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绝望，并不是一个玉坠可以抵去的
是他解释得再多，百灵都听得明白，却又不能够原谅的绝望。
翌日，百灵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镜澈已经不在殿里了。
百灵怅然若失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叹一口气
也许是血液的关系，百灵恢复得挺快的，皮外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是双腿走路的时候会有一些不利索，但也已经在好转之了。
她起来得早，这会儿外面的天色是深深沉沉的蓝，大雪纷飞，仿佛是要将整座晟和宫都笼罩在一片白雪茫茫，百灵站在殿外好一会，打算走出宫院去，却冷不丁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轻轻顿住了脚步
镜澈站在宫院外，迎着风雪，不知道站了有多久了，那么一动不动地，任凭霜雪飘落在他发间，看着有一种残冷孤寂的感觉。
百灵站在走廊那里远远地看着他，目光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不好的情绪。
只是，看得久了，她自己的眼里也不由得泛了一层雾蒙蒙的水色，忍不住低头揉了揉自己眼睛，吸了吸鼻子，正打算回屋去，结果一抬头，看到镜澈不知何时转身过来了，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里看，眼神有些说不的复杂，似乎是悲凉的，又似乎是冰冷的。
但百灵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抿了唇，低着头转身走回殿里。
头也没回。
她回到殿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想了想，又给数暖留了封信，这才走出去了。
出去时，宫院外的镜澈已经不见了人影，百灵四望了一下都没看到镜澈的人，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她跟宫院外的守卫说了一声，便走了。
走出晟和宫后，百灵又有一种很茫然的感觉。
她站在风雪，望出去，好几条路。
她不知道要走哪一条，却鬼使神差似的走向了镜澈哥哥给她买的那处院子。
她想回去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然后走了。
但是，要去哪里呢？
这天下是真的很大，哪里都可以去，又哪里不认识
唯一熟悉的地方，又充满了所有不美好的记忆
百灵在屋里头收拾东西的时候，镜澈站在院外，站了一会，又缓缓地俯身下来，在冰冷的石阶坐下来，任凭寒风侵袭着他。
百灵要走了
她大概一刻也不想看到自己了。
所以要走得这样急。
镜澈心里有着百般不舍，但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第一次有一种被人舍下的感觉，镜澈心里很是不知所措，他和百灵一门之隔，但他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一辆马车挺着急地赶了过来，下车的人是数暖，数暖看到镜澈坐在石阶，怔了一怔开口问道：“百灵在里面吗？”
镜澈点头。
数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也来不及跟镜澈说什么，便赶紧进去了。
第950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26
屋里的百灵听到敲门声不由怔了一怔，还以为是镜澈跟上来了，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说不上来的压抑，但犹豫了好一会，到底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看到屋外站着的人，更是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数，数暖”
百灵没想到数暖会在这时候跑过来找她。
数暖点头，也没问百灵，便自己走进去了，进屋一看，看到百灵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数暖蹙了蹙眉，忍不住转身过去看着百灵说：“这么着急要走吗？”
百灵犹豫了一下，说：“我不，习惯”
“是不习惯这个地方，还是不习惯什么”数暖看着百灵，到底还是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百灵的难过，那种滋味，虽然没有切身体会，但光是想一下便很难以去承受得住，哪怕明白的道理再多，也抵不过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百灵咬了咬唇，低下了头说：“都有吧”
数暖不知道自己还能跟百灵说什么，又似乎说什么都安慰不了她，数暖沉默了好一会，到底是没再往百灵的伤口上戳，而是平静地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
百灵看了看数暖递过来的盒子，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地抬起眸问道：“是，什么？”
“寒灵。”数暖开口告诉她。
闻言，百灵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你下去采的？”
数暖很无奈地摇头：“没有，我让晟军的将士帮忙采摘的。”
百灵恍然点头，是，要将士采摘，如果她一早就想到这一点，数暖就不会被她连累摔下去了，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更兴许，百灵现在还是傻乎乎地跟着镜澈哥哥的身边，天真地认为镜澈哥哥最喜欢自己了。
百灵吸了吸鼻子，接过了数暖递过来的寒灵，很感激地和数暖说：“谢谢，谢谢你，数暖。”
“是我要谢谢你，无怨无悔地帮了我那么多次。”数暖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百灵，你真的要走吗？”
百灵挺不知所措地点了头：“我，要走。”
“是跟阿澈一起走吗？”数暖知道百灵和阿澈的关系眼下有些僵持，但毕竟阿澈这会就在外头站着，数暖便想着如果有阿澈一路上照应着百灵，她也好放心一些。
百灵听到她口中的“阿澈”二字，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挺认真地跟数暖说：“我一个，人走。”
数暖怔了怔，看着百灵，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因为这样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去劝。
这是百灵自己做出的决定，她不能去跟百灵说你不能这样什么的这并不合适。
尽管她自己知道阿澈并不是那样的人。
数暖没再在这事上多说什么，转头四望了一下她的屋子，又和百灵说：“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如果不是特别着急走的话，等这两日雪小点了，路好走一些了再走吧？我会给你准备好马车守卫。”
第951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27
百灵怔怔地：“我，我”
“此事你不能再推脱了，外面指不定会碰上什么危险，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听到数暖这样说，百灵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
数暖原本说想告诉百灵，阿澈还在院子外头等她，但想了想，到底是不想惹百灵不开心，便没有提起了。
数暖陪百灵拾掇了好半天东西，因为惦记着小青稚，便没在百灵这里待太久，她跟百灵告别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想到阿澈还在外头傻站着。
原本数暖以为阿澈是一个体贴的人，尽管他向来沉默寡言，但照顾起人来却是无微不至，但没想到处理起自己的感情来，却要比想象得要笨拙得多。
百灵看到镜澈在院子外面，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和数暖道了别，关上门了，想来是不愿跟镜澈打一声招呼。
镜澈站在石阶上，沉着眸，看着百灵把门关了上去。
心里愈发地低沉下来。
数暖的声音在身后轻声响起：“阿澈，其实最简单的一点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百灵，你喜欢她这件事。”
镜澈凝着眉转头望过去，沉默地看着数暖，薄唇微张，似乎是要说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说不太明白。
“或者说，她不相信你喜欢她，你需要证明给她看。”数暖言尽于此，把该说的都说了，别的，她也帮不了什么了。
镜澈站在原地，一直到数暖的马车轱辘轱辘地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镜澈轻轻地眨了眨眸，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
他起身走到门边敲门，屋里头的人儿却似乎知道是他，并没有出来给他开门。
镜澈敲了好一会门，都不见百灵有所动静，目光微微一顿，眯起了眼眸，看向了院墙那边
他走到了院墙边，往后退了几步，再以矫健的身手纵身一跃，翻墙而下。
镜澈极其平稳地站住了脚，抬眸，看到百灵就蹲坐在院里头的台阶上，两只手抱着自己的双腿，原本发呆着盯着门那边的一双眼睛冷不丁受到了惊吓，很震惊地把眼睛睁得大大地，不可置否地望向了翻墙进来的镜澈。
这让百灵很难以想象，这会是镜澈哥哥干得出来的事情。
镜澈看到她吃惊的眼神，毕竟是自己头一回做出这样荒唐的行为，镜澈自己也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好意思，但到底还是沉着脸朝她走了过去，百灵愣愣地看着他走来，张了张口，似乎是有许多的话要说出来，但最终结巴地问出口的却是一句废话：“你怎么翻墙，进来啊？”
镜澈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声音低沉地平静道：“因为百灵不肯开门，我只好翻墙了。”
百灵想说这样不对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这是镜澈哥哥买的宅院，她不开门也就罢了，哪里还能责怪他翻墙进来
可他就这样突然地闯进来，确确实实是让百灵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好像是一下子把自己内心的情绪全都暴露给镜澈哥哥看到了。
第952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28
可他就这样突然地闯进来，确确实实是让百灵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好像是一下子把自己内心的情绪全都暴露给镜澈哥哥看到了。
百灵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两只手有些无处安放的无措，她转了转眼珠子，不肯直视他，开口问道：“你要跟我说，说什么？”
明明已经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了，镜澈却还要再咄咄逼人的靠近，百灵下意识地往后退，凝紧了眉眼看着镜澈，眼神里写满了抗拒，再无从前的那般温顺仰慕。
镜澈最终还是在她咫尺之距停住了脚步，目光沉沉地盯着抵靠在墙边的百灵，而百灵低垂着眼睫，眼珠子缓缓地转动着，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但心里早已兵荒马乱。
只要是镜澈哥哥的气息这样近距离地靠近着她，她就受不了。
完全一点也受不了。
镜澈盯着她，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用力地握住了百灵的手，百灵挣扎了一下，又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掌心里，以全部的姿态霸道地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怀中，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娇小人儿，缓沉地开口道：“是我错了。”
百灵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心口跟着疼了一下，因为是听到冷傲的镜澈哥哥第一次同人道错，却是和百灵说这句话。
百灵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眼珠子缓缓地凝动，难过又情绪不安地望着他。
镜澈的双眸紧紧地锁住她，不让她移开视线：“百灵，一直以来，是我搞不清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承认，一开始，我是为了负责人才想要娶你为妻，可是跟你在一起，时至今日，我从未后悔过，我不清楚怎样的心意才能够得着和你一样的喜欢，但是我想用余生去慢慢地喜欢你，一天一点的喜欢，总有一天会超过你的喜欢。百灵，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很不切实际，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冷酷淡漠如镜澈，大概是平生头一回跟人说出这样的话，所以说完了话，紧张的那个人反而变成了他自己。
他一紧张，便忍不住越发用力地抓紧了百灵的手，生怕百灵会推开他。
而百灵听到他的这番话，怔怔地望着他，好半晌都是说不出话来的。
大概是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高高在上的镜澈会跟百灵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说要用余生去慢慢地喜欢自己，一天一点的喜欢。
百灵心里听得酸酸涩涩的，差点要感动得掉泪。
可是这样的一番话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才从镜澈哥哥的口中说出来的镜澈哥哥人那么好，他又会不会是看穿了自己卑微的的那点小心思，于是为了不让自己太伤心，才跟她说了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百灵只觉得自己更加心酸了。
百灵望着他不露破绽的深邃眼眸看了许久，终于还是缓缓地垂下了眼眸，轻轻地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说：“镜澈哥哥，说完了吗？”
第953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29
镜澈盯着她，眼神看似一瞬不瞬地没有变化，却似乎覆过一层又一层地沉痛，最后很平静地眨了一下睫毛，又仿佛是将全部的痛苦都抑制了下去，他轻轻地点了头。
百灵便张了张嘴，结巴着说：“那你，放开我。”
镜澈缓缓地放开了百灵的手，就好像是正在失去百灵，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他要放手，他放开了，但下一刻，又不顾所有地将她抱进怀里，“百灵，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他从未觉得自己会这样害怕地失去一个人。
一想到那样依赖他喜欢他的百灵要离他而去，仿佛镜澈都不再是镜澈了。
就像是数暖清清醒醒地提醒他的，百灵不相信他喜欢她这件事。
于是他即便说了喜欢，她也不肯相信，不愿意相信。
百灵被他抱在怀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她咬紧了嘴唇，却还是抑制不住哽咽的气音，她说：“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