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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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 品-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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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掉了吗?”

信祁把头扭向一边,完全不想理他。

厉行又忽然凑过脸来,伸手在他面前比了个“一”:“一个月,就一个月。只要你按我说的来,我保证你把药戒掉,绝不再沾。”

31

信祁盯着他瞧,一脸“你别想再骗我我不上当”的表情,眼神异样:“你又想怎么捉弄我?”

厉行“啧”了一声:“怎么能叫捉弄呢,我可是好心帮你,你别不领情啊。”

“难道你当年也是往药里加糖加盐加醋?”

厉行被他一噎,顿时蔫了,挠着头眼神乱瞟,喃喃道:“我又没喝过美沙酮……”

“那你是怎么戒的?”

“干戒呗。熬过那七天,后面都好说。”

信祁心头有些发沉:“在戒毒所里……都像你一样吗?”

“不啊,其实干戒能戒掉的只占少数。”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想这么干的首先得符合三条:第一,意志力强;第二,身体健康没有病史;第三,年轻。”又瞟了一眼信祁,“像你这样的就别想了,肯定不行。”

信祁直接无视了他的调侃,眼里却透出些怜惜。海洛因的戒断反应他体会过,当真是体验过一次就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当时他最多也才十几个小时就已不堪忍受,要真生忍七天,想想就浑身疼。

厉行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唇角一勾,眼睛也弯了起来:“你是心疼我了吗?”

“……没有。”

心里刚升起的愧意被他瞬间打散,信祁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对方又蹲到他轮椅前,把胳膊搭在他膝盖上:“我说真的,你得配合我。美沙酮的戒断反应虽然比较轻,但持续时间长,越到后面越磨人。”

他叹了口气,手指搓着毯子上的毛:“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上瘾,我一直以为你的自制力还挺强的。早知如此,我当时就应该给你换别的药。”

“因为喝了药以后腿不会那么痛。”信祁说了这么一句。


厉行许久没接话,双唇抿紧,慢慢地攥拳又松开。他忽而起了身,吐出一口气:“我给你熬了粥,好歹吃点儿吧。”

他去厨房盛了一碗粥,热腾腾的白米粥飘出浓郁的米香。信祁闻着饿,却提不起食欲,看在对方辛苦熬出来又这么期待他喝的份上,还是乖乖张了嘴。

“我说你还真的要我喂你啊?”

“浑身疼,不想动,端不住碗。”

厉行没了脾气,白瓷勺从白瓷碗里舀起了白米粥,递进那苍白的嘴唇里。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一次生病住院,信祁也是这样给他端药送水。

如果没有发生五年前那桩事,他们的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信家和封家还会一直是朋友吗?

又一勺粥送到信祁嘴边,他却一偏头避开:“不喝了,喝不下了。”

“才喝了多少啊,半碗都没有。你是不是个男人胃口这么小。”

信祁皱起眉:“你再在这种方面质疑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厉行一愣,继而毫不克制地笑出了声:“拉倒吧,你喝了两个月美沙酮要还能性`欲正常,那我是真的服你。”

信祁莫名其妙:“我说的是证明我是男人,不是证明我行不行。”

“哦。”


信祁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半晌,厉行只装作没看见,把他剩的那半碗粥喝了,又把他抱上床。

他真心觉得这张床非常舒服,一躺上去就浑身放松。这间卧室也非常舒服,尤其是白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惬意。

他实在搞不明白信祁有这么好的一处房子却不回来住,偏要去睡那狭小又不方便的宿舍。要是他的话,他才不去当什么总经理,他宁可当懒散的穷人,也不当辛苦的富人。

以他对信祁的了解,他也不是那种工作狂,怎么就能在那个职位上生忍五年呢?出于好奇他问出了口:“如果你真的继承了天信,之后你会做什么?”

“我说了你就信吗?”

“信。”

“我想我继承了天信,就能有能力护得住你。虽然你中途跑了,我还是相信你会回来。”

厉行一下子怔住,咽了口唾沫,笑得勉强:“你……认真的?”

“骗你我一辈子都是残废。”信祁别开眼,“可惜我还是把信博仁想得太善良了,我真没想到他会那么绝。”

厉行忽然一翻身压到他身上,胳膊撑在他耳侧。信祁本能地一缩:“干什么?”

“我真的要重新审视你了信祁。”他又把脸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说,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人?你在电脑里存了我五百多张照片,到底要干嘛?”

“你手机里不也一样存了我的照片?”信祁避重就轻,伸手试图推开他,无奈身体疲软,这个姿势也实在不好发力。

踢出去的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厉行不爽地抿唇,起身后撤,却忘了自己还压着他,一屁股坐到了他腿上。

信祁猛地一挣,克制不住地痛呼出声:“滚下去!”


厉行连忙从他身上翻下来,信祁用胳膊撑住身体,另一手用力扣紧了膝盖。他脸上仅有的一点儿血色也褪了个干净,眉头拧得死紧,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厉行被他这反应骇得不轻,一时间不知所云:“我……我有那么沉吗?”

信祁疼得半天缓不过劲,整个人都虚脱了般满头冷汗。厉行来扶他,他就势靠近对方怀里,疼痛好不容易消退下去,便开始喘个不停。

厉行给他顺着气,只怕他哮喘发作。轻轻揉着他的腿,不放心又挽起裤脚瞧了瞧,小腿上蜈蚣一样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膝盖,看着都觉得惊心动魄。

“对……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信祁,对不起。”

“没事。”信祁慢慢地把腿回弯,止住了喘息,“没有我那次从楼梯上摔下来疼。”

厉行张了张嘴,仿佛如鲠在喉。怕他再受了凉,忙把裤腿落下来,又拿被子掩住。

信祁仰倒回去,疲惫地闭上眼,道一句“想睡了”便不再出声。厉行趴在他身边,伸手擦去他发线里藏着的汗,叹一口气,也在旁边躺下。


但实际上信祁并没有睡着。

刚那一阵脱力确实让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可他真正闭上眼睛,却发觉自己格外清醒。许是白天睡得太多,许是戒药之后的副作用,他竟然失眠了。

眼皮很沉,精神却很亢奋,他睡不着。

越躺越觉得胸口闷,夜晚总是哮喘发作的高峰期。他慢慢撑起上身,咬牙顶住双腿的疼痛,倚在床头。

窗帘没有拉紧,月光透进来,他能想到外面的夜空也和白天一样晴朗。墙上挂钟指向十二点半,除了表针走动的声音,他还听到厉行平稳的呼吸。

捂着嘴咳了两下,对方没醒,想必是睡熟了。

床头柜上摆着水杯,他一伸手就能够到。喝了两口之后觉得好受了一些,他缓慢地呼吸吐气,胸口的窒闷在逐渐减退。

一只胳膊忽然搭到他身上,他扭头看去,厉行又把脑袋也蹭了过来,埋进他被子里,声音因被阻隔而变得沉闷:“对不起。”

信祁把被子压下露出他的脸,发现他眼睛依然闭着,竟说的是梦话。

手指停在他颊边,没忍住轻轻地擦过,继而捏住他一撮头发揉搓,又进一步将十指探进发间,缓缓拨动了两下。

上次在医院没敢做的事,此刻还是实施了。


印象中上一次摸他的头发还是在十几岁的时候,记得他头发细而且软,现在竟还是没变。想来头发反映性格,可性格变了,头发却不会改。他在仓库里见到他的时候,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至今日,才终于将厉行这个人与封逸远对号入了座。

他回想着自己这些年做过的事,大概最后悔的一件就是给封逸远注射海洛因,而最不后悔的一件则是如今跟他统一了战线。说起来他是个孤儿,封逸远也没了父母,就这一点看他们还是同病相怜。

五年了,在天信的每一天都活在煎熬之中,只有拼命地工作能让他暂时忘记。现在一切都停下来,一切都缓下来,忽然从身到心涌起深深的疲惫,如果不是还有一场即将到来的官司,他大概真的能一觉睡个七天七夜,把大脑放空,什么都不管不顾。

肩上的担子已经卸了九成九,还剩最后一分,却是压在脊梁上。

32

信祁十分后悔信了厉行的邪。

他本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法子,结果发现他也不过是把所有的药都藏了起来,留在明面上只有加过料的。他还找了好几个一模一样的小药瓶,里面全部盛上橙色液体,告诉他就是美沙酮,不过稀释的倍数不一样。信祁三天里把药水尝了个遍,喝到的不是糖水就是盐水,根本一口药也没喝到。

他翻箱倒柜也找不出真正的药藏在哪,厉行为了避免他联系外人去搞药,还拔了他的手机卡,只在手机里下了个几个单机游戏给他解闷。电脑和wifi全让栗子设了难以破解的密码,又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不让他出门,几乎将他与世隔绝起来。

信祁虽然内心愿意配合,无奈身体实在太难受,如果说腿痛还能忍,彻夜的失眠当真让他整个人都接近崩溃。厉行终于看不过去,也怕他身体出现什么别的毛病,还是不得已把真药拿了出来。

这一次信祁喝了十毫升,也就平常一半的量。可他因为被厉行捉弄了无数次,心里已经对橙色液体留下了阴影,看到芬达都觉得恶心。药本身又是苦的,即便喝了水来冲淡味道,还是没能忍到药生效就吐了个干净。

他吐得直接反出了酸水,吐完以后又一把夺过厉行手里剩下的药,竟拧开盖子全部倒进洗手池冲走。

厉行直接看得惊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信祁慢慢地直起腰,道:“你能戒,我就不信我不能。”


最后信祁还是睡着了,虽然睡得不沉,多少还是得到了休息。

厉行看着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可那时候他熬到第四天症状就已经在减轻了,信祁这才刚刚开始。看他这憔悴的样子,简直比他还要难受,恨不得自己替他再戒一次。心里不免愈发后悔,责怪自己太不理智,就算想要报复,也不该用这样的法子。

信祁觉睡不着,饭也不怎么吃得下。厉行怕他饿,便买了些巧克力回来,特意买的不太甜也不苦的,给他随时充饥用。


停药一个星期的时候,信祁逐渐开始适应,晚上吃安眠药也睡不着,便索性不睡,等到白天疲惫到极限,躺在阳光底下反而能浅眠一会儿。

厉行没办法只能陪他熬夜,两个人作息颠三倒四的根本也不知过到了哪一天。这天早上九点多,他才刚睡下没多久,忽然被一阵门铃声惊醒。

他忙爬起来穿衣服,本想在信祁醒来之前把来人引到别处好让他多睡一会儿,结果一扭头看到他已然睁了眼。

信祁多日浅眠,一点儿动静都会被扰醒,何况门铃还响了好几下。他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悦于被打扰本就罕少的睡眠,胳膊拦在厉行身上:“别去开门。”

“可能是警察。”想来信博仁被批捕多天,也该牵扯到绑架一事了。

“那也别去。”

厉行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知道他最近脾气不好,耐下心来说:“听话,别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再躺一会儿,我去看看。”

门铃又开始响,并伴着剧烈的拍门声。他忙喊两声“来了”,踩了拖鞋就急匆匆出去开门。门一打开,外面的人就先开了口:“您好,封逸远是吧?”

“啊……我是。”

一张警察证亮在他眼前:“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厉行早在猫眼里看到了门外的人,心里已有准备,瞬间从厉行模式切换到了封逸远模式。他惊讶地抬起头,看了对方半晌才说:“为什么?”

“涉及到一个案子,有人指证与你有关,还请你配合调查。”

“是……信祁的案子?可他现在身边没人照料,我过来照顾他,这也犯法吗?”

警察反应了两秒,后退一步看了眼门牌:“这是信祁的家?”

厉行点点头。

“不是因为这个,是另一桩绑架案。总之你去了就会知道。”

“绑架?”厉行显得莫名其妙,挠了挠还没来得及梳的乱发,咧嘴道,“行吧行吧,我跟你走就是。你等我换身衣服。”

他说着便转身,边往卧室走边故意嘟囔出声:“还绑架,是我绑架别人还是别人绑架我啊。不就是进过戒毒所吗,有什么了不起,什么东西都能往我身上推。天天强调一视同仁,不歧视不歧视,真是说比唱好听。”

警察没有跟进来,依然站在门口。厉行回卧室换了衣服,顺便看一眼明面上没有美沙酮,确定自己头天藏好了,又将音量放得刚好能让外面的人听清:“信祁,我出去一趟,中午要是没回来,你就自己找点东西吃。冰箱里还有剩的,你凑合凑合,实在不行就叫外卖吧。”

信祁说了声“等等”,他故意没理会,随手抓了两把头发,回到门口:“走吧。”


余光瞄到那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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