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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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花开-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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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远没想到韦蕴会突然说这些,神情一愣,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韦蕴。双目交汇之时,那眼里的千言万语,悉数落入岳清远眼中,心也忍不住为她一紧。
“谢谢娘娘惦念,微臣已经在家乡订了亲事。”
“不知是谁家的名媛如此有幸,能作配岳大人?”
岳清远语塞,这是他搪塞韦蕴的话。韦蕴离开洛阳前往长安的这几年,他若是有了婚约,肯定早就聘娶,哪里会等到如今?
“寒门女子,不足以让娘娘惦记。”
韦蕴嘴角轻轻一笑,清远这番心思,她懂!她想他安稳幸福的心思,他懂么?他这么说,她也就这么信吧!
“岳大人,你是我的开蒙师傅,无论什么话,都但说无妨。”岳清远能上行宫来看她,而且还能和她叙旧,没有玺正的首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与岳清远之间互相刻意保持的距离,故意回避的关系,岳清远绝对不会找借口来探望她,他能来,完全是玺正的授意。
“娘娘,人生好比这翠微山上的溪水,只有向前,绝无回头。”
韦蕴听罢,抬眼看着岳清远,眼眸中不觉流露出一种委屈,那委屈转瞬即逝,但岳清远还是看在眼里。这个中滋味,他能明白。
韦蕴轻叹,“这些日子,我也时常在想,既然如此,何不索性在此修行。可是,不瞒你说,我心中还是有些眷恋。”
韦蕴不觉,对岳清远改了称呼,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些促膝长谈的日子。只是,这一次再不是讨论课业,而是改成了人生一个更难的难题。
“有眷恋是好事情,这点眷恋就足够了。微臣在旁看着,觉得还是有情义的,娘娘也是重情义的人,还是想想将来,胜过揪住过往。”
“有情义吗?你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韦蕴看着岳清远,隐隐带着伤心。
“娘娘不向前看,就只能是自苦!”
“我心里难受,清远,我心里难受!”
门边立着的随侍太监,听到惠妃娘娘的这句话,也暗自惊心。方才娘娘口中,脱口而出的分明是岳大人的名讳。
“娘娘!”岳清远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斥责,若是多舌的太监提起韦蕴方才对他名讳如此亲密的称呼,传入玺正耳朵里,他与她全都要坏事。玺正能让他来看她,就说明心里对韦蕴还是有几分在乎的。他要劝她好好把握住这一时的内疚和在乎,好好地重新开始,不为别人,只为她自己。
“微臣听到了一些传闻,知道娘娘痛失皇嗣。娘娘五内俱焚是自然,也是小皇子没有和娘娘做母子的福分。如今,娘娘在南山将养好了身子,皇嗣的缘分自然还会回来。”
“你的心意我明白。可这个心坎,得自己才能走通。”
“何苦呢?这情分连微臣都看在眼里,娘娘有为何视而不见呢!这般自苦,多少人会为之心伤!”岳清远没有说,但心伤的人岂止是玺正,还有看着韦蕴心疼的他。
“自苦,也是一种修炼。也许哪天想通了,也就全好了!”
“若是想不通,难道一直住在翠微宫吗”
韦蕴苦笑,“太后回銮,惠妃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回去的。”
这话说的无奈,听的岳清远心中隐痛。
他慧黠的蕴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只有此刻桐影书斋里坐着的心灰意懒的韦惠妃。
山间的流水声在夜晚听得分外清晰,韦蕴的心思也跟着一深一浅的流淌。睡不着觉,细细回忆着岳清远的每一句话。清远说得对,玺正对她是有情义的,这样下去难道真成了自苦?她总是面对将来,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林家和韦家,想想那些投身在林家和韦家门下的亲朋。怎么可以如此逃避呢!自己从来就没有任性的资本和权力!
岳清远回宫没两天,就有内府官员一连几日进山,请太后回宫过中秋节,比往年太后避暑礼佛的时间足足短了一个月,翠微宫上下又忙碌起来准备回宫。
车声隆隆,皇家车辇浩浩荡荡的从南山返回长安城,在夏末的关中平原上扬起黄土。当那座庞大雄伟的城渐渐映入眼帘的时候,多年来她心中皇权的威严突然由模糊转为清晰。这一切都属于玺正,包括她自己,既然逃脱不开,又何必无谓挣扎。看见玺正长身玉立在宫门外接驾,人那么多,连看她一眼的机会也没有,更别提说上一句话。忍不住望向他,几个月未见的他,韦蕴心中涌起的不是恨,竟是隔世般的思念。
韦蕴没有搬回清思殿,而是住进了熏风殿。在御园僻静的角落里从新开始。南山钟秀的山水治愈了她忧郁的心情,整个人一扫出宫时的阴郁,浑身上下散发着疏朗风骨。
宁儿带着佑楠来看她。楠儿小手扯着韦蕴的袖口叫着‘娘娘’,韦蕴顺手将颈间的白玉链子摘了下来,挂在佑楠脖上。她从心底疼爱这个孩子,她曾跪在麟德殿后殿,恳请玺正允许他的出生,也真正开始了她与玺正之间的纠葛。
佑楠抓着白玉链子直笑,宁儿说道:“韦姐姐,别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呀!”
韦蕴伸出手抱起佑楠,亲亲他的小脸,笑道:“谁让这孩子这么投我的缘。赶明我还要给他好东西呢!这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常说向前看,对于那些男人,还会遇到更好的。可是,回头想想,还是纯粹的感情最让人感动。

☆、割舍

太后离宫近三个月才回宫,玺正自然要安排后宫宴饮庆祝。等太后在长庆殿安顿好,玺正选了月圆的好日子,领着阖宫内眷给太后助乐。
筵席开在御园水岸边的含烟堂,一应人等都按照品轶左右站开,恭候圣驾。其间有位姑娘出众显眼,一身水绿衣裙、低挽髻发、贴鬓簪花,眉心点着浓得化不开的桃花钿。玺正从她身边经过时,她故意低头一笑,眼角却向上妩媚的瞟了玺正一眼。
杜妍近身走在玺正身后,不动声色的将脸别开,装作没看见。韦蕴虽然也将头低下,可是心中却瞬时翻江倒海。只有年轻气盛的宁儿,跟在韦蕴身后,忍不住上下打量她。
玺正笑眼里含着赞赏,问道:“朕这记性!你是……”
那绿衣少女将小嘴一噘,带着三分娇嗔道:“奴婢是前不久给皇上跳过‘霸柳青青’的李月湖。”
“月湖。”玺正在脑子里细细思索,近来宠幸的宫人太多,对她还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月湖,好名字。”
崔忠近前在玺正耳边低声说道:“皇上,李宝林是年初进的宫,给皇上侍过寝。”
玺正转过头低声笑道:“朕就说看着她有几分面熟,就是想不起在那见过。给朕留意着她。”说罢笑着往前走。
借着含烟堂前一片荷塘赏月饮酒,绕塘的回廊里,几十名身穿藕色纱绸的女乐斜座成行,一时丝竹交响,清音悦耳,远远的从廊子飘到堂里,如梦似幻。太后坐在含烟堂正中御制的水晶榻上,冲着余嫣笑道:“知道你会吟诗,今天当着她们的面,也吟首诗助助兴。”
余嫣轻轻起身,微微点头,将目光望向那一片荷塘,神采飘逸超脱,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声音舒缓,轻道:“月上中天正寂寥,潋滟池水影芙蓉。何处桂子暗香动,丝竹清音在帝乡。”
玺正端起六瓣水晶觞,对余嫣笑道:“昭容乃后宫第一女翰林也,一点也不比翰林院里的翰林差。”余嫣浅笑,并不接腔,只是向太后谢了恩,便落了座。
玺正脸上讪讪,太后笑道,“咱们余昭容不稀罕皇上封翰林,皇上若是有心赏赐,送两方好砚台,比什么都强!”
玺正缓了缓神色,赔笑道,“母后说的极是,明儿就挑两方砚台赏赐余昭容。”
觥筹交错间,忽然看见荷塘正中有位身着葱白色纱衫的女子翩翩起舞。轻盈的身段在荷花间飘动,月光照耀着她细致的脸庞,有种惊世的美貌,恍若仙子下凡,借着廊上飘来的丝竹声,真让人有种身处梦境的幻觉。
众人吃惊的望向她,宁儿先失声喊了出来,“是李月湖!”
不是李月湖又是谁?
她买通了划船的小太监,在荷塘中央用船搭成了一个小舞台。她趁着余昭容吟诗的功夫,从含烟堂下溜了出来,在这小船上出其不意舞邀君王。
玺正果真呆了。后宫佳丽无数,却没有一位这样大胆邀宠。她带给他前所未有的视觉刺激,撩拨着他的神经。一时间,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眼里只有李月湖,那水中央的翩翩佳人。
看着玺正一时愣神失态,韦蕴忍不住从嗓子眼里冷笑。这就是她眷恋的长安城中的他,这就是清远口中所谓的“情意”。韦蕴忍不住起身悄悄退席。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所有的教养还是没能抵的住心中的酸涩和幽怨。
“韦妹妹哪里不舒服吗?”杜妍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韦蕴努力地挤出笑容,转身回道,“夜里池边有些凉,吹得头痛,往后殿歇歇再来。”
太后听见两人低语,指派身边的大宫女近前问话,知道韦蕴身体不适,让随侍的宫女送她回了熏风殿,并去太医院请了御医。
这般动静,玺正只是看了两眼,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照应,也不问什么,依旧专心致志的看向池塘中心的美人。
韦蕴的心,因为玺正的眼神,比池水还冷。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在熏风殿陷入寂静的时候,他出现在她的寝室里面,坐在她的床沿边。
没有传唤,没有烛光。只是凭借着一点点月光看着她。
他问她:“就这么怨恨我?”
她躺在床上并不言语。借着月光,玺正看见她脸上晶莹的泪珠,刚想要伸手去抱住她。韦蕴一翻身,侧身面向床里,默默地流着泪。
玺正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走了。
无论昨夜的宴饮如何的欢畅,都不会妨碍长庆殿佛堂清晨舒缓低沉的诵读声。在翠微宫听惯了余嫣诵经的声音,回宫之后,韦蕴也喜欢上了她平静安详的声线,能抚平她怨恨的灵魂。在熏风殿梳洗过后,韦蕴便往长庆殿请安礼佛。
余嫣照例从佛龛前请下经书,双手奉给太后。可是这一次,余嫣奉过经书后,却长跪不起。
“太后,请您收下奴婢。奴婢愿此生为您礼佛祈福,伺候您饮食起居。进奴婢的一份孝心。”
太后惊讶得看着余嫣,“你现在不是在伺候哀家吗?起来,快起来。”
小太监赶忙上前去扶余嫣,余嫣轻轻甩开他,爬到太后跟前,接着说道:“奴婢要去封号,留在长庆殿。奴婢求太后应允。”
看着一身素装不施脂粉,面庞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余嫣,太后心中不禁泛起辛酸。
这孩子伺候自己多年,早已是心无杂念,无欲无求。她才刚刚二十五岁,心境却如同一位上了年纪的太妃,早将人间欢爱看轻看淡。
“起来回话!”
“太后不答应,奴婢愿长跪不起,直到您应允。”余嫣神色坚定的说道。
太后长叹一声道:“总是有个因由的!为何突然这般要去了封号!”
余嫣听太后这么问,眼眶中瞬间含着热泪。
有些因由,她实在无法向太后启齿。支撑她在玺正身边的所有理由,在昨夜轰然倒塌。后宫新进的御女中,有人认出了太后身旁吟诗的余昭容,正是当年雍王所夺的雷祯之妻。而余嫣则从她的闲言碎语中,听闻雷祯早已阵亡的消息。她不能追随他而去,可再也不想顶着玺正后宫的头衔。早知今日,那一时在雍王府中,就应该自尽。她以为自己的委曲求全,能够保护雷家和余家,到头来,还不是如此这般。雷祯离开长安的原因,她怎会不知,心中的幽怨这些年压得她夜夜失眠!
眼泪顺着腮帮止也止不住,哭到伤心处,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多年的心酸,压抑的真情,在这一时,全部爆发。余嫣,再不是那个风轻云淡的女人,也无法再做到熟视无睹的生活。
太后看着余嫣如此,也心灰意冷,再多的话,也问不出来。
“去封号的事情,哀家也做不了主。你先起来,等皇上下了早朝,由皇上决定。你毕竟是皇上的后宫,不是普通宫女。”
余嫣抽泣着起身,站在一侧。韦蕴看着她灰白的脸庞,心里不由的暗自心伤。这后宫看上去最为平静的余嫣,原来也是这般的千疮百孔。
玺正一进长庆殿就看见韦蕴立在太后身后,心里不由一紧。莫非说要去封号的后宫就是她!三个月没见,她倒长了本事,想出这主意气他。哼,没门!去封号,绝对不准!
看见玺正进门的一瞬间,韦蕴知道,这辈子,不见这个男人她是她,而见到他,她就休想心绪宁静。南山上她无法忘却的长安,不是人间烟火的繁华,而是龙首原上麟德殿中的他。若要不再心痛,只有狠心割舍。
“正儿,余昭容想要去封号,从此住在长庆殿里,伺候哀家起居。你的意思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一听是余嫣,玺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看见宫女之中素色衣衫的余嫣。她一脸宁静,好似空谷幽兰。白皙的皮肤,淡棕色的头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雷祯曾戏言:佳丽云鬓多如黛,独爱卿卿色轻浅。当年一起醉酒欢歌的时光,仿佛还在眼前。
奇怪的是,当年一心想要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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