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斐心里清楚，这样的小官别的或许不足。但是在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这一点之上却比一些三公九卿，朝堂之上的大臣来的更加娴熟。
这一点，因为由其处的位置决定。县令乃大汉官僚体系之中，最低级也是最贴近百姓，和必须仰仗上级鼻息的存在。
正是这种独特的环境，令这群人充满了不确定性。可谓是风向那边吹，人向那边倒！
漆垣县之中，李苏醒正在朝着县府所在地奔走。其心里清楚，这一次事情非同小可，稍有不慎整个漆垣县就会万劫不复。
冠军侯！
这三个字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沉甸甸的词汇。不论是霍去病还是嬴斐，都乃冠绝一个时代的天才。
脚下步伐一顿，李苏醒看着县府的护卫，凝声，道：“县令大人在否？”
“大人正在书房，军侯请！”
由于都是熟人，李苏醒并没有受到护卫的阻拦，其闪身直接踏进了县府之中。事态紧急，李苏醒根本就顾不上那么多。
对于县府布局十分了解，李苏醒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忙忙的走到书房近前，其立足于书房门口，恭声，道：“大人。”
“嗯。”
“啪啦。”
放下手中的竹简，张明远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双眸微微一动，道：“李军侯请进。”
“诺。”
虽然政军分离，两者之间互不统属。但是这里毕竟是漆垣县，张明远才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更何况此时此刻，可不是法家执政的大秦，在儒家观念里军侯归于县令节制。两者虽自成体系，然而关建之时却必须以县令为主。
“咯吱。”
正因为如此，李苏醒才会恪守礼节，不敢贸然闯入。在得到张明远的许可，其一把推开了书房门。
“冠军侯兵临城下，请大人决断？”
“什么。”
李苏醒的第一句话出口，令方才还很是有些平静，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张明远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这一刻，其双眸圆睁，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荒诞的事情。
“大人。”
“大人。”
看到陷入震惊之中的张明远，李苏醒连忙出声将其惊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大军兵临城下，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作为漆垣县一县之主，张明远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决策来。
“啊？”
回过神来，张明远脸色凝重的快要滴出水来。冠军侯，这三个字根本就如同一座大山，压的其喘不过气来。
“随本县去城楼。”
张明远终究是一县之主，那怕其内心深处波涛汹涌，却也依旧强行压了下来。张明远心里清楚，这一刻作为县令，其必须迎身而上。
“诺。”
“大人。”
看到张明远与李苏醒联袂而至，张仁连忙走过来行礼，道。
“嗯。”
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其走向了城墙近前。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凛冽杀气，望着底下呈现攻击阵形的大军，张明远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哎。”
四万大军当真是精锐之师，其呈现攻击阵形，杀气冲霄。见到这一幕，张明远便是清楚了冠军侯嬴斐的打算。
“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冠军侯，当真是好手段！”
心里呢喃了一句，张明远眸子之中掠过一抹莫名，其深深的看了一眼底下的大军，凝声，道。
“开城投降！”
“诺。”
对于张明远的命令，李苏醒并未反驳。对于众人而言，这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刻，只有张明远心里清楚，自己这样做根本就是冠军侯逼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天下士子出儒门
“咯吱。”
漆恒县南门被一下子打开，四万大军凝固的气势顿时一滞，仿佛完整的空间，被破开一道口子，凌厉的气势朝着漆恒县南门涌去。
杀气滔天，整个四野之中尽是一片惨烈之气。
望着城门大开，张明远带着城中武走出，嬴斐双眸一缩：“大军停止攻击！”
“诺。”
冲天士气为之一顿，大军手中兵戈捶地。迎面扑来的惊天杀气，令张明远心里一寒。
立于近前，张明远朝着嬴斐，躬身，道：“漆恒县县令张明远，率城中武拜见冠军侯。”
“嗯。”
点了点头，嬴斐双眸之中闪烁出一抹精光，其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明远，道：“张县令，汝此来有何要事？”
“唰。”
闻言，张明远神色大变。一抹羞辱之色浮现在脸上，其望着嬴斐，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凌厉。
站直身子，张明远盯着嬴斐，一字一顿，道：“冠军侯汝虽名震天下，战威赫赫，汝，又何必如此折辱在下乎？”
张明远双眸闪烁，语气锋利言语如刀，直直的盯着嬴斐，其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抹不屈。
“哈哈。”
爽朗的大笑声，就像一把绝世神锋淬血开锋了一般，锋利的气息，将凝聚的气氛彻底的破开。
“张县令，汝多虑了！”
沉声解释了一句，嬴斐盯着张明远，道：“大军跋涉千里，孤军深入并州，本将没有闲心去折辱你。”
嬴斐话的意思十分明确，自己大军出征旨在兵贵神速。时间对于其而言就是一切，根本就没有闲心去折辱。
“呼。”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张明远心中掠过一抹无奈。
势不如人，徒呼奈何！
双眸微微一动，其恭声，道：“冠军侯汝，远道而来，遣大军跋涉千里，当是乏了，请入城中，明远以备酒宴，为冠军侯接风洗尘。”
“嗯。”
嬴斐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张明远的投降。这一刻，双方的两波人都刻意的没有提投降二字。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双方的面子，以及城中百姓的情绪，所以才会如此刻意的淡化。
“入城。”
嬴斐大手一挥，朝着漆恒县的方向，大喝，道。
“诺。”
点头应诺一声，蒙鹏转头大喝，道：“前军入城迅速接管四门，左右两军维持安全，中军护卫主公。”
“诺。”
一声令下，大军各自按照命令而入。嬴斐望着这一幕，随之抖了一下马缰。
“驾。”
“大人。”
大军之中，张明远与张仁等人正在朝着漆恒县走近，李苏醒对于嬴斐对漆恒县的轻视极其不满。
“嗯。”
张明远也是明眼人，其自是对李苏醒的心思了如指掌。是以，在李苏醒方一开口，张明远便清楚此意为何。
“冠军侯如此目中无人，大人何不行荆轲刺秦王之计，彻底反他娘的！”
“李兄慎言！”
李苏醒的话刚一出口，便遭到了张明远的反对。其双眸之中闪过一抹惊慌，朝着李苏醒摇了摇头。
实力！
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嬴斐拥有四万大军，指挥能力更是堪称天下无双，其有坐拥一州之地。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此刻的嬴斐就是天下第二大势力。只要其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的一下就可以摁死自己。
奈何形势比人弱，就算是有再大的委屈张明远也只能自己咽下。
荆轲刺秦王，虽然是传为美谈！但是张明远心里清楚，这个美谈的背后是数不清楚的白骨与鲜血。
无数家庭妻离子散，无数尸体堆积如山。这便是荆轲刺秦王的背后的滔天血腥。
张明远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自己对冠军侯从背后捅一刀，按照嬴斐的秉性，必将会诛杀自己九族，甚至于连漆恒县都会惨遭屠戮。
在其位谋其政！
张明远身为漆恒县的一县之主，在位十数年，可以说其对这里充满了感情。张明远不愿意这里的百姓惨遭屠戮，漆恒县成为一座死城。
“如今冠军侯势大，其更有凉州一地，十数万大军以作支撑。凭借漆恒一县，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张明远看着李苏醒解释了一句，随之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更何况现如今天下大乱，十八路诸侯逆天而起。”
“而冠军侯能征善战，名满天下，可谓是天下士人的一大好的去处。此番投降冠军侯，与我等并未损失什么。”
到了这一刻，愤怒消散之后，张明远也是看的很清楚。此番嬴斐北征并州，关东诸侯讨打夏主董卓，这就代表着天下的兼并战争彻底打响。
更何况这一次嬴斐并未带官北上，且江湖上传闻，冠军侯与儒家关系并不和睦。如今儒门出世，两者之间的关系，更是到了一个冰河时代。
天下士子出儒门！
这句话并不是一句夸大，而是一句非常贴切的形容。四百年横冲直撞，以天下无敌的姿态席卷整个九州。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可以说董仲舒的这一手，玩的非常溜。对于其余诸子百家而言，这一招不吝于釜底抽薪。
心里念头百转，张明远便是意识到，就算冠军侯占领了漆恒县，自己也依旧会是县令，甚至于张明远都能够预料到，短时间内这样的局势并不会改变。
在冠军侯没有培养出足够的治国人才之前，自己漆恒县一县之首的地位就是稳固的。
而且按照目前的发展局势而言，只要给足冠军侯足够的时间。嬴斐的地盘绝对不会仅局限于凉州一地，一旦这个猜测成真，那么自己便有了更近一步的可能。
正是出于这样的认知，张明远才会选择忍气吞声，将这一切耻辱背负下来。甚至于对李苏醒的提议，一口回绝。
野心。
能够令张明远做出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内心深处，久久不曾熄灭的野心。只要步入仕途，就没有一个人甘愿于平庸。
在内位居于庙堂之上，处三公九卿之列，在外替天巡狩整个九州天下，这样的梦想，是每一个踏上仕途的人，内心深处的执念。
第五百二十七章 内外交困
郡守府。
这一刻的郡守府，气氛除了凝重还是凝重。内外交困，这是扈育以及上郡武面临的最大问题。
拓拔天都率兵南下的消息已经传来，此刻鲜卑人的先锋早已经袭破桢林县，此时此刻恐怕已经逼近了白土县。
扈育等人有理由相信，不出一日，拓拔天都的大军一定会攻破白土县，兵临龟兹。
在场中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一旦占领龟兹，这就意味着拓拔天都已经不再是突入上郡的一把利剑，而是一群狼，已成席卷之势的群狼。
“郡守大人，鲜卑拓拔部落席卷之势已成，其占领上郡之心坚固，拓拔天都的兵峰已经抵达白土县。”
长史霍金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朝着扈育开口，道：“鲜卑人自幼生于马背之上，其青壮乃天生的战士，拓拔部落又是鲜卑数一数二的部落，其青壮最少也有十万。”
“嘶。”
霍金的这一番话，令众人心中泛起了滔天骇浪。十万青壮，就代表着十万控弦之士。
光凭借一个上郡，又怎么会抵挡住十万控弦之士的来袭。正是因为如此，在场的众人心中犹如压着一座巨岳，沉重无比。
“呼。”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将内心深处的震撼与惊讶收敛，扈育转头盯着霍金，道：“既然如此，长史当以为何？”
这一刻，扈育也是没有了办法。形势比人强，纵然其为一郡之守，也无可奈何。上郡兵马总共加起来才五万，根本就无力改变结局。
扈育之所以问霍金，根本就是其仓促之下的病急乱投医。之所以报有一丝期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闻言，霍金神色一凝。其对于扈育为什么询问自己虽有些不解，但是霍金脸色凝重，其望着扈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厉色。
“大人，金，以为当遣郡内所有兵马北上龟兹，务必阻止鲜卑铁骑的步伐。”
霍金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扈育，一字一顿，道：“长郡以南，便是关中之地。此地乃炎黄之根基，万不可落入鲜卑手中。”
“与此同时，派信使入关中向夏主董卓求援，以换取精锐之兵，退其于鲜卑与并州之外，护我中原九州。”
“嗯。”
书房之中，众武皆点头。这一刻，众人没有一丝的分歧。生活在并州这等边境之地，每一个人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其对于异族都有着极深的仇恨。
正是因为这份仇恨，导致边境之地，官民极其团结。也正因为如此，边境之民对于异族犯边的反应最是强烈。
就像此刻的霍金一样，郡内大军尽数北上，不求胜利只为了给援军争取一点时间。这是一个民族的风骨，亦是一个特定环境滋生的倔强。
郡尉黄浮生，看了众人一眼，其朝着扈育，道：“郡守大人，长史所言甚是，请下令出兵吧！”
“请大人下令，出兵北上！”
书房之中的大小武，跟随着黄浮生，朝着扈育下拜，道。
这一刻，众口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