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鞭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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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鞭唤-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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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月奴顾自思索,几乎忘了陈唤的存在,口中喃喃自语道:“惠枝,惠枝,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为何我始终无法将你看透?你到底来自何方?你究竟为何而来?你现在又去了哪里?……”

    陈唤心中猛地一跳,急道:“赵月奴,你刚才说什么?她去了哪里?你说她去了哪里?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姆妈其实并没有逝世?是不是?!”他神色激动,脑中跟着急速转动,顿时飞快地描绘出一幕幕与母重逢果然美丽欢喜无尽共享天伦等等美好画面来,这也是自小受赵月奴影响而成的一种本事,脑子里永远不停地转动,哪怕有再重要的事也阻止不了思索和幻象,随时可以一心二用神游四海。

    可惜现实未免残酷,赵月奴很快否定了他的猜测,摇头道:“不,你妈妈确实难产身亡,当时我和你舅妈都在旁边,眼看着她逝世,此事千真万确,你可别胡思乱想。”见陈唤一脸惊喜之色迅速转化为失望和沮丧,不禁又有些心疼,便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解释道,“我说她现在去了哪里,是一种泛指,就像人死后要去黄泉地府一样,因为你妈妈太神秘了,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有个很奇怪的念头,总觉得她死后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去地下投胎,而是……而是……”

    陈唤连忙问:“而是什么?你快说!”

    赵月奴秀眉微锁,沉吟半晌,道:“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又确实存在着。我始终认为,你妈妈和咱们大家不是同一种人,咱们死了会去阴曹地府报到,然后等待投胎转世,但你妈妈却不是去地下的,而是去天上的。她早已飞上了天,就是此刻头顶上的暗夜星空,那里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陈唤抬头看看头顶幽深静谧的夜空,细细咀嚼赵月奴的话,只觉似懂非懂,皱眉道:“我姆妈飞上了天?赵月奴,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

    赵月奴苦笑道:“何止你不明白,我自己也一样不大明白,这纯属一种感觉,没法子做解释的。”

    陈唤心中对陈惠枝生出无尽的仰慕和好奇,急道:“你说我姆妈和大家不是一种人,这话怎么解释?你快说来听听!”

    赵月奴仔细回忆一番,道:“其实真正说来,你妈妈也不见得有多特别,最多也就是嘴上人中旁边长了颗黑痣,显得比较妩媚,另外,她个子也比一般女人高很多,显得又轻又软,好像柳条儿也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那时大哥和大嫂就管她叫做长姐姐,她可是比大哥还高了大半个头呢,你爸爸也比她矮了两寸,那时只要和她站在一起,就会显得格外不自在。呵呵,光是这身高,这些年来我就没见过一个能超过你妈妈的。”说着不由笑了笑,道,“陈唤,都说儿子身高像娘,看来你长大后个子一定不会矮,以后找媳妇可就有了不少优势。”

    陈唤难得听到这些对生母的描述,不禁心痒难挠,也没在意赵月奴提及到他的父亲,不住催促道:“还有呢,还有呢?快说,快说!”

    赵月奴道:“说也奇怪,陈惠枝几乎对任何人与事皆不关心,却惟独喜欢摆弄那些玉器,你舅舅库房里存的那些玉器,她几乎熟悉每一件,有时你舅舅找到买家却一时忘了玉器放在哪里,只要问陈惠枝,她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真是奇了。她来投靠我们时身无长物,除了那块赵家玉佩外,就只带了一袋奇怪的黑石头,你也见过那些石头,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也不知有何珍贵之处,她却视若珍宝贴身收藏,平日里没事就拿出来把玩。我曾亲眼看到她将那十八块黑石头摆在面前,就此呆呆坐了一整天,问她在做什么,她只是笑笑,却总不说,当真奇了怪了。”

    陈唤早见过那十八快黑色石头,也看不出任何异处,闻言就要点头附和,但又不想贬损母亲,便改口道:“我姆妈不是凡人,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你们普通人自然是不会明白的。”

    换作别的时候,赵月奴一定会伸手打他几下,但今日却心情有异,闻言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一直以来的怀疑,你妈妈可能真的不是凡人,就算她是凡人,也一定和我们大家不同,她的行事作风和意图,不是咱们这些人可以随便揣度明了的。”

    陈唤不禁又得意起来,脑子飞快转动,一边展开幻象一边笑着说:“我姆妈不是凡人,那么我陈唤自然也不是凡人。就算我那亲生父亲跟舅妈说的一样差劲,我也至少拥有了一半陈惠枝的优秀血统。由此推算开来,即使我只有一半不是凡人的血统,也一定比普通人优秀得多。嘿嘿,这可是真正的优良血统啊,我陈唤自小卓越不凡,看来果然是有原因的,以后长大了自然就更了不起,到那时……”

    赵月奴十分扫兴地阻止了他的豪言壮语,神色却有几分古怪,问道:“陈唤,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舅妈说你亲生父亲怎么来着?”

    陈唤被打断思路,心中自然不痛快,没好气地说:“还能怎地?舅妈说了,我那亲生父亲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从来只知道玩弄良家妇女,将来不但不会有出息,还会遭报应!”说着不禁又延续了刚才的思路,道,“那又怎样?只要我姆妈的血统优秀,两相一掺和,我老爸的差劲就给冲没了,我陈唤依然要比普通人优秀得多。哼哼,看以后谁还敢说老子是野种!”

    赵月奴正皱眉寻思,闻言又吓了一跳,道:“什么?有人说你是野种?”

    陈唤恨恨地道:“就是对面汇宝斋的老板娘,上回我打断了她儿子的门牙,她就骂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妈的,小爷我迟早要扒了那胖寡妇的衣裳,把她挂到这亭子角儿上来,到时候让杭州人都来看看,她堂堂汇宝斋老板娘是如何像只白羊也似光溜溜地挂在孤山下晒月亮!”

    赵月奴本也感气愤,但听他出口成脏,不禁拧起了眉毛,待听他说到最后,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这小鬼头倒也风雅,让人家来孤山晒月亮,损了人还不忘保持意境,真亏你想得出来。”

    陈唤得意洋洋地道:“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我陈唤是何等优秀的血统!”说着便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忙道,“别罗嗦了,继续说下去,我还没听够。”

    赵月奴苦笑道:“其实我对你妈妈也缺乏了解,她根本就是个谜一样的女人,从头到脚都透着神秘感,今天本想和你好好说说她的往事,现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唤道:“那就说说怀上我之后的事吧,之前也别提了,反正我基本都听过。”

    赵月奴叹息一声,道:“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可真是吃够了苦头,我们赵家这一代虽没人怀孕过,但我和大嫂也见过不少孕妇,大致知晓女人怀孕的反应。不过谁也想不到陈惠枝的妊娠反应会如此厉害,那些日子她几乎天天恶心呕吐,整个人没半点气力,什么也吃不下,每天晚上必须抱着那十八块黑石头,方才可以勉强入睡。唉,当真是受罪啊。那时候我可真是吓怕了,发誓这辈子都不要怀孩子,省得以后像你妈妈这般痛苦。”

    陈唤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倾听一阵,忽沉声道:“我姆妈这般痛苦,我那父亲却依然不闻不问,成天在外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赵月奴吃了一惊,随即恍然道,“是不是你舅妈告诉你的?”

    陈唤一张小脸难得地冷酷起来,狠狠地道:“果然是这样,看来舅妈说得半点不差,那个男人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哼,这种父亲不要也罢!”

    赵月奴被勾起了心事,脸色顿时黯然,但仍连连摇头道:“你不可以这样说,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做儿子的绝不能有此不敬之念。”默默整理一番语句,又道,“当年若不是你父亲和你妈妈倾心相爱,便不会有你,后来因为家族变故,他才被迫离开,以后自然会回来寻你。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你一定要尊敬他,将来父子重逢、共享天伦……”

    陈唤打断道:“赵月奴,你不要再帮他说好话了,他的所作所为舅妈都告诉过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什么倾心相爱,都是胡扯!当年要不是他勾引我姆妈,我姆妈怎会怀孕?后来我姆妈反应剧烈,天天遭受痛苦,他又何曾来探望过半次?要不是你和舅妈特意去找他,他甚至早已忘了我姆妈这个人!后来姆妈肚子大了,他还不承认,要不是你们去他家吵闹,他如何会把那块祖传玉佩交给你们,方才确立我的身份!哼,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陈唤不打他骂他就不错了,要我尊敬他,那是门儿也没有!”

    赵月奴不禁苦笑连连,心中暗暗责怪大嫂冯巧帘:怎地大嫂这般不分轻重,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陈唤,不知她有没有说出陈唤的真正身世……念至此便问道:“你舅妈还说了什么?”

    陈唤道:“舅妈还说,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早就把咱们忘了个干净,去异国他乡逍遥快活了,这些年过去,凭他的本事自然早已勾搭了无数傻女人,给他生下一打又一打的孩儿。咱们现下过得好好的,何必还要顾念那种人,不如就让我认舅舅舅妈为父母,你赵月奴就做我姑姑好了,省得年纪不大尚未结婚就带了个儿子,说出去须不好听。”说着笑了笑,道,“这话前半段我愿意听,后半段可就不答应了,嘿嘿,舅舅和舅妈都喊顺口了,要我改口喊爸爸妈妈,我可不习惯。”

    赵月奴心中暗道:“看来大嫂是想借陈唤的嘴巴给我敲警钟来着,难怪跟陈唤说了这么多事。”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原来赵月奴当年结识陈唤生父时,因为那人确实俊美潇洒之极,当时她不足十五岁,清纯幼稚,便对那人产生了些许的思慕之情。后来那人对陈惠枝下手,令陈惠枝怀孕,她才止住了心中的胡思乱想。陈惠枝去世前将陈唤托付给她,此后她便一直以陈唤养母身份自居,虽养育陈唤大多由大哥大嫂负责,她算不上特别称职,但一个姑娘家就此放弃终生幸福养育别人的儿子,却也委实难能可贵。如此直到陈唤将近十岁,她也已二十五岁挂零,兄长和大嫂十分担忧她的婚事,常张罗着要给她找一门亲事,她却始终不答应,兄嫂其实也极喜爱陈唤,又多年无法生育,便有心认养陈唤为子,让她得以解脱。可是不论如何努力,她就是不肯,究竟是何原因却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一味地极力拒绝。如此一直僵持到今日,迫使她大嫂要借陈唤之口来提醒于她。

    想到这些烦心事,赵月奴不禁摇头苦笑,心中烦闷,便转首望向远处的西湖。半夜时分,微风徐来,吹皱了镜似的湖面,微波荡漾,月华洒在波光之上,荡起层层银纹,银色的湖水上漂浮着一叶扁舟,随着湖水轻微摇晃。赵月奴又习惯性地陷入了自己的神游,只见那小舟托在湖水上,风大则晃得剧烈,风小则晃得轻微,如此一下一下晃荡不停。到后来也不知是湖水令小舟摇摆,还是小舟令湖水荡漾;是微风吹皱了水面,还是水面激起了微风;是月华洒满了西湖,还是西湖掩映了月华……一时间赵月奴心中皆是这些不着边际的思绪,呆呆地似已痴了。

    良久良久,赵月奴终于回过神来,看看面前乖巧不作声的陈唤,心中涌起一份温柔,道:“你放心,舅舅和舅妈不会真的那么做,你的姆妈永远只是一个陈惠枝,除她以外不用喊任何人妈妈,至于我么,你永远都喊我名字好了,咱们早就约定好了的,以后还是一样不会变。”

    陈唤笑道:“你放心,舅妈也不会再催你做不愿做的事了,我跟她说了,再过十年八年,等我长大成人后,我就娶你过门,到时候咱们亲上加亲,他们两个也不用着急了。”

    赵月奴愕然半晌,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挥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笑骂道:“小鬼头,就会耍弄心眼,连我也敢取笑,真当该打!”说着想了想,又问,“你舅妈是怎么说的?”

    陈唤得意地道:“我陈唤身怀陈惠枝的优良血统,自然与众不同,连舅妈也看得出来,她说这个办法倒也不错,就算将来你嫁给了我,也比嫁给那些没良心的臭男人好得多!”

    赵月奴不禁摇头苦笑,道:“你舅妈埋汰人,你可别跟着一起埋汰人,小伢儿不能总记挂着别人的不好,要多往好处想,知道么。”见陈唤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忍不住便想打击他一下,叫他莫要这般自以为是,便又道,“其实你妈妈并不像你舅妈说的那样是被诱骗的。”

    陈唤微微一惊,忙问:“此话怎讲?”

    赵月奴道:“其实我认识你父亲在先,他是汴梁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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