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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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碎片-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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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明白,自己注定是这场相识中的卑微者。
自那天之后,云莫离便再也寻不到西墨。雁过留声,风过留痕,而莫离心底镌刻的玄衣男子,却消失得彻底,像是不曾出现过。
琳儿说:“小姐,若是难过,哭出来也好啊……”
她却依然微笑:“傻妹妹,你何时见过莫离落泪。”
云莫离没有说谎。
整个丞相府都知晓,过去的十七年里,娇生惯养的小姐云莫离从未掉落一滴眼泪。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不难过,只是眼泪流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云水谣

转年深秋,安王府的第二次提亲,终于以铺天盖地的张扬气势,淹没了云莫离所有的期待。她看着安梓靖眼眸里闪烁的期待,忽然觉得内疚。可她依然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屈从于现实。
来不及回应,亦来不及解释,莫离落荒而逃。
许是天意安排,她又是在厅堂之外五十米处,看到了西墨。
男子依旧温润优雅,对着她微笑,仿佛这一载春秋,他从不曾消失。莫离怔在原地很久,不知自己身在梦里抑或是幻境中,直到西墨走来,在她的唇角,印下蜻蜓点水的吻。
像是有璀璨烟火在脑海中轰然绽放,莫离清楚地觉察到一阵眩晕,那是类似于漫步云端的喜悦。
“西墨,你回来了。”唇分,她弯起眉眼,轻声对他说。
西墨却不回答,轻轻捧起她泛着桃色的面颊,再次吻上她的唇。这一次,男子辗转缠绵,霸道而温柔地加深了原本浅尝辄止的吻。
莫离在一片朦胧的意识中,似乎闻到了男子身上的酒气。
西墨流连于莫离妥帖的温柔中,呢喃着:“我一定会找到涓灵之水,一定会……”
他在说,她在听,仿若时光倒置。
“哪怕你忘记我千千万万次,我还是爱你。”男子的声音被浓浓的醉意笼罩,深沉嘶哑,“不要跟他走,好不好……我会让你记起我的,不要跟他走……”
莫离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抽痛,这痛反反复复地涌来,淹没她最后的理智。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为情而痴,是误会他了吗?可是下一秒,她便听到了此生最不该听到的话语
“我是西墨啊,素水……”
猛然挣开玄衣男子因醉意而分外霸道的怀抱,没有人看到,那一瞬间,云莫离的眼底闪过怎样的决绝寂灭,以及恨。
啪耳光毫不留情地落在男子的右侧脸颊。缓缓抽回手,她一字一顿道:“西墨,痛吗?”
“……”男子怔怔地望进那一湾盈满悲伤的眸子里。
“我这里,比你更痛千倍。”她纤白右手按紧了左边胸口,凛然道:“西墨我要你永远记住,云莫离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爱上了你。”
再不去看他骤然苍白的脸,恨然对自己说自己从未负他,是他错了。
西湖畔,咒语念动时,她不曾在意他是人是妖。京都里,相识两年间,她不曾在意他是离是即。她唯独在意的,只是男子心底之人到底名为莫离还是素水。
是谁的指尖莲花让她惊艳一生,是谁的优雅身影让她爱恨一世。
她对自己说云莫离,就承认了吧,这场情,你输得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云水谣

不久,整个京城都沾染了喜气与祥和小王爷安梓靖与云家小姐将要喜结良缘。
大婚前夜,云莫离对着铜镜,牵扯起一抹苍白的微笑,用以嘲笑自己。
只是几夜的光景,整个世界便被红色笼罩。而这颜色却不是她所期许的。想来,情动一场,到头来却只得泡沫幻影,自己终究是弄丢了那一抹安然的玄色。
红衣女子的喉咙里,终于涌出一声勉强扼住的哽咽,眼泪却依然不肯落下。
翌日,安王府八抬软轿,前来迎她。
云莫离望着满目妖冶的红,像是看到了宿命最不屑的嘲弄。
这世界却兀自欢喜得残酷,甚至无暇顾及她的恨意,她的颤抖。
一拜天地时。
莫离似又看到那日西湖畔,一抹玄色身影,一句迂回话语,以及一池肆意盛放的雪莲。她忽然明白,是他和她共同涂抹了漫天惹火的红,生生阻断了这一世无果情缘。
她仿佛依然可以感受到一袭温暖拥抱,一个醉意朦胧的吻。惘然之情愈是美好,便愈是心痛。
此生注定了,她不能被珍惜,而他不能被原谅。
二拜高堂时。
很轻微却很清楚的啪嗒声。禁锢太久的眼泪,终是滴落在这喧嚷高堂。
霎时,万籁俱寂。
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时,红衣女子猛然掀起红盖头丢在一旁,跌坐于冰冷地面,放声痛哭。
眼泪解封了前尘,她终于记得了,全部。
当年,银鲤素水私自下凡,灵魂寄宿于丞相府初生女婴云莫离身上。素水离开采莲池的一刻,坚信着西墨定会找到她,于繁芜凡间,堂堂正正地相爱一场。仙界十八天,人间十八年。这依旧短暂的记忆对他们而言,已是太过珍贵,也太过奢侈。
往事溯流而上。
是谁,认真地对她说:“素水,我没有不理你。”
是谁,温柔地对她说:“素水,不论天涯海角,我带你走。”
是谁,为了捡拾一段段残破不堪的记忆,携她去往魔都荆城的风口浪尖,征战千年。
是谁,每每掩住眸子里几欲涌出的失落,牵着她的手,对她安然微笑。
是谁,血染衣衫后伏于她的怀中,让她在空茫的岁月里,心疼了千年。
是谁,承受了千千万万次遗忘……
而自己,却一再恨他怨他,误会他,
眼泪再也止不住,素水旁若无人地啜泣着,哽咽不成字句。
良久之后,红衣女子抹去晶莹泪,跌跌撞撞地跑出喜堂,对着如洗晴空朗声呼唤:“西墨!西墨你出来啊!素水在这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没有看到,不远处,满脸悲伤的男子为这一句呼唤,落了泪。
可笑,苦心寻找的涓灵之水,竟是银鲤历经凡间情劫之后,流下的眼泪。
可悲,鱼的泪痕,只存在于命途搁浅时。记忆解封之时,便是命途终止之日。
玉帝曾说,天命既已如此,逆其道而行,必将求而不得。这残酷审判,终成现实。
西墨第一次,如此憎恨这薄幸的苍天,这凄凉的宿命。
素水渐渐失去力气,连呼吸都盈满了疼痛。倒地的一刻,却没有迎来预想的痛。西墨牢牢地将她锁在怀中,温热的唇吻上她冰凉的额头,传递着疼惜珍爱却难以挽留的深重无力感。素水却依偎在他的怀中,静静地笑了。
若是知道再次被他拥在怀里已是生离死别,她还会不会任性地离开天宫别苑,还会不会冷绝地应允安王府的亲事?不会。
却回不去了。
可她不后悔亲手将自己推入干涸之境,这是她应该偿还的罪。
“素水无悔爱上你,我的西墨……”她伸出手,想要触碰这眷恋千年的容颜。
素水多想站在千年生命的尽头,与他夫妻交拜。
然而还未来得及再看他一眼,还未来得及对他说,其实她也舍不得,素水便颓然失去了呼吸,黯淡了眼眸里最后的一点星光。
最后的最后,西墨隐约听到她说
“只是,苦了你了……”
素水,你到底还是不懂。唯有失去你,才是最难以下咽的苦。
作者有话要说:

☆、云水谣

百年后,上仙西墨端然独坐于天宫别苑的采莲池边。万顷雪莲间,一条陌生的银鲤摇摆着鱼尾,悠哉游来。清贵温和的玄衣男子静静看着它,却忽然衣袖掩面,泣不成声。
眼泪滑落时,他对自己说
西墨,认命吧。
你终于,失去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紫云玦

沁骨药香终年弥漫于荫蔽森然的鸣幽谷底。
“滚回京都去。”谷底棚屋内,皇甫卓悠然自得地碾磨着几株草药,语气却是与悠闲全然不相称的低沉,“杀了紫云玦的持有者,再来见我。”
冷青儿望着软榻上鬓发霜白的玄衣男子,不发一言。
素来以慈悲救世为己任的药王皇甫卓,何以生出如此偏执的杀戮之心?
她始终猜不透。
作者有话要说:

☆、紫云玦

骤雨瓢泼而至,打湿了集市里年久斑驳的黛瓦高墙。苏世离撑着纸伞,在商贩行人匆忙奔走的身影里不缓不急地踱着步子。却不料,行至集市东边时,忽然被一名青衫女子撞了满怀。
待到看清来人秀丽姣好的样貌,他毫不客气地拎起她就走,边走边责怪道:“羽裳!谁准你自己出来乱跑的?!”
女子并不答话,只是低头盯着浸在雨水里的鞋尖痴痴地笑。她是他前三日贸然捡来的姑娘,是个痴儿。那天,她瑟瑟地在躲在他的屋檐下许久,望着倾注而落的雨水不明所以地笑着。他看着那个瘦削的侧影,忽然没来由地决定收留她,无关怜悯,亦无关其他。
可她却趁他外出偷跑,若不是恰好被他撞见,岂不是枉了他一番好意。
一路愤然地回到鄙陋家中,本想给她些教训的俊俏男子,却在望见羽裳清亮眼眸的一刻蓦地怔住。多年习武的直觉告诉他,青衫女子的目光里分明隐着极顽劣的杀气。然而重新盯住她打量半晌,却又再无所得。是错觉吗?
“呵,只是个痴儿罢了……”半晌,忍不住撇了撇嘴角,他有些鄙夷自己的草木皆兵。
与敌意消散如影随形的,是打心底里涌起的赧然歉意。自她来到家中,始终粗茶淡饭。看着眼前不谙世事的貌美女子,若说毫不内疚定是假的。可是曾经名噪一时的侠士苏世离,怎地就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不经意回想起三年前。那时候自己心高气傲,自负至极地与人打赌说“我苏世离三年之内一定让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人冷青儿爱上我,否则就此退出江湖!”
三年之后,甚至未曾与第一美人见过一面的他,毫无悬念地输了。
如今,远离江湖杀戮的日子虽过得清贫,却也不失安稳。再想起曾经的年少轻狂,苏世离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无意识地任由嘴角牵扯起优美的弧度。
若说侠士最大的悲哀,无疑是疏忽,是于危险时刻的一抹无意笑颜。很多时候只是这短暂却无可更改的一念之差,就已注定了结局。
来不及抵抗,他便清楚地看到了刺入胸膛的发簪、羽裳攥紧发簪的手、以及一双清亮无邪的眼眸,眼波流转处,满是清澈澄明,哪里还有半分呆滞。
揭下人皮面具,她半眯着杀气浓重的桃花眼,兀自笑得灿烂,伏在他的耳边说:“苏世离,让你死得明白些。我叫冷青儿,下辈子记得找我报仇。”
冷青儿,苏世离愕然。这女子竟然是让自己输了赌注的江湖第一美人。
也因此,他只当青衫女子是怨恨自己曾经的言语轻薄,却不曾看到,纤白玉手摩挲着他腰间的玉佩,绝美的容颜泛起一丝不屑而自信的笑容。
形如月牙的紫色玉佩,这便是师父皇甫卓所说的紫云玦。
作者有话要说:

☆、紫云玦

接过紫云玦的一刻,皇甫卓身形蓦地一顿。绾起的白发映衬着棱角分明的容颜,混杂在鸣幽谷经年不散的药香里,说不清是悲是喜。
“如若苏世离是你最爱的人,你可会怨我恨我?”他沉声问道。
当然不会。她在心底利落作答。
苏世离?那样一个言语轻浮之人,有什么值得她爱呢……
可是不知为何,原本应该掷地有声的“不会”二字久久徘徊在喉咙里,似被什么莫名的情绪扯住了声线,最后竟没有说出口。
不再探究个中缘由,青儿深深呼吸、浅浅喟叹,转而望着皇甫卓年轻俊朗的侧脸默然出神。
眼前的玄衣男子,是她唯一的师父,唯一的恩人。
五年前一个阴雨连绵的深夜,她从昏睡中醒来,伴随着一缕隐隐流窜的钝痛,看清了身边对她微笑的白发男子。那时候,男子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心与疼惜,这目光躲在氤氲雾气里显得憔悴迷离,却猝不及防地,深深镌刻在她的心底。
这便是记忆的伊始。自那以后……
然而不待青儿继续回忆,一名黄袍道士突然出现于棚屋内,生生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人须发皆白、道骨仙风,指着一名左侧胸口染有血迹的年轻男子,以笃定的语气说:“贫道此番前来,是请药王救下苏羽,并将他留于鸣幽谷。”
闻言,皇甫卓的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欣喜笑意。
“救人自然可以,但是凭什么留人……”冷青儿有些不满地嘀咕着,话语里竟然醋意十足。
“青儿,不得无理!”
为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玄衣男子厉声训斥着她。这是青儿从来不曾遇到、不曾料想的情景,也正因为如此,从第一眼看到苏羽开始,她就打心底里抵触着他。
苏羽左侧胸口留下了丑陋的疤痕,对医术一无所知,总是躲在师父背后露出戏谑的笑容,从未对师父的救命之恩言谢,白衣上面经常染了尘土,看起来很轻浮……
这样一个满是缺点的人,凭什么被师父收作徒儿。她不懂,却也只能暗自埋怨。
某天傍晚,皇甫卓独自外出采药,棚屋里只余师姐弟二人。苏羽无视冷青儿一副“你敢过来我杀了你”的表情,无赖地嬉笑着凑过来,很突兀地问道:“师姐,你可以发誓永远不会爱上我吗?”
青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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