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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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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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事件也就不会发生了。

然而在这个除夕之夜,“红楼”的老板情绪特好。他和他的朋友们早已吃饱喝足,餐桌也换了台布,两个包间里两伙男女都在打麻将。

他听了小姐的汇报,寻思一下,就跟他的朋友们商量。他说哥们儿,有四名公安忽然光临了。大伙儿能不能包涵我一下,咱们将两桌麻将并到一个包间里来,为人家腾出一个包间,啊?这么晚了,咱别让人家高兴而来,扫兴而去啊!…… 

他的朋友们就都通情达理地说:行啊,怎么不行?公安那都是咱们以后不定什么时候求得着的人。大年三十儿的,“红楼”应该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于是两伙打麻将的人就并到一个包间里去了……

“红楼”老板还吩咐小姐,将腾出来的房间的窗子敞一会儿,免得烟味酒味的,让人家四名公安嫌恶。

六七分钟以后,小姐匆匆奔下一层,礼貌地说腾出了一个包间,恭请县城里的四名公安上楼去……

六七分钟,小姐觉得,难题已经解决得够快了。可设身处地,替四名公安想一想,那可是挺长挺长的一段时间了。在这个县城里,他们何曾因为想要吃顿夜宵,扎堆儿站在什么饭店的门内等过六七分钟之久呢?等的过程中,反倒是张副队长显得特别有耐心了。他想他千万不能没有耐心啊,更不能说算了吧走吧之类的话啊!他若那么一说,小魏心里不是更加别扭了吗?他这一位公安局的副队长在度假村门前大丢面子,那还不是由于小魏的一个念头所致么?小魏心里别扭,小刘是她对象,心里能不别扭么?小魏小刘两个都心里别扭,小孙也高兴不起来呀。本来,大年三十儿的,四个人都受到了奖励,都很高兴的嘛。作为四人中年龄最长的一个,他认为自己有责任使三个年轻的同志重新高兴起来。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良好的愿望。

然而正是这一个良好的愿望,像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牵着他们四个公安,更加接近踡伏着的那一个恶性事件了。他们都没有预感到,正有什么恶性的事件在伺机侵袭他们。尽管他们是公安人员,预感的本能是很强的。

四人都觉得等了很久,也就一个谢字也没说,跟随服务员小姐上楼去了。

为他们腾出的包间,敞了会儿窗子,烟味酒味倒是散尽了,但也放入了外边的冷空气,不温暖了。

小魏说:“这包间怎么这么冷啊?”

小姐就恭敬地解释,为了换换空气,敞了会儿窗子。

小刘说:“那你快开空调嘛!”

小姐说:“是开着的呀!”——仔细一看,又不是开着的了。拿起遥控器按来按去,还是启动不了。

已然坐下了,一直表现得很有耐心的张副队长,有点儿失去耐心了。

他说:“小姐,你现在听我的指示——第一,赶快上菜。我们也不自己点了。只管拣你们的特色菜和家常菜,上那么几道就行。第二,来条‘中华’,要那种软包装的。第三,来一瓶‘水井坊’,但可不许用瓶假的来糊弄我们。第四,通知你们的人,立刻把空调搞好。这么冷的包间,不开空调怎么行?……”

小姐诺诺连声,转身便去落实。

张副队长又说:“‘中华’烟我掏钱。‘水井坊’小孙你掏钱。小刘,你和小魏两个一块儿来结菜单!咱们不能让小魏一个人破费是不是?”

小魏连说:“破费什么呀,都别乱掺和,都别乱掺和!”

小刘小孙两个,连连点头称是。

维修工先来了,转眼将空调启动了。

菜一道接一道陆续上来了。

酒开盖儿了。

烟拆包了。

然而菜的口味不佳,或咸或淡,或火大了或火小了……

酒是冒牌货……

烟是假“中华”……

张副队长那是什么人?对好烟好酒极有品味的一个人啊!只吸一口就吸出是假的了,只饮一口就断定是冒牌货了。

确实就是他说的那么一回事儿。

饭店里有真假两种“中华”,有正道进的和歪道进的两类“水井坊”。那服务员小姐也不是成心要用假的冒牌的蒙他们。他们毕竟是四位穿警服的公安,人家小姐诚惶诚恐地招待他们还惟恐不周呢!她是匆匆忙忙之际晕了头,拿错了。既然已经拿错了,那也不能承认是拿错了呀。所以她只得言之凿凿地反驳,一口咬定“中华”绝对是真的“中华”,“水井坊”绝对不是冒牌儿的…… 

而那空调呢,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坏了那维修工就又来捣鼓捣鼓。一捣鼓,马上好了。刚一走,又坏了。

总之包间里一直没有温暖起来。

而陆续上齐的一道道菜,转眼间全都凉了。

  这一顿三十儿的夜宵还怎么吃呢?

张副队长一忍再忍到底没能够继续忍住,他猛一拍桌子,大声说:“咱们走!不吃了!”

小魏、小刘、小孙三个,也都觉得这一顿三十儿的夜宵是没法儿在良好的气氛之下吃完了,就一齐站了起来……

小姐挡住了门,说几位还没买单啊?

小魏说,那你快去结账!

敢情人家小姐已经预先把账单结清了。快半夜了,大厨早已忙活烦了,哪里还会为他们精炒细做呢?只等他们这最后一拨光临的特殊客人一离去,就熄火了。不是因为他们身分特殊,那也不会为他们临时腾出一个包间啊!

小魏就一手接账单,一手掏自己的钱包。掏出钱包细看账单,有点儿傻眼了。

张副队长猜到了几分,一把掠过账单,也细看。看清之后,不禁火冒三丈。

“你们这他妈的是一桌什么饭菜?烟还是假的,酒还是冒牌儿的,还敢要一千多元?!……”

公安嘛,一生气,“他妈的”三个字脱口而出,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儿。中国的男人,谁还没说过几次“他妈的”呢?

但那一位服务员小姐可就受不了啦。偏偏她不但是长得顶有姿色的一个,而且是最受老板宠爱的一个。明铺暗盖的,已被老板笼络成床上服务员了。所以就认为自己在饭店里也是地位很特殊的,事实上也是那么一回子事儿。她以自己地位很特殊的一个服务员的身分,亲自招待身分很特殊的四位客人,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够特殊情况,特殊人物,特殊对待的了。不成想还特殊出麻烦来了,当然委屈,当然受不了。愣了愣,双手将一张颇有姿色的小脸儿一捂,仿佛受了什么凌辱似的,哇的一声大哭着扭身跑了……

结果,接下来的局面可就严峻了!

转瞬之间,老板和他的朋友们,六七个男的三四个女的,一齐从他们正打麻将的包间里拥出,冲到这一个包间的门口,将四名县城里的公安堵在了包间里!

“怎么?给脸不要脸啊?警司警监们我见得多了,你们算些个什么东西?穿身警服就可以吃白食呀?就可以欺负女服务员呀?……”

那和张副队长年龄不分上下的老板,满嘴喷着酒气。显然,一旦恼火起来了,那就根本不将四名县城里的公安放在眼里了。那种轻蔑的表情,那些轻蔑的话语,首先是冲着张副队长去的。

“你混蛋!”

   张副队长立指对方回骂了一句。

“你才混蛋呢!”

老板一个朋友,欲替老板长威风,灭张副队长的志气,将张副队长伸指着的手臂一拨拉,一步跨到了张副队长跟前。那家伙膀壮腰圆,个头比张副队长高,双手一叉腰,一副俯视挑衅的样子。

还没等张副队长有反应呢,小孙那儿的火早被煽起来了。他在警校是擒拿冠军,会祖传武功的。他也没将那膀壮腰圆的家伙放在眼里。

他把张副队长往旁边一推,自己直面着对方,冷冷地说:“如果你们的饭店这么个开法,那可明摆着是不打算再开下去了!”

老板也不示弱地说:“如果你们不乖乖地把一千多元拍在桌上,那可明摆着是不打算好好儿地过年了!”

于是双方理论起来。男的对男的,女的对女的。只张副队长闪在一旁没参与理论,他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

之后张副队长发现小魏捂着自己的一边脸。分明地,在双方一片吵嚷声中,她挨了一耳光……小刘小孙二人,目光就一齐望向着张副队长了……

张副队长的脸顿时红得发紫。

“还反了你们了!”

他双目圆睁,大喊一声,将餐桌掀翻了。

于是双方大打出手……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张副队长他们渐渐不敌;小魏被逼在一个角落,成了人质;他们三个男的,与对方从楼上打到了楼下;一层大厅里还有没有离去的食客,他们纷纷惊叫,一片混乱……

   双方从大厅里打到了街上……

那个膀壮腰圆的家伙,不知何时操了一杆双筒猎枪在手,将小刘逼在一棵大树前,无路可退……

“跪下!你他妈跪不跪?!” 

“你私藏枪支可是犯法的!你们麻烦大了!”

“去你妈的!”

不知是猎枪走火了,还是对方喝多了——张副队长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只见枪筒里喷出一道红光,大树上同时落下了一片雪……

紧接着,他看到小刘双手抱头,双腿缓缓弯曲,无疑地,是给对方跪下了……

小孙却不知打到哪儿去了……

张副队长拳打脚踢地摆脱了几个对手的包围,跑到他的“切诺基”那儿,跃上车,疾驰而去……

斯时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渐入高潮……




第二章


 
早在下午三点整,省委机关大楼的小会议室,也就是常委们每次开常委会的那一间小会议室里,常委们都准时到齐了,只等着刘思毅的出现。

人人面前一杯茶,满室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尽管室外冰天雪地,而且受一股凛冽的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隔夜间气温骤降到了零下三十一二度,室内却温暖如春。窗台上,一盆君子兰和一盆水仙,花儿初开乍放。橘黄的洁白的花色,彼此衬托,赏心悦目。 

常委们都知道,阴历年最后一天的这一次常委会,其实没什么实际的内容,只不过省委书记刘思毅想跟大家闲聊上那么一个来小时,相互增进点儿感情,也算是作为省委班子第一把手的人,给自己班子里的所有人同时拜个年了。

小莫预先已在电话里将刘思毅的这个意思表达给常委们听了。还一一向常委们强调——刘书记一再说,既然没什么实际内容,哪位常委有事不能来那也没关系。省委领导们也是人啊,一位位皆为分内的工作忙了一年,都三十儿了,谁还没有点儿自家的私事要办啊!可以理解的……

常委们无一缺席。看来,他们也都高兴有机会和从南方调到这一个北方省份做省委书记的刘思毅发生透明而又亲密的接触,以加强了解。没有什么实际的会议内容,又体现着第一把手很主动的良好愿望,说常委们的心情多么愉悦有点儿夸张,说很轻松却是千真万确的。他们能在仕途上荣升到今天这个高位,谁都不容易,一个个都是如履薄冰走过来的。仅凭时来运转就有资格坐在这个会议室里开省委常委会的人,在他们中间一个都没。像所有的省市级领导班子一样,常委中也有一位女性,而且是权力位置仅次于刘思毅的女性。她,便是担任过省委组织部长的赵慧芝。现在赵慧芝已是常务副书记,分管的工作最多。但即使是她,也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只不过在仕途的关键阶段,多少占了点儿年龄和性别的优势而已。她突出的工作能力表现在当上省委副书记以后。一种女性特有的亲和力,让她在老百姓中口碑极佳,在省委省政府两大机关的一般干部中也深受拥戴。总而言之,多年的干部考核和民意调查的结果表明,她几乎成了这个省两套领导班子的形象代言人。于是由副书记而常务副书记顺理成章,颇服众望。

相对而言,仕途是一种很容易使人身心疲惫的人生选择,古今中外都是这样。与人生浮名相比,权力是实在的,因而也往往须人付出实在的代价。其代价便是——愉快。职位越高,真愉快越少;权力越大,真性情越少。权力是一种魔异的花,谁喜欢它,谁就必须小心谨慎地侍弄它。人得将自己的愉快当成养料天天提供给它。它开得越美艳,人自己的愉快越是所剩无几。

那时,这些省委常委们,这些缺少真愉快的人们,都在耐心地等待刘思毅到来。愉快既少,轻松的时刻就仿佛具有值得品享的意味了。在这个会议室里,气氛一向是严肃的,甚至是凝重的。轻松的气氛因而显得稀罕,显得宝贵。说他们心情轻松其实也是姑妄言之。他们的心情并非彻底地完全地轻松。现而今,连普通人之心情彻底地完全地轻松着的好时刻都越来越少了,何况他们这样一些终日小心翼翼地在仕途上如履薄冰的人呢?据说,刘思毅这一位省委书记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他的一句话,他对他们之中每一个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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