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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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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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光车厂,大门敞开着,薛平顺坐在门内抽着烟袋,王大妈坐在对面阳光下缝补着衣服,忽见外面进来一人,衣着得体,举止大方,客客气气问道:“请问是陈子锟陈老板府么?”

    “您是?”薛平顺起身问道。

    “我是熊公馆的管家熊贵,我们老爷想请陈老板过府一叙。”来人掏出一张帖子递过来,薛平顺接过一看,差点没坐地。

    堂堂前国务总理熊希龄老先生竟然递帖子来请大锟子!

    “在在在,快请进。”薛平顺忙不迭的招呼着。

    熊管家笑笑:“我就不进去了,您代为转交即可。”

    平顺客客气气送走了熊管家,飞也似的跑进了正房,手举着帖子喊道:“大锟子,你猜谁来请你了。”

    陈子锟笑道:“我猜应该是咱们的邻居,克勤郡王府的熊希龄老先生。”

    薛平顺大惊:“大锟子,你未卜先知啊。”

    “呵呵,石驸马大街左近胡同的住家里,唯有熊老最有威望,再加薛大叔您如此激动,我要是再猜不出就是傻子了。”

    “也是啊,大锟子你真是料事如神,熊老出面,这事儿肯定圆满,那啥,你别坐着了,赶紧换衣服过去,熊总理在府侯着你呢。”

    薛平顺一通猛催,陈子锟却四平八稳:“急啥啊,又不是我求着见他。”

    话虽这样说,也还是换了出客的衣服,来到熊宅,到底是以前的王府,五开间的大门脸,那叫一个气派,相府门前七品官,连门房都趾高气扬的,不拿正眼瞧人。

    陈子锟大步前,递名帖,顺手赏了一块大洋,门房笑的脸像菊花,飞也似的进去通报,不大工夫出来了,“陈老板您里边请。”领着陈子锟进了门。

    侯门深似海这句话一点也不假,熊府只是个前清郡王府,就大的让人眼花缭乱了,门房带着陈子锟进了好几道门,转了好几个弯,才来到熊老爷会客的小客厅。

    刚进院子,迎面看到一个高阶警官走过来,正是和陈子锟在马宅打过交道的李定邦警正,警正是警衔,他的职务是内城警察署的署长,今天手下逮了一帮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粪夫,本来只是一桩不起眼的小事,没成想惊动了熊老,把李定邦叫来好一顿呵斥。

    李定邦这个气啊,熊希龄虽然已经卸任,好歹也是当过一任国务总理的,论身份论地位,都比自己这个警察署长高多了,所以他只能乖乖低头挨训,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加倍骂马老五一顿,都是这小子,办事不长眼,为了个粪头儿得罪了熊老爷。

    没想到在熊府遇到了老对头陈子锟,李定邦顿时想到这事儿肯定和姓陈的脱不开干系,心里更加愤恨,表面却客客气气,还打了声招呼:“陈老板,您也来了,我还有事,咱们回见。”

    陈子锟也客气道:“李警正,有日子没见了,咱哥俩得空好好喝一杯。”

    两人假惺惺的互相打过招呼,陈子锟进了小客厅,熊希龄五十岁下,一身长袍大褂,头发花白,笑容可掬,毫无架子,招呼陈子锟坐下,让佣人茶,寒暄之后说道:“有件事我很纳闷,不知道小陈老板可否解惑答疑。”

    “请讲?”

    “你一个开车厂的,为何会介入京城粪业?”

    陈子锟笑了,侃侃而谈道:“我并不打算介入粪业,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情罢了。”

    “哦?此话怎讲。”

    “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我辈民国青年,连自己家里,胡同里的卫生都不能解决,连区区一群粗蠢粪夫都奈何不得,又怎么能奋发图强,扬我五千年之中华国威于世界呢。”

    “说得好!”熊希龄击掌赞道,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个有点生意经和正义感的年轻商人而已,没想到居然是一个颇有思想的知识青年,顿时让他大有捡到宝的感觉。

    “小伙子,你师从何人?”熊希龄问道。

    “晚生国文师从刘师培先生,英文师从辜鸿铭先生。”陈子锟从容答道。

    熊希龄肃然起敬:“原来是这二位国学大师的弟子。”

第一卷 旧京 第五十三章 谭嗣同转世?

    陈子锟心里这个美啊,这俩老师真没白认,不管是洋人还是名流,听到二位教授的大名立刻改变态度,看来以后还得好好巴结两位老师才是。

    既然对方是名师高足,熊希龄自然不能象对待人力车厂老板那样随意了,一番谈论之后,他发现陈子锟谈吐不俗,不过隐隐有些草莽之气,而且此前并未听说他是北大学生,于是便问起个中缘由。

    陈子锟坦诚相告,说自己不过是一介人力车夫,只因机缘巧合才拜两位教授为师,熊希龄听了不禁更加欣赏这个年轻人了。

    “子锟啊,依你之见,粪业应该如何改革才是?”熊希龄道。

    “很简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整顿改革,就要制定规则,让法规来保护住户,约束粪夫,如有违规,有司亦有法可依,或处罚,或取缔粪夫的经营权,以保证北京的环境卫生。”陈子锟说的有条有理,熊希龄捻着胡子不断的点头。

    “粪业规则,你可有手稿?”熊希龄问道。

    “没有,不过都在我脑子里。”

    “不妨现在就写出来,随我来。”熊希龄起身,带着陈子锟前往内宅房。

    这可是超规格的招待了,把佣人们都惊呆了,能进熊希龄房的那可都不是凡人,唯有梁启超、张謇、朱启钤这样的名流才能和熊老一起舞文弄墨,就连段祺瑞这样的角色,也只是客厅看茶的份儿。

    熊希龄的房位于内宅西侧,幽静典雅,进门就是一股扑鼻的墨香,靠窗摆着湘妃榻,到处都是架和博古架,珍奇异宝比比皆是,宋版明版的古更是浩如烟海。

    进得门来,忽然墙悬挂的一柄宝剑发出铮铮鸣响,陈子锟有些好奇,前摘下宝剑,拔剑出鞘,宝剑一声长啸,寒光满屋,剑身七颗金星呈北斗七星排列,在灯光照射下发出耀目金光,宛如夜空寒星。

    “好剑!”陈子锟随手耍了一个剑花,这才醒悟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唐突,赶紧道歉:“熊老,晚生一时兴起……”

    再看熊希龄,整个人已经傻掉了,呆呆的望着陈子锟,手指微微颤抖。

    “你你你……”熊老总理的声音也在发颤。

    “抱歉,我太无礼了,这就给您放回去。”陈子锟吓了一跳,赶紧把宝剑插回剑鞘,要往墙挂。

    “不不不,你再做一下刚才的动作。”熊希龄赶紧阻止他,满眼都是期待。

    “好,那我就献丑了!”陈子锟将长衫下摆撩起来塞在腰带,手持七星宝剑舞动起来,房里剑影闪烁,满屋都是寒光。

    陈子锟舞的兴起,索性跳到院子里,耍开了太乙玄门剑法,他很久没有练过这套剑法了,起初有些生涩,但是动作越来越流畅,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此时天竟纷纷扬扬下起了春雪,陈子锟就在雪中疾舞,一人一剑,浑然天成,竟然满院子都是剑影。

    熊希龄站在廊下,看的唏嘘不已,老泪纵横,雪中那个矫健的英姿,让他想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年轻时代,不禁低声吟诵道:

    剑情怀家国,经纶抱负河山。

    纵马风尘磨侠骨,对策朝堂砺铁肩。兴亡谈笑间。

    碧血染红青史,丹心照亮郊原。

    但得兆民醒百世,何憾人生三十三。名随星火传。

    随着这首气壮山河的词颂毕,陈子锟的太乙玄门剑法七十三路也耍完了,最后一招大地回春收式,满院子的剑影都归于一身。

    “好!”熊希龄击掌赞道,陈子锟亦赞道:“好剑,此剑在手,宛如神助,这套剑法我本来已经忘了的,没想到竟然一口气使了出来。”

    熊希龄一凛,道:“你可知此剑的主人是谁?”

    陈子锟道:“难道不是熊公您?”

    “非也,这柄七星宝剑的故主乃是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

    陈子锟大惊:“可是写下‘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之千古绝句”的谭嗣同。”

    熊希龄捻须微笑:“正是,这柄七星剑伴随复生十余载春秋,他英勇就义那天,据说此剑曾发出铮铮悲鸣,这剑,有灵性啊。”

    “今日有幸能与谭公之剑共舞,幸甚,谭公在天之灵,请受我一拜。”陈子锟将七星宝剑高高举起,朝着宣武门外菜市口方向下拜。

    熊希龄满意的点点头,道:“此剑和你有缘,宝剑铮鸣,不是遇到险情,就是遇到故主,看你舞剑的神韵,依稀间似有当年谭公的影子,子锟,你的生辰八字可否一告。”

    陈子锟道:“不瞒熊公,我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哦,这样啊。”熊希龄若有所思,此时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佣人送来了铜制的暖炉,又说道:“老爷,夫人问您几点开饭?”

    熊希龄道:“叫他们先吃,你让厨房预备几个小菜,温一壶好酒端过来。”

    然后对陈子锟道:“小酌一杯,如何。”

    用的是询问的口气,其实一点也不容陈子锟推辞,拉着他就进屋了,在暖榻相对盘腿坐下,当中一个小桌,旁边小暖炉里木炭哔哔剥剥的响着,窗外是纷纷扬扬落地即化的春雪,此情此景,没喝酒就先醉了。

    不大工夫,佣人提着食盒过来了,在小桌摆了四碟小菜,两双象牙箸,锡酒壶套在盛着温水的壶套里,熊希龄呵呵一笑,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陈子锟接口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熊希龄大为高兴,道:“不如我们来行酒令。”

    陈子锟道:“就是划拳,这个我擅长,八匹马五魁首哥俩好啥的。”

    熊希龄摇头道:“非也,我说的是联句,以诗词歌赋为酒令。”

    陈子锟道:“晚生出身关东绿林,不会诗词歌赋,让熊老失望了。”

    熊希龄哈哈大笑:“英雄不问出处,你胸襟坦荡,正是大英雄所为,来,咱爷俩划两拳,哥俩好啊,四季财啊。”

    一番畅饮,熊希龄谈到了二十一年前的往事,他和谭嗣同乃是至交好,谭嗣同在北京推行戊戌变法,熊希龄在湖南创办《湘报》,推行维新,一南一北,同为开启民智之先驱人物。

    “后来湖南守旧派容不下我,正要奉召进京,襄助复生,哪知道一场痢疾,耽误了半月行程,痊愈之际,变法已经失败,复生等人慷慨就义,我却苟且偷生至今希龄谈起往事,依然唏嘘。

    陈子锟道:“此乃天意,若非因病延误,恐怕历史留名的就是戊戌七君子了,不过国家多了一个烈士,却少了一位总理。”

    这马屁拍的不显山露水,却极其的舒坦受用,熊希龄大为高兴,亲自为陈子锟斟酒,嘘寒问暖,宛如师长。

    “如果有难以克服的困难,可以来找我,拿着这个,不用通禀就能进府。”熊希龄褪下大拇指一枚翡翠扳指递给陈子锟道。

    “多谢熊公。”陈子锟没有推辞,爽快的收下了。

    不知不觉间,自鸣钟敲响了晚八点的钟声,酒也喝完了,佣人来传话,说太太嘱咐,该休息了。

    陈子锟起身告辞,熊希龄道:“光顾着谈天了,把正事都忘了,回头你把粪业章程写出来送给我,我来呈交市政公署。”

    “我连夜写好,明天就送过来。”陈子锟道。

    “好,你去,让管家送送你。”熊希龄打发佣人把陈子锟送了出去,自己走到墙边,双手捧起那柄七星宝剑,深情的摩挲着道:“剑啊剑,你告诉我,真的是复生兄转世回来了么?”

    宝剑静静的躺在他的手中,纹丝不动。

    ……

    春寒料峭,漫天的春雪落在地却都化成了水,陈子锟回到车厂,薛平顺一直在门房里等他,看他回来便道:“哎呀可急死我了,还以为你让人家扣了呢。”

    陈子锟道:“熊老爷扣我作什么,他留我喝酒呢。”

    薛平顺一脸的不可置信:“大锟子,你没发烧,人家堂堂前国务总理,留你喝酒?”

    “可不是么,我们还划拳呢,他喝的比我多,正宗的陈年玉泉贡酒,不信你闻闻。”陈子锟一脸认真的说道,还呵出一口酒气来。

    薛平顺半信半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道:“被巡警抓走的小伙子们都放回来了,罚款也不用交了,街坊们说,要送一个牌匾给咱们呢,这下于德顺那个龟孙算完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大锟子,你还真是赛过诸葛亮啊,有你的。”

    他一脸喜形于色,陈子锟却只是淡淡的笑笑:“略施小计而已,算不什么,薛大叔,明天跟我走一趟,去于记粪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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