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爱你- 第13部分

“一看仁焕就知道是金俊秀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不会觉得怪异，更何况，还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妈妈。”

他定定地说着这样的话，禁不住，英兰浅浅笑了。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起头，不觉皱起了眉，有点刺眼。只是——阳光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她的记者会，上午才约定好要开的记者会，下午却能召开。这奇迹般的速度，有多少人在感叹。

她的记者会，被安排在全首尔最好的饭店的最好宴会厅中。这是任何一个明星都不能享有的荣耀。

她的记者会，怪异的座次——她一个人独独坐在上面，面对着下面成百上千的话筒与摄象机。

她的记者会，引来的娱乐圈中人，还引来了与这个圈子并不相干的人，譬如，正贤哥，譬如，她的母亲，譬如，她的父亲。

之前的那次记者招待会也是在这里召开的吧！之前的那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她高中的时候，两个韩国著名财团之间的联姻，宣布她与正贤哥定婚就是在这里。久远的过去。

今天的记者会，她是要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们。

她没有告诉他有这样的一个记者会，是从经纪人那里得来的消息。

她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数不清的人面前，一个人，坐得离所有人都极远的样子。

桢勋微微地锁起眉来。倘若不是他，应该不是遥远，而是没有任何的交集，这样的英兰与这样的圈子。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将公主带出了城堡，却没能带给公主幸福——或者，他所带给她的，只有不幸。

这一次，坏蛋醒悟了——把公主送回城堡，把仁焕留给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不会成为仁焕的妈妈。

第一次跟着教授进手术室，第一次在教授的示意下拿起了牵引器，第一次在人这类生命体上看到搏动着的心脏，第一次真正听到仪器发出“嘟——”的声音，第一次看到病患死在了冰凉凉的手术台之上，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手止不住在颤抖，第一次看到如此无能的自己。必然会死的，并不是死在他的手中，与他毫无关系，这就是手术，再小的手术也必然有着风险，这些，他知道他清楚比谁都清楚，只是——第一次，他杀了人，用救人性命的手术仪器，第一次，他见识到了死亡的残酷。

逃回老家，闷在房间，一去一个多月。他，确实就是个胆小鬼，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之后，以状元之姿挺进汉城大学医学院外科部的他，在教授们的叹息声中，转去了牙科。这里，应该不会存在这样的生死。

而她，面对这样的他，选择了离家出走，带着才一岁的仁焕出现在他面前。死者是孤儿，她唯一的儿子，也成为了孤儿——因为他，因为金桢勋！她知道他的心情，就像他知道她的用意一样。只是，他这个罪魁究竟怎样去面对这个叫仁焕的孩子？

面对不了生死，也面对不了仁焕，他开始往演艺方面发展，之后，放弃掉了牙科，之后，放弃掉了她——不想她再那么辛苦，想让她回去，公主变为贫民，城堡之外的痛苦，不想让她再沾染半点——他也面对不了她，他已然没有把握，带给她点滴的幸福。

“仁焕的亲生母亲是位患有脑癌的女子，她本身就是个孤儿，她很爱仁焕的亲生父亲，只是，当她知悉自己罹患脑癌之后，选择了离开，在生下仁焕一年之后病发去世。至今，我仍不清楚仁焕的父亲是谁。但，决不是金桢勋，也不可能是金俊秀。”

电视中的她，静静地说着。

当他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仁焕的时候，当他终于能够勇敢起来的时候，她这样一个公主却连救赎的机会都没有给予。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向着来参加记者会的人们致谢。

任务完成，现在的她，可以回航。

想起了昨天夜里与仁焕“摊牌”的情形。似懂非懂而后全部清楚的仁焕，哭了很久很久，最后只问她爸爸在哪里。只是简单的一句，却让英兰没了言语。一直想要给仁焕找爸爸的，所以，仁焕还是叫“金仁焕”，因为这是他父亲最喜欢的名字；所以，仁焕并没有入籍，这样的话父亲找来就能带走他了；所以，无论怎么忙，英兰都会让仁焕参加电视节目录制，或者这样能更快让他的亲身父亲看到他。只是……今天，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出示了仁焕的出生证明，假若仁焕的亲身父亲真的看到了真的听到了真的来了真的要带走仁焕，那么，她又该如何？

再次叹息，走下台的时候，记者仍不准备放过她，蜂拥而上，正贤已早一步，阻挡在她与人潮之间，形成了一堵攻之不破的壁垒。

而后，英兰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这是张氏财团的记者会。如果这之后仍存有不利言论，我们将会循法律途径解决。”

英兰转过头去，静静地望向了立在她之前位置上的父亲。

“喔爸……”微微启口，轻轻叫着。

李秀满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网页。比报刊杂志都要迅速的网络，已将方才记者会的一切公布开来。

她确实做到了。没有借助金桢勋的公司，也没有借助**公司，她站立在最为中立的位置上，说着她要说的话。由于她的解释由于这场空前的记者会，金桢勋由抛妻弃子的地界中爬上来，俨然成为了当时与她共同抚养仁焕的完美男子，而俊秀也成了爱心天使。如此的女子，聪明而周到。

一直也在猜测着那个小仁焕是谁的孩子，最终，是这样的结果，原来，长久以来是他们想得太过复杂了。这是不是在圈子里呆多了的必然呢？笑着摇了下头。对于这样的必然，李秀满也只是无奈。欣赏张英兰，从第一次接触开始就欣赏着，只是现在，这样的欣赏，已不吝于唇齿之间，而是放于了心间。

但……这样的张英兰，这样的金俊秀，这样的朴有天，应该不会存在更深的交集了吧！

有多久没坐在这样的车里了？也是记不清了。发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不好使了，或者，长久以来处于那样的境遇，自我保护般地选择忘却选择屏蔽掉了。

流连车窗外的一切，这样的车窗，外面黑沉沉，看不见里头，从里面向外，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切，只是，镀上了一层茶色，透过这样的车窗，映入英兰视野中的事物有些失真。她应该是习惯了颠簸的公车上那不清澈却清晰的车窗。

车到住处，却只能停在街道之外。

她在前头带路，后面，跟着初次到访的父亲。

是知道女儿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甚至可以将地址倒背，只是，真的来到了，真的见到了，他的眉，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微微回头，英兰看向了随她一起爬上这长长六层楼梯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英兰。

用钥匙打开门，还未请父亲进去坐，仁焕已跑出来抱住了她的腿。

“妈妈。”是孩子稚气却好听的叫唤。英兰欠身，抱起了仁焕，转过身来，请父亲进去坐。

于是，阔别的父女，坐进了这狭小的空间里。

仁焕很乖地端水过来：“爷爷，请喝。”很乖地打着招呼。

“……谢谢。”望着仁焕，却不知该说什么的英兰父亲。

让仁焕带着漫画书去了天台，房间里，剩下两个人，却仍是狭小的空间。

“谢谢……如果不是您一味让保镖护着我，到现在我应该还在那些记者的包围中。”其实，更想说的是，谢谢父亲，谢谢父亲站出来说的那句话。她知道，这对于父亲来说，有多难。长久时间未有的交流，无论是她，还是父亲，都觉不自然了。

“搬回去住。”沉默许久之后，父亲径自开了口，让英兰一愣。“搬回去住，你的房间天天都收拾的，现在就可以搬回去。仁焕的话……”

说到这里，父亲扭头望向了窗外，看见仁焕正很乖地坐在小椅子上看着漫画书。

幽幽吐了口气，算是战役失败的表征吗？父亲继续说：“现在事情也说清楚了，一起回去吧！会请专人照顾仁焕的。你不用那么辛苦，安心念书就是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并不想改变什么。”倔倔的英兰，“结识不一样的人过不一样的生活，这样，才能体味不一样的人生，不是吗？这应该原来的张英兰永远都不可能接触不可能体会到的，更何况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可能变回去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所以，虽然非常感谢，但也请放开我，继续放开。”

低头，父亲无奈地笑着：“始终只是考虑自己的张英兰啊！”

被父亲这样一说，英兰皱起了眉。

“那么你的父母呢？抛弃了那么许多年，准备继续放开？”抬头，与英兰面对，眼眸中居然有东西在闪动。

眉锁得更紧，只是一张口，除了这一声“喔爸……”，却不知再该说什么的英兰。

这样的一句“喔爸”，让在这狭小空间中的两人都是一愣。

有多久？有多久未曾听过她这样叫过自己？

有多久？有多久未曾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

“如果还认我这个父亲如果还要你的喔妈，那么，就搬回来住。”

“喔爸……”

“何况，也该为这个叫仁焕的孩子想想。”父亲的目光再次落定在坐在天台的仁焕身上，“既然付出了那么多既然决定留下他，就该给他最好的，不是吗？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但是你也该了解作父母的心情了。把所能给予的最好的都给孩子，这就是父母的心意。于你，你母亲和我，也是如此。”他的目光转回到了英兰身上，说得真诚而令人感动。

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落下来的英兰。出生至今，第一次，父亲这样与她交谈，第一次，她觉得父亲不再立在那个强势的至高点，第一次，她意识到她的任性对于父母的伤害有多深。

“整理一下，晚上会派车来接你。”边说，父亲边站起来，向门口移动。如果不是那么倔，如果不是父女都那么倔，如果可以更早地这样谈，她就不会吃那么多苦。想及此，父亲一阵揪心。

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父亲转过身来，对英兰说：“一开始就注定了的输赢啊！英兰，你赢了。”并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的英兰，等待父亲的继续，“跟桢勋结婚吧！你母亲和我不会再反对了。”父亲如是说着。

这样的话把英兰定格在了那里，她的目光就定定地锁在了父亲身上。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英兰，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没带什么出来，算不算是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

现在的仁焕终于被允许去“放风”——因为要走，所以，放仁焕去道别。只是，并没有与仁焕说要走，只是，让仁焕去见见在这里的朋友们。小家伙这时候应该是在不远的小公园里欢畅地玩着吧！他终于可以安心地与伙伴们玩耍了。

把所能给予的最好的都给孩子，这就是父母的心意。果然，她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不过，似乎上天还是给了她补偿的机会。

坐在天台之上，英兰望见放在那里的一盆子待洗的衣服。刚才就发现了。只是一直在琢磨要不要去洗，想想也不带走，似是有了偷懒不洗涤的理由。不过为什么目光却总是被它们羁绊？

想到什么的英兰，从衣袋里取了手机出来。开机。

径自跳出的第一条讯息，来自金桢勋。

“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我？为什么让我负罪之后却连救赎的机会都没有给予？”

只是一条，不再有其它。一直是这样，不会说话也很少说话，这样的他，在这样的圈里，一路走来，该有多苦？得有多喜欢这份职业，才能坚持到今天？即便如此，那样的时候，却是一个劲地说他不要紧。英兰幽幽皱起眉来。

“跟桢勋结婚吧！你母亲和我不会再反对了。”

父亲方才的话，跃入了她的脑海。曾对他说过，她没选错，一直都没有选错。现在的她，仍持有这份把握——一直都在为她想着，在他面对着的选择题中，他自始至终选择的是她，就像她长久以来选择着他一样——始终没有负罪，所以——没有救赎。

手机的信息提示音仍是不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低头看，果然是金俊秀。那么多条讯息，这小孩怎么那么有时间怎么那么空闲怎么可以发那么多条讯息？

一条条讯息往下看，甜美的笑容渐渐占据了英兰的脸庞。

“从电视里看，也很好看的英兰姐。”

“不会紧张吗？表面上看不出来，掩饰得还真好。我第一次参加记者会的时候害怕得都结巴了。”

“谢谢替我解围的你。”

“原来是这样的仁焕，原来是这样的母亲。”

“在父亲还未出现之前，仁焕可不可以是金俊秀的孩子呢？”

“因为英兰，我成了爱心天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英兰与仁焕的天使？”

“怎么办呢？再也——放不开这样的英兰了。”

……

“之后，不要再让自己那么苦了。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