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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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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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八吉没多说,立即报告给了王世新。
大业还蒙在鼓里。
“爸爸,今天好运气,碰到了一片火烧柴,就砍了一担大的回来,嘿嘿。”大业兴冲冲地,挑着柴一到家就告诉了阮长发。
“啊?你砍大队火烧柴了。”阮长发大吃一惊。
“是啊。”大业原以为阮长发会表扬自己,没想到……大业放下柴担,“爸爸,你看、这都是烧死了的杉树杆。”
“不好了呀,烧死的杉树杆也是不准砍的呢。”阮长发走了过来,一见大业砍的全是杉树杆,腿脚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这……”大业呆立柴担前,不知所措。
响饭过后,空气异常沉闷,阮长发叫大业作好了等待处罚的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小院里很快非同寻常地进来了一拨子人,他们都是本村子里的名号。为首的当属王世新了,张八吉也在其中。
王世新抖着一件青色上衣,一进来双手往腰上一扠劈头喝问阮长发:
“怎么办?唵!阮长发。”
“这……唉……”阮长发的脸苦成了一张核桃皮。
“王主任,我……我砍的都是火烧死的……”大业战战兢兢地。
“咦!你还有理啦?火烧死的……嘿!”王世新猫耍耗子似的凑近大业说:
“大业呀,这些年在外面也长见识了吧,哈!”
“我刚回来,实在不知道。”
“你从哪里回来呀?你是在外面当工人的,啊?”王世新似笑非笑挖苦大业说。
大业低着头不再说话。
“长发,你也招呼大家进屋来喝杯茶嘛。”赵玉香烧好了茶,从灶房里出来小声对阮长发说。
“哦,王主任还有各位进屋里喝杯茶吧,嘿嘿……”阮长发立即高声地招呼他们说。
“什么茶呀?”
“一锅茶叶水,咦……”
有人进去看了一下,出来把嘴角拉得老长地。
“不喝!阮长发,你儿子擅自砍伐了杉树杆子,违反了大队的禁令,啊!按照大队的规定,一个字:罚!”王世新站到一个高处面向阮长发宣布着。
说罢,王世新像以往站在台上开批斗会一样,伸出右手用力一挥。由于用力过大,把披着的上衣从肩上滑了半边下去,站在身后的张八吉慌忙帮落下的半边衣服重新挈到王世新的肩上。
“这……这……”阮长发一听要罚,嘴唇颤抖了起来。
“罚!”
“罚死他!”
“抄了他的家!”
王世新“罚”字一出,身后几个家伙立即挥舞着拳头气势汹汹冲进阮长发家里,要搬他的桌子、椅子……
“王主任……王主任……啊!”阮长发慌忙伸开双臂拦着,“大业!大业!你这畜生!还不快……快向王主任,向大家跪下认错呀!”
“是!我跪,我跪。”大业扑嗵一声跪了下去。
“不准抬人家的东西!人家只不过砍了担火烧杉树杆子,没收归公就算了,还要罚吗?啊!有这样的世道吗?”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敞开着古典的布扣子衣拦在了王世新面前。王世新、张八吉见了一个个惊若寒蝉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一带有着侠肝义胆之称的硬骨头必老三。别看必老三,那家伙可是有点来头的。他下午本来是去山上拢柴火的,打从阮长发屋边经过时,看到一堆人在吵闹着什么,就走过来想看看热闹,没料到碰上王世新、张八吉他们。必老三早就对王世新、张八吉等在村子里横行霸道的行为看不惯,好打抱不平的他一见到这种以强凌弱仗势欺人的行为、就忍不住仗义而出。
“你们也不要欺人过火嘛!人家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啊!”面对必老三的仗义执言,王世新、张八吉退到了一旁没敢再作声了。
“我看就这样吧,大业砍掉的那担火烧杉树杆没收归大队,罚就不必要了。人家也没犯到那么大的错嘛,又不是故意的,啊!”必老三的确是个老资格,解放前打过鬼子当过游击队长,解放后还在乡里干过副乡长的职务。现在退了休回到家乡,尽管年岁一大把了,身体依旧矫健得很,上山打柴做农活样样都能。
“老上级,既然您这么说了,就按老上级您说的办吧。八吉,你看派个人把那担杉杆子挑到大队去吧。”必老三这一闹,王世新只好改了调,他瞟了一眼张八吉吩咐说。
张八吉眼看报复阮长发两年前、揭发他偷场里谷子那一箭之仇就要得手,没想到半途里杀出了个程咬金。张八吉很不甘心,懊丧之际忽然听到王世新要他安排人挑柴,张八吉想了想,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张八吉回视了一眼大业,咧嘴一笑附耳王世新说:
“王主任,我看就叫大业挑吧!杉杆子是他砍的,没罚他的,叫他挑到村部去总可以呀,唵!”
“嗯,就按你说的办。”王世新点了点头。
张八吉瞟了一眼必老三,转身阮长发父子说:“大业,杉杆子是你砍的,罚你挑到大队去不为过吧,唵。”
“这……应该,应该!”阮长发连连应允着,转身冲大业吼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村部送过去。”
“好呢。”大业嗖地站了起来,挑起了杉杆子。
必老三等到王世新他们都走了,也就耸耸肩到山上拢柴火去了。
小院骤然安静了下来,一阵风儿吹过,几片发黄的苦楝树叶飒飒飒地飘落了下来,打在禾场上。几只鸡“咯嗒、咯嗒”地唱着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从家里出发到村公楼,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大业把杉杆子放在了公楼前阶砌上,歇了歇气准备回家。
“你等一下!”王世新、张八吉一行也随后到了,张八吉止住了大业。
随后,张八吉附在王世新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他那诡谲形态就没安分好心。一会儿,王世新朝大业走了过来,冷冷地盯了大业一眼说:
“你等着,不要走。呆一会儿,村部还要拿你去示众,告诫全乡。连你都把村部的通告当成耳边风,那还得了!”
“啊?我……我……”大业面如土色,本以为把柴担挑到村公楼,就完事了;没想到张八吉、王世新还没放过自己。站在公楼阶砌上,大业为难得要哭出声来了。
“肖铁权,准备好响器。”王世新吩咐身边的一个叫肖铁权的猴子脸说。
“哦……哦……”肖铁权几个奶崽听到王世新亲自吩咐自己,如醍醐灌顶、一个个高兴得跳了起来。心想:这下子好好表现表现,弄个村干部当当有希望了。肖铁权迅急从公楼里取来了大锣、小锣,堂锣、唢呐……一大串本来要村子里死了人才用的响器。
张八吉凑近王世新耳边又嘀咕了几句,王世新点点头吩咐停当。队伍出发了。
肖铁权抢先一步跨到大业身边,朝大业后背狠狠地一推:
“走!”肖铁权押五类分子似的押着大业。
大业挑着柴担满脸涨得通红:
“你们还要我把柴担挑到哪里去啊?”大业哀声地说。
“游……行!谁叫你乱砍滥伐,啊!”肖铁权把他那张猴子脸贴近大业阴阳怪气地说。
大业瑟缩了一下,苦着一张脸把柴担挑到了肩上。
“哈哈……哈!”张八吉得意地笑了起来。
队伍出发了,大业挑着柴担被押在了最前头,肖铁权歪着猴子嘴、操着双手紧跟其后。王世新抖着上衣背着手和张八吉走在最后。
一队人马,一路吹吹打打,出殡似的。引来了一路围观的群众。
“什么事?这么热热闹闹呀。”有人探头探脑地问。
“砍杉杆子。”
“那是哪个的崽砍杉杆子呀?”
“大业,阮长发的崽。”
“阮长发老实人啦,他儿子怎么……?”
“砍的还是火烧死的呢。”
“咳……,老实人吃亏呢,让人欺得倒呢。”
“唉……”有人摇着头走开了。
“大业、大业,造孽、造孽……哈!”也有幸灾乐祸的。
大业挑着重重的柴担,听着旁人的闲言碎语和肖铁权赶牲口般的嚎叫,脸色是青一阵紫一阵的。
队伍走过一村又一村,穿过一座大院又一座大院,大业挑着柴担要抵御别人的眼光小可,就连力气也渐渐有点吃不住了。
“哎哟!休息一下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大业喘着粗气哀求着,豆大的汗珠在他的额上、脸颊上滚落着。
“不行!”肖铁权猴子脸一刷,捋了捋衣袖冲大业吼道。
“哎哟……,你就打死我也走不动了。”大业掉下了柴担。
“咦……”肖铁权想揪住大业的胳膊,大业一用劲推了他一把。这时,王世新绕过人群赶了过来,冲大业唬着一张脸一脚踹了去:
“给我走!妈的。”
王世新臃肿的脸孔抽搐着,塌陷的鼻梁在双眉之间仿佛打了一个死结,活像漫画大师笔下那个可恶的稻草人。
“王主任,我……咻……咻……哎哟……”大业还想哀求王世新的慈悲,但一见他那铁石般的心肠,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大业艰难地把柴担重新挑到了肩上,继续走着。他的两个肩膀都磨肿了,他咬紧牙关。慢慢,夕阳红得像鲜血一样。给远处的山,近处的树冠、瓦舍,涂上了最后一抹余辉。
大业走着、走着,终于支持不住了,扑嗵一声摔倒在了路旁。
“啊?”肖铁权冷不防尖叫了一声。随之,大锣、小锣、唢呐声戛然停止了。他们停下响器纷纷围了过来,把大业围在中间看把戏似的。
大业卷缩着,他好想□□的睡上一觉。
“哈!吓我呀。”肖铁权用脚踢了踢大业,大业微微挪动了一下。
“起来!”肖铁权又是一脚。
“哎哟!我真的走不动了。”大业从地上坐起,泣着嗓子哀求说。他的衣衫已被汗水完全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不走是吧?让我来,哼!我就不信你走不动。”王世新把身上披着的衫子衣拿下来丢给了肖铁权,擦了擦双手从柴担里凶横地抽出了一根杉条来,照着大业的脊背像赶牲口一样扬了扬恶煞煞地说:
“不走,看我不抽烂你的皮!”
在王世新的淫威下,大业无可奈何地从地上吃力地爬了起来,再次挑起了杉杆子。他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的确一担百几十斤的柴担在他肩上压了半天了,用乡里的话说:就是一块铁也磨硌了,何况还是人身上长的肉啊。
大业在王世新的驱赶下,咬紧牙关一直到夜□□临方才返回村公楼。
王世新命令把杉杆子给肖铁权几个分了,肖铁权搂着分得的几根杉杆子摇头摆尾地,那神气活像一条哈巴狗刚刚获得主人一块面包赏赐似的。
大业靠在村公楼阶砌上的一根柱子下坐着休息,两只眼睛一直呆呆地看着肖铁权他们像一群饿狼似的分走了杉杆子。他咬了咬牙恨不得一拳打倒他们,可是,他没有那份勇气,也没了那份力气。
渐渐,晚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汗水。大业依旧靠在柱子上,在他脑壳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思考:
“肖铁权啊肖铁权,不就为了想当上个村干部吗?半那半天跟着打打闹闹值吗?王世新呀王世新,你强得了一时、能强得了一世吗?人活着关键是要学会做人、做好人呀!”大业想着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才意识到身上出了汗,风一刮冷就了起来。他得赶紧回家,不然会得感冒的。
他站了起来,啐了一口吐沫,裹紧衣服就向回家的路上走了去。
大业通过刚才的思考,他的心境顿然开朗了起来,原本低落愤懑的情绪一扫而去。想起肖铁权下午那股神气的样子,镇不住扑哧一声轻蔑地笑了起来。 
“大业这孩子也真是的,一个下午,半打半天的就耍去了呀!”傍晚,阮长发从冲里挖红薯回来,听赵玉香说大业送杉杆子到村里还没回来,就气冲冲的骂了起来。
“肯定到朋友家玩去了,不然……还有去哪里呀!”赵玉香猜测着,从筐子里拣了几个新挖的红薯放到面盆里洗净了泥土,削了皮在砧板上切成了一坨一坨的准备好了。
灶眼里的火熊熊地燃烧着,一会子、米饭烧开了。赵玉香滗去米汤,把切好的红薯再一坨坨拿到锅子里和米饭一起焖着。
阮长发骂着大业,一边把挖回的红薯藏到了地窖里,又房前屋后收拾了一遍,天色也就黑洞洞的了。他回到灶房里舀了一瓢水洗了手坐到灶旁准备吃饭,见大业还没回来,就又絮絮叨叨地骂了起来:
“这短命鬼,短命死的……”
“莫等他了呢,吃饭!”赵玉香也跟着生气。
说罢,揭开了锅盖。一股热气从锅子里腾腾地冒了出来,赵玉香吹了几口风,吹开了热气,夹了几坨红薯放到灶面上,然后和阮长发坐到灶边呵着热气吃了起来……
“爸……,我……”什么时候大业走了进来,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脸色有些狼藉。
阮长发看见大业,一板脸孔、不分青红皂白地吼了起来:
“大业!我问你,今儿下午到哪里玩去了,啊?”
“唉——,爸爸,我哪里玩去了呢,只是……只是……唉……”大业长长的叹了一声。他心里委屈,痛苦不堪地垂下了头。
“大业呀!你要耍也要在寒冬腊月没事的时候呀!现在什么时候,啊?家里面的事都成堆了呢,你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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