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鬼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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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鬼实录-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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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梦乡。
好在,我能看见杨双双眼镜后目光闪烁,她也在想着同样问题。
终于,她开口,这次,语调中透着一种怪怪的感觉,有些狐疑,有些期许,有些兴奋,甚至,有些惊惧:“你……你是谁?”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一直没有向她自我介绍,毕竟我的初衷是来“潜伏”的嘛。但现在没有隐瞒下去的情理,我说:“我叫……我叫欧阳菲。”
如果这时我拿出手机给杨双双拍张大头照,你会看见史上表情最复杂最纠结的一张脸,惊愕、沮丧、激动、迷惑、喜悦、畏惧……
“你叫欧阳……”看来,姓欧阳就可以了,有没有后面的名字都无所谓。
“菲,欧阳菲。”我还是要保持自身的完整。
“欧阳倩是你的……”
“小姑。”
“欧阳姗是你的……”
“小小姑。”
杨双双全身一震,向后退了两步,看得出,是畏缩的后退:“你是真正的欧阳世家后人!”
“这……这不是我的错啊,姓欧阳不是我的决定啊……”
杨双双忽然冲上来,紧紧抱住了我,嘴里重复着:“你是真正的欧阳!”我这才明白,原来她刚才后退,只是为了给这个拥抱做助跑。
被一个见面不超过半个小时的“同性友人”这么热烈地拥抱着,我想换作你们一定也会觉得有些不自然,好在,这个时候,我还真感谢“人气”。
她忽然又松开手,我的呼吸也顺畅了些,听她喜庆地说:“好消息,我能抱上你,说明你的身体还在苗圃,在现实世界里;只不过,现在看来,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可以看见阴阳界的景象……”
“可是……”我抗议着,“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还有那阴阴冷冷的风,像一团丝麻,紧紧缠着我。
“你以为阴阳界无处不在的吗……这只是说明,在这个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你能够看见百年前的荒坟……”
“但为什么你看不见?为什么是我?”
杨双双的目光越过镜框盯着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杨教授,你就开导开导我吧。”
“为什么是你?你真的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自己姓欧阳吧?”
“姓欧阳的人成千上万!”
“但是和欧阳倩、欧阳姗一脉相承的却只有你一个!好了,好了,看来你真的是不知道,”杨双双对我,有种无可救药的绝望。“我说出来,你不要奇怪,不要害怕,我呀,因为对欧阳倩特别崇拜,所以对你们欧阳家,做了极为深入细致的调查……”
“你……你……是有点可怕。”
“其实还好啦,那个时候,我还小嘛,没有坏心的。只是很好奇,按照现在的说法,只不过是‘人肉’一下……当然,比‘人肉’还是要更深入、更彻底些,应该算‘人骨’、‘人筋’、‘人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快说你的研究结果吧!”
“天下姓欧阳的,追本溯源,都是‘卧薪尝胆’的那个越王勾践的后代,自古到今,出过不少名人,欧阳詹、欧阳修、欧阳海、欧阳震华、欧阳锋……”
“欧阳锋好像是编出来的名人!”我再次抗议。
杨双双跟没听见一样:“你们这一系的欧阳世家与众不同,明朝时,祖上出过一位震古烁今的大魔法师。”
“欧阳波特?”
“差不太多,你可以查到一些明朝和清朝人写的记录,说一位叫欧阳清风的高人,非道非佛,非东厂非锦衣卫,但能知过去未来,最擅长的,就是入阴司办事,查办冤死大案;他的妹妹,欧阳明月,据说功力比他还强,能擒杀为祸人间的邪鬼妖孽。”百家讲坛如果请杨双双开灶,一定再创收视高峰。
我叹了口气:“明白了,两个巫婆神汉,这就是我们所谓欧阳家鬼缘的来历?”
“恭喜你,看来你得到了这份特殊的基因。”
“恭喜?我能保证不哭,就已经很伟大了!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怎么能从这个坟地里走出来?”
杨双双说:“你真是晕死我了,说半天,我以为你已经懂了!”
“你叫我欧阳二吧。”
“再给你解释一遍吧,你的身体,其实一直在现实世界里,你只是看见了阴阳界的样子,你完全是个旁观者,你看到的墓碑、坟地,是不是像是一张画,或者,一张照片?不信,你可以去摸那些墓碑,看看是什么感觉。”
的确,眼前的一幕,不但像是是一张照片,还是一张黑白黯淡的照片。我走上几步,伸出手去摸离得最近的一块墓碑,没摸到石质,手指却被刺了一下,像是树枝。我轻轻叫出声。
“你的手指,碰到了一小截刚折断的树枝。你的身体,还在江医苗圃。”
杨双双没错,我的确只是旁观了这墓地。我的身体,还在踏实的、现实的土地上。谢天谢地。
但我只是刚舒了口气,又被一阵阴冷刺骨的风吹得寒颤不止。
“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看见的是什么阴阳界,会不会,我只是看见了过去这里的景色,就好象我的双眼穿越回几百年前……你不是说,以前这里都是墓地吗?”
杨双双想想说:“有道理,阴阳界的说法,完全是我的猜测。当然,要证明你看到的是不是仅仅是过去的景象,你可以试着读墓碑上记载的年代,如果都是几百年前的死人,说明你看到的,有可能只是过去的一幕。说明你能‘知过往’,就像以前江医那个离奇的男生关键,能看到未来。”
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于是我就近开始,逐一去读墓碑上的文字,尤其落款处的年代记录。月光依旧冷冷洒在墓地上,倒是给我提供了一点基本的阅读光线。
“永乐八年”
“弘历元年”
“万历廿一年”
“康熙四十三年”
“光绪二年”
我又舒了口气,几乎要下定论,看来,我眼前不是什么玄乎其玄的阴阳界,而是过去的景象:百年前的江医苗圃,其实就是一大片墓地。
但这个定论被立刻推翻,因为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不可思忆的一幕。
同时,我的心脏似乎在一刹那停止了跳动,仿佛墓地间回荡的阴风凝固了我的身心。
我看到了自己的坟墓!
能在如此众多的坟墓中看到它——我的“归宿”——好像是很随机很凑巧的低概率事件,其实并非如此。最初,我的确只是任意选取一些墓碑来读,但不久就被一长串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墓碑吸引住。这里绝大多数的坟墓,墓址和墓址之间,多少有些距离,错落排布,没什么规律,好像拆迁队把天下所有坟地里的墓葬都挖起来,然后像倒垃圾一样统统丢在这里。但这一列墓碑与众不同,一字排开,几乎是紧挨着,数一数,一共十二座。
最右侧的那块墓碑上面,写着“欧阳菲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卒。”
如果正好是一个叫欧阳菲的人看见了这块墓碑,她要不疯掉,就是已经疯了很久。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过来,挖走了我的心。
那墓碑做的还勉强算得上专业,大理石砖,碑文是隶书体,有点遗憾的是,碑文内容很不生动,没有多写点儿我短暂一生的丰功伟绩。(想想看,倒是也没有太多好写的。)不过,看看隔壁那位的墓碑,也就没有太多可抱怨的了。
在我的墓碑左侧的那块上面,写着“李小龙,一九九二年生,二零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卒。”瞧,和一代功夫巨星同名的人物,墓碑上也不过是这几个字。我当然立刻注意到,这枚倒霉蛋会和我同一天离世。
莫非,这排坟墓的主人,都是同一天死亡?
我再看李小龙墓的邻居,同样的碑上写着几乎同样的碑文“白莲之墓,一九九四年生,二零一一年五月十八日卒。”
看来我的假设不成立,这一排墓碑的主人死的日期还都不一样。
我忽然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废话,看到自己的坟墓已经很不对劲了,还有什么……
这些日期,都是未来的日期!地球还没有转到的地方!
也就是说,有人预测了我、和另几个倒霉鬼的死亡,立碑纪念。
这时候,耳边传来杨双双的叫声:“欧阳菲!欧阳菲!你在那儿看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杨双双,故作不沮丧地说:“我在……我在看我的墓碑。”
杨双双一愣,随后笑道:“你这个人真逗,喜欢乱说话,这点也很像……”
“欧阳倩?!”我索性替她说了,更准确地说,是歇斯底里地咆哮。“但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相信,我真的有这么双……呃……你们鬼学大师称为‘阴阳眼’的东西。这里一排十二个一模一样的简易墓碑,最后的这个,就是我的,写着我的名字,出生年份,和……死亡日期,就在明年!”
杨双双大概听出花腔女高音不是在开玩笑,嘴大张着,好久才战战兢兢地说:“可怕……是哪一天?”
人都快要死了,哪一天有那么要紧吗?我还是说:“六月十六号。”不知道这时应该放声大哭,还是放声大笑,哭自己即将完结的小命,笑这一切的荒诞无稽。
杨双双又是半晌没开口,大概是在琢磨这个日期的特殊意义。或者,她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已经知道了这个日期的特殊意义。
我低下头,继续看剩余的几个墓碑。
都是未来的日子。
如果你看见了自己的墓碑,预测着你不久将来的死期,你会有何感想?
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我知道,这一晚后,我的一生都会改变。
杨双双终于又说:“你知道……有可能……只是有谁搞的恶作剧。我虽然……虽然爱鬼事,但还是不能相信……”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说:“是不是恶作剧,我们明天就能查明白。”
杨双双惊讶地抬起头。
我说:“这排墓碑上的日期,并非都发生在未来,最左侧的两个墓碑,上面的死期,发生在过去……过去的两个月里。”
第一个墓碑的主人,名叫陆蔷。
第二个墓碑的主人,名叫顾志豪。


正文(四)
“其实,没有人说你有阴阳眼。”新生联谊会上再次见到杨双双,这是她老人家送我的第一句话。
在她知道我已经被判死刑、缓期执行(不到一年)后的第二天,在她完全可以理解我一整天都处于行尸走肉的状态的前提下,她见到我,没有安慰、没有励志、没有出谋划策、没有凄婉悼词,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同意,”我悻悻地说。“我昨晚只是胡说一句,自称有阴阳眼,其实连阴阳眼的定义都不知道。其实,叫什么眼都无所谓,反正我看到了完全不该看到的东西。对啦,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看到了墓地?”
杨双双说:“阴阳眼的说法,本来就是迷信糟粕。”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杨双双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她是个和迷信糟粕不搭界的卫道人士。
“真的。比如说,很多人都说《碎脸》里的叶馨是阴阳眼,她能看见去世的父亲和死了很多年的萧燃,但是她根本不符合所谓阴阳眼的定义——她看不见任何别的鬼魂,也看不见发生在过去的事情。而你,连鬼影子都没见一个,只是看见了一个墓地,一个很可能是阴阳界的墓地,就像……就像看见了一幅画,你不能身处其中,也看不见任何在发生的事。”杨双双的一本正经显然不是装出来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反而更显得可笑。
我替她总结了一下:“你是说,我能看见阴阳界,但没有阴阳眼,好好好,至少我不是阴阳人。”
同宿舍的吕佳欣又凑过来:“什么阴阳人,谁是阴阳人?”
我介绍了杨双双,让两个人认识。我和吕佳欣是医学三班,而杨双双是一班。一班简称“达人秀”,七年制,半英语教学,是高考分数毋庸置疑最高的一个班,通常能进这个班的同学,一半是天才,一半是学习机器,百分之百戴近视眼镜。
吕佳欣身边还有她一个同乡,两个人没在我们这里发现阴阳人,聊了几句后,便都走开了。
临床医学院的新生联谊会设在新装修扩建过的多功能教室,为了方便交谈,桌椅都被拉到墙边,只是正中的三排长条桌上放了些点心水果。刚才学院领导和学生会干部发言后,基本上就是自由活动,新生们互相认识和聊天。
我虽然“贵为”欧阳世家后人,但具有和常人一样的心理反应,昨晚看到自己的坟墓后,一夜没睡踏实是必然的,白日里也一直想着生死大事,该不该相信我的双眼?要不要把看到的这些告诉爸爸妈妈?
还用问吗?当然不要!
所以身处联谊会这样的环境,三个字可以概括我的状态:没心思。
没心思认识新同学,没心思拍老师马匹,没心思从学长那里套经验,没心思和帅哥眉目传情。
“有一件事,我们一定要做。”杨双双显然对昨晚的事更有心思。
“把昨晚看到的东西忘掉。”这是我的心里话。
杨双双连连摇头,险些要把眼镜甩掉:“恰恰相反,我们应该再去一次苗圃,确证你的确能看见那个墓地。”
“你难道认为……我昨晚是在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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