参预朝政即是宰相,中枢之地,择人任事岂可不慎?侯君集虽是皇上藩邸旧人,却终归并无显赫军功,治庶就更加无从说起,皇上超拔其入政事堂,明显是私心作祟。明知人主处事有误,为人臣者怎可不谏?”

房玄龄苦笑了一声:“玄胤,你所言大体不错,然则此事之不妥,愚钝如你我,也能一眼看透,聪慧敏达如魏玄成者,难道反而看不透么?”

戴胄愕然,却听房玄龄款款而言道:“事实上,魏玄成在这件事情上非但没有大加拦阻,反而是他第一个在皇上面前举荐侯君集,言其有宰相之才可入枢机。玄胤细想,魏玄成此举究竟真意何在?”

戴胄浑身一震,脱口道:“玄成此番可看走了眼了……”

房玄龄笑道:“玄成习的是王霸之术,非儒门正统。看人看事,自是和我们有所不同。李药师此番北疆之捷,于国家实是一件大幸事,于他个人而言却实在说不上是件好事。你想想看,自武德年间以来,在药师手中灭掉的诸侯有多少,像这种才力举手之间便可灭国兴军的统兵大将,历朝历代哪个能够得善终?李药师此番功盖天下,皇上以社稷开创之功,亦仅足与之比肩,何况他人?魏玄成不愧是当世豪杰,他这一荐,表面上看不无揣测皇上新意奉迎阿谀之嫌,实际上却是在为国家保存一良将。侯君集是天策府中皇上引为腹心之将,虽无大的功勋和卓越才绩,却深得皇上信任,如今他加封国公,以兵部尚书身份参预朝政,自然可对药师这个以军功拜相的威武大将军收制衡之效。如此皇上对李药师也不必过于猜忌,朝野上下也不会有人党附药师再生事端。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你我若是硬要拦阻,不是反而害了药师,又使朝野不宁么?”

一番话说得戴胄如大梦初醒。李靖此番大捷,威震天下,如此大功不遭皇帝猜忌才是怪事。侯君集出任兵部尚书入政事堂,等于一下子就夺去了李靖的兵权,李靖虽然荣升尚书右仆射,却并不能对追随他征战多年的这些将校们加以提携关照,侯君集是皇上信得过的人,有他以宰相身份主管兵部,皇帝心安,李靖的性命前程也都保下了,确是两全其美之事。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道:“玄成历事李密、建德、建成数主,而皇上仍旧引为股肱,才略见识,确非我等可比……”

……

贞观四年三月初一,南阳郡公定襄道行军总管兵部尚书李靖亲率一万骑兵越过阴山北麓,星夜进至距帻口十五里处。突厥可汗颉利因见唐俭持节钺来使,以为唐廷已中其缓兵之计,因此未加防范,待得听闻军报,李靖大军已将牙廷团团包围。颉利措手不及,仓促之间上马单骑脱围而去,其部众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迅即被唐军击溃,颉利的妻子隋义成公主死于乱军之中。此役有将近一万突厥骑兵被歼,男女部众十余万人及牛羊杂畜十余万头被俘获。与此同时,李世勣率唐军主力自正面出击,将失却了统一指挥的突厥大军分割包围各个歼灭,并切断了突厥北窜的道路,迫使许多部落来降,俘获五万余人。三月十五,小部落可汗苏尼失将逃窜到其领地的颉利可汗俘获献与唐军。至此,在中国历史上曾经煊赫一时不可一世的东突厥汗国彻底灭亡。

捷报四月初传到长安,贞观皇帝李世民当即前往太极宫谒见太上皇李渊禀报佳讯。当天,太上皇发敕,召皇帝及文武百官至凌烟阁夜宴,宴上太上皇亲执琵琶,贞观皇帝当庭起舞,欢愉之情可见一斑,宴会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定襄之战影响深远,此战之后不长时间,唐廷便控制了自阴山至大漠的广大地区,困扰中原王朝已久的北方威胁冰消瓦解。数年之间,北方诸部落纷纷来降,大唐天威远播塞外,化外诸族于贞观四年五月上表,称贞观皇帝为“天可汗”,自此,唐廷发往域外诸族的敕旨文书上,均有“天可汗”字样。

贞观四年五月初五端午日,李靖、李世勣、薛万彻、苏烈诸将率领三千士卒押解颉利等突厥贵族抵达长安,贞观皇帝李世民亲率长安城内的王公贵戚文武百官出城五里相迎,礼部仪仗高奏凯旋乐,迎接凯旋的将士们。当日长安城内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次日,朝廷在承天门外举行献俘大典,李世民当众历数颉利十大罪状,命其“居长安待罪”。这一天,尚书省正式发布上敕,以李靖为尚书右仆射,加封代国公,以侯君集为兵部尚书参预朝政,加封陈国公,以李世勣为左卫大将军兵部侍郎,加封英国公,其余北征将士,各有封赏。

五月初八,皇帝在显德殿召集廷议,议处突厥旧部。

朝堂上,朝臣们发生了较为激烈的争论,多数朝臣主张北狄自古为中原祸患,而今幸得破亡,应趁此良机,将其悉数迁入内地,使之散居各州县,教之耕织,使其逐渐改俗习农,以永空赛北之地。然而也有许多大臣反对此议,这些人以为,若将突厥迁入内地,改其习俗,非但不能教化之,反倒在中原埋下了祸患之源,得不偿失。”

李世民坐在御座之上默默倾听着群臣的发言,见争吵越来越激烈,便微笑着摆了摆手:“诸公少安毋躁,近日我们有的是时辰仔细辩析此事,不必过于意气用事!”他转了目光,盯着刚从夏州被召回来的夏州都督窦静道:“窦卿,你的辖地毗邻突厥诸族,你说说看,朝廷怎么处置这些异族方能不生祸患?”

窦静泰然自若地走出班列奏道:“陛下,北方夷狄之性,几近于禽兽。华夏之刑法不能威之,中原之仁义不能教之,况且其民与罪酋事从日久,其情亦不能骤转,这些人置之中国,有损无益,恐一旦作难,犯我王略,朝廷又需发大兵平之,于天下大治不利!”

李世民看了看他,嘴角带着笑意道:“哦?那以卿之见,如何处置这些人方能不坏天下大治之局呢?”

窦静躬了躬身,道:“北方夷狄,因其本是业已破亡之地,此时其上下尊卑,均战战兢兢以望长安而待罪,若主上施以望外之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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