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飘雪听见的那两道声音的主人一看见骏洛的亲临，立刻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一个脑袋低得不敢抬起来：“皇上！您来了”另一个则规规矩矩的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两个丫鬟一出声，立刻传来了铁链曳地的声音，飘雪突然看见了一个女人，光着脚从帘子后头跑了出来，脚上还带着斑斑的血迹，那女人哭嚎着，闭着眼睛双手往前乱挥：“阿漓，是漓儿么？娘的漓儿……”
飘雪瞧见了这一幕，两个眼睛像是干枯的泉眼，怎么哭都哭不出来，只能一个劲的拿着手捂着嘴巴，拼命的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哽咽的声音来。
“娘”骏洛冲了上前去，紧紧的握住苏紫莞挥舞在半空中的手。
铁链的声音噼噼啪啪，在地上拖出了浅浅的划痕，每响一次，飘雪的心就疼一次。她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别过身去不看这一副景象，阿漓是怎样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的？！
陇太后的心好狠呐……怎么可以对一个女人用炼制了近百年的玄铁铁链？！
瞎子的眼睛不好，可听觉是最好的，就在飘雪转身的那一刹那，苏紫莞立刻出声问道：“谁？还有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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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婆媳对话
“娘……”骏洛紧紧握着苏紫莞的手，然后把她带转向飘雪所在的方向。“是顾家的大小姐，顾飘雪……”
“什么？就是漓儿喜欢的女子？”苏紫莞的表情有了几分的软和，她放开了骏洛的牵引，满半空的挥舞着手，像是想找到飘雪的人。“来，让娘看看”
飘雪轻轻抹掉了刚溢出眼角的眼泪，上去握住了那双仍白皙细腻的手，只是看那双脚，天差地别……“娘……”飘雪抑制住心里头的惊慌，随着骏洛喊她娘。这会没了方才听见厉笑声的那般诡异，揭开庐山真面目之后，飘雪看见的只有一个慈祥的娘，一个和蔼的婆婆。
苏紫莞拉着飘雪的手，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飘雪盯着她瞧，只觉得以前觉得陇太后年轻貌美的想法全都不算数了，苏紫莞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所以皮肤特别的白皙，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但眉眼间又多了成熟女人的风韵。飘雪终于知道骏洛的相貌是继承了谁，难怪他有那魅惑苍生的资本……邪恶的阿漓……飘雪的所有不安与害怕在苏紫莞的笑容里消失了，她也随着苏紫莞笑了起来。
爵苏紫莞回头朝着骏洛所站的方向说道：“漓儿，你终于带儿媳来见娘了，你们现在有孩子了么？”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从表情上还是可以看见她对答案的期待的。
飘雪看了骏洛一眼，想知道他怎么回答。骏洛看着苏紫莞，不忍让她失望，还是决定欺骗她：“飘雪已有两月的身孕，娘……别担心，咱东篱国就快有太子了，陇念慈的计谋不会得逞的”
飘雪一愣，心里的调料瓶像是被打翻了，那般的苦涩。苏紫莞是命苦的女人，就算瞎了还在担心陇家的卷土重来，阿漓也是苦命的人，这一生肩负了太多。
滕苏紫莞颤抖的把手放在飘雪肚子上，飘雪动也不动，就让她把手静静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苏紫莞的表情开始变得异常的奇怪。突然又开始凄厉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近距离的听着这笑声，飘雪突然被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什么人都接触过，跟着商邦跑过马帮运货，也下到城隍庙边的贫民窟发过粮，可就是没有接触过神志失常的人，这人还是她的婆婆，阿漓的娘……
苏紫莞突然吵飘雪问道：“孩子，你怕我吗？”
飘雪心里头虽然有点疙瘩，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怕”
“为什么不怕我？”苏紫莞的神志时而正常，时而癫狂，她双目无神的朝着飘雪问道。
这一刻飘雪是真的不怕了，她再疯癫也不会伤害阿漓，她比不疯癫的陇念慈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因为你是阿漓的娘”
这个答案虽然简短，却没有半分的遮掩，真实的令人心酸。
苏紫莞满意的点点头，“说实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她终于对飘雪有了一丁点的赞同，她朝骏洛说道：“漓儿，你先带人出去，让娘好好和飘雪说说话，婆媳之间的话……”
骏洛看着飘雪，眼神之间缠绵万千，飘雪朝他点了点头。她知道他担心苏紫莞没人看守后会发狂伤了她。
飘雪觉得，自己没有带人来这深宫内，就是对他表示出的最大的信赖，因为她是他娘，所以她又何必担心她伤害她呢？不怕，她不怕。飘雪用眼神告诉了骏洛。
骏洛点点头，然后朝苏紫莞说道：“娘，那我带她二人先出去了”说罢骏洛喊那两个伺候苏紫莞的丫鬟先行出去，然后他又朝飘雪说道：“照顾好娘”
苏紫莞笑了出来：“傻孩子，娘就是和飘雪说说贴己话，还怕娘把你媳妇儿吃了不成”
骏洛被苏紫莞此刻的清醒给逗笑了，眉间的愁结舒展，如释重负。“那我出去了”
“快走吧，快走吧”飘雪也笑着催促道。
骏洛同全部人走后，整个大殿安静得异常，没了凄厉的笑声，至少苏紫莞这一刻是清醒的。
当骏洛合上门的那一刻，抓着飘雪的手的苏紫莞松开了手，在飘雪错愕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的时候，她拖着脚上沉重的铁链呼呼作响，辛苦的走到帘子后头的座椅上。不过是一小段的距离，又沁出了血来。
飘雪下意识的纠起了眉头，拿出帕子，想弯下身去帮苏紫莞擦拭血迹。就在帕子要触碰到伤口的时候，苏紫莞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先起身坐吧，那些东西不碍事的，我都习惯了”
“嗯……”飘雪安静的点点头，苏紫莞虽然是瞎子，却什么都瞒不过她。
飘雪坐在了她的身边。喊道：“娘……”不知道苏紫莞屏退其他人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在好奇我为什么把漓儿遣出去是吗？”苏紫莞温雅一笑，笑容让飘雪暖心，飘雪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如果骏洛不是因为这些事情，权势被架空，自己弱小到被太监欺负，他会不会也像苏紫莞一样？是个温润如水的男子？
答案一定是肯定的……飘雪面对着苏紫莞，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浅浅的笑了起来。
可惜，苏紫莞下一句话出来了，她就笑不出来了。
“你没有怀孕”苏紫莞突然戳破了飘雪和骏洛的谎言。“漓儿这个傻孩子……”
飘雪顿时木讷的望着苏紫莞，她是怎么知道的？“娘……”
“你是顾河东的孩子，不要喊我娘”苏紫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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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那些不曾知道的秘密
飘雪不知道苏紫莞的态度为何转变这么快，第一反应便就是发病了，于是飘雪紧张的握住她的手，焦急的喊道：“娘，你怎么了？”
没料到的是苏紫莞竟然冷冷的把她的手挣脱开来，“我没病，我一直都不曾有病”
飘雪受到了震惊，“娘……”双眼里头的错愕、复杂，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那些陈年的往事，你究竟知道多少？说，是不是顾河东派你来引。诱漓儿的？”她的声音变得严厉，像是一只要保护孩子的老鹰，张着锋利的爪子。
爵飘雪理解了她为何转变那么快的原因，反而庆幸，因为阿漓有个好娘亲。“什么陈年往事？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飘雪好语气的解释。
苏紫莞凝着神，仔细的听她的话，像是想要听出个不对劲来。哪知道飘雪语气笃定，她确实什么事都不知道。
“好孩子……只要你说实话，我不拦你和漓儿在一起，否则”她又厉声起来“否则我会让漓儿斩了你”
滕飘雪无力的摇了摇头，要她怎样解释，她才能相信？“我没有，从来都不曾要害阿漓”飘雪回忆了过往，从一开始顾河东抓她进书房谆谆教诲开始讲，一直到乱弹琴吓唬死中书令气得陇太后七窍生烟，还有后来的诛九族，夺权，飘雪身着她的五彩凤凰金缕衣。听到肃亲王，苏紫莞的表情有些动容，一只手抓住了飘雪，飘雪可以感受到传之而来的力道。
苏紫莞一直听飘雪讲完这些她所不知道的故事，也从内心里头认可了飘雪，飘雪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我爹怎么会是要害阿漓的人？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国家栋梁，都忠心到把女儿丢进宫来了，这样一个爹又怎么会出卖阿漓呢？
苏紫莞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是我太纠结前事，或许她们都已走出来了”
飘雪在这话里头闻到了隐藏的味道，那往事些究竟是什么故事？为何苏紫莞那么的在意？飘雪左思右想，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要不清不白，我想知道！”飘雪相信苏紫莞会告诉她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苏紫莞叹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二十五年前，我方进宫，而陇念慈还是百花楼的头牌歌姬，顾河东年少*，一身才学，自然也喜欢同其他文人雅士一起去那烟花之地，自然也就仰慕了当时拥有绝色容颜的念慈，念慈起初却看不起顾河东，不过是个五书小官，哪及她的那些追捧者？可是顾河东锲而不舍，年少轻狂，扬言非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后来终于以诗动她，她也以舞报之，两个人竟然暗生情愫”苏紫莞叹了一口气，那双瞎了的眼睛也多了几分虚渺的神采：“想当年，她也是有爱情的”
飘雪没想到，所谓的往事竟然是这番往事，飘雪没有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爹，和陇太后？？
脑海里头浮现了一个画面，烟花之地，袖妆绿柳，华灯初上，夜夜笙歌……人来人往的繁华之地，顾河东还没有发胖，也是个俊逸的公子哥，与当时美人倾城的陇太后……浪漫相遇？
苏紫莞凄惨的一笑：“可惜她变了，竟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进宫来，起初还以为她是真的爱皇上，后来才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我们苏家，这个女人，太恶毒，心如蛇蝎”
飘雪呆呆的听着，却再也插不上话。
“她给我们所有人下毒，把我囚禁，把我当野兽一样关在笼子里，给我戴上玄铁脚铐，十五年了，竟然都活过来了，我不会再让那个女人再动我与漓儿一根寒毛”
难怪她如此戒备飘雪，因为顾河东与陇念慈有一段情啊……
飘雪紧紧的握住苏紫莞的手，尽力给她多一些的温暖，她是真的把阿漓的娘当做自己的娘来看待：“娘，不会了，阿漓已经足够强大，他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情况也绝不会再出现了”飘雪轻声的安慰道。
“替我好好照顾漓儿，我现在瞎了眼，也只是个废物”苏紫莞说道。
她恨陇念慈，是陇念慈害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飘雪觉得这感慨太过苍凉，她努力的笑着，力求多让苏紫莞开心一些：“我会照顾好阿漓，我会好好的爱阿漓，娘，就算没了眼睛也不怕，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飘雪说的大气凛然，逗得苏紫莞噗嗤一笑。
“娘，你就是该多笑笑，越笑才越美”
苏紫莞觉得膝下承欢大概就是这种情况，飘雪和苏紫莞的笑声把骏洛都给引了进来，“娘，你们笑什么，这么开心？”
“来来，漓儿，这儿媳妇我喜欢，嘴巴儿甜”苏紫莞一直牵着飘雪的手不放开，对飘雪很是喜爱。
飘雪同她一起捂着嘴笑，她为苏紫莞解了多年前的结。飘雪始终坚信顾河东和柳如眉的爱，要不然怎么爹那么忌惮娘呢？
其实苏紫莞在心里头还藏着话，她不忍破坏飘雪心中对顾河东的信任。陇念慈在骏洛登基后第四年也就是懿德四年，出宫去光禄寺禅佛三个月，其实就是去同顾河东纠扯。不过如今十年已过去，物是人非了……她又何必纠结于这些往事呢？
至于顾河东为何不同陇念慈而转帮漓儿，苏紫莞不想再究寻半分。觉醒了，还是绝望了？
苏紫莞把脸微微转向飘雪，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儿的心，纯真而善良。她说她要当她的眼睛，苏紫莞挽起飘雪的手，微笑的拍了两下。“以后多来冰莲宫看娘”
“嗯！”飘雪点点头，然后看向阿漓，两人相视，幸福一笑。
【149】带你看日出
月华高上，夜半时分，一直到苏紫莞微困说要歇息，骏洛才牵着飘雪的手从冰莲宫走出来，没想到一家三口能够聊得这么欢快。
飘雪歪着脑袋问骏洛，十指紧紧的交扣：“阿漓，我们现在去哪？回寝宫吗？”若是回寝宫，那是回竹苑，还是崇阳宫？
“不回”骏洛回答的极是简短，他牵着她往东边走去，那边已经有人备了马车。
爵飘雪看见马车，第一念头就是怎么了，竟然准备了马车？宫中通行一般都是用车辇，极少数内命妇进宫探亲是用轿子，马车一般是不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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