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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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砂-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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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祁皓苦笑一声,摇头道:“那是爹不能娶的女人,甚至……”眸中染了一丝黯然,“想也不能想,总之,是爹不该爱的女人。”
北音抬眸,看着他眼中暗下去的微光,心中忽的觉得有些许苍然,她回过头去,小声问道:“那你恨过你爹么?”
沈祁皓笑道:“为何要恨他?”
北音娥眉微微一蹙:“他辜负了夫人。”
沈祁皓张唇欲答,却又是迟疑了一会儿,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艳红色的身影,在北岭沙场上傲然翩扬。待一点萤火自眸前滑过,他才回过神来,淡淡道:“感情之事,没有办法,不爱便是不爱,爱了便是爱了。”
北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却划开了一片怅然。
柴火燃烧在侧,窸窣作响,沈祁皓望着眼前纷扬的萤火,伸手去抓,可待那点绿光被包裹在掌心中后,又忍不住松了开来。
他笑了笑,目光随着那逃走的萤火移去:“北音,你看这些萤火虫,像不像当年我们相遇时的梨花林。”
北音抬眸看去,但见仲夏夜中,萤火斑驳,不禁莞尔:“像。”
沈祁皓道:“北音,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什么?”
夜阑时分,山谷中柔风暗暗,浸着月辉,如若清溪涓涓,沁心入脾,沈祁皓望着那点逃离的萤火,看着它飘到深林间去,声音缥缈而来:“如果有一日你爱上了我,记得,要告诉我……”
回到竹林小筑时,更漏将尽,夏日夜短,天边已渐有吐白之势。
进屋时,沈夫人和兰姑皆还守在堂中,疲惫欲睡,一点昏暗的烛火伴着微风摇动,待听门启声时,沈夫人倏地睁开了眼,向前看去:“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刚才王府的人……”看清了二人身上伤势后,唠叨一断,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祁皓半搂着北音上前,笑了笑道:“无碍,不小心摔了一下。”
北音则是低下头,掩去面上的尴尬,低低道:“让夫人担心了。”
兰姑也不
是第一次见沈祁皓受伤,以往他在寺中,就时常四处乱跑,弄得一身大伤小伤是常有之事,待将二人扶进屋后,她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去拿金疮药。”转身而行。
坐在了榻上,二人才觉得松了口气,一路一瘸一拐下来,即便是自吹刀枪不入的沈祁皓,此刻也是冷汗凛凛。
片刻后,兰姑从侧屋橱柜中拿了金疮药过来,本是想为二人上药,却被沈夫人拦下:“等了你们一宿,为娘也累了,若是伤得不重,就自己上药罢。”将一瓶金疮药放在榻上,招手向兰姑示意,转身就要走,北音却几声唤道:“夫人等等!”
沈夫人脚步一顿,风眸中闪过分深意,回过身去,但见北音坐在榻上,笑了一笑:“不知我离开后,王府可曾有人来过?”
沈夫人道:“是有个丫头来过,名唤碧珠,可是你的婢女?”
北音有些不安:“真是,不知她现在……”
沈夫人含笑打断:“方才同我和兰姑二人在屋中等候,后来夜深着不住了,我便让她在侧屋睡下了。”说罢,但见北音点头会意,便道,“若是无事,那我便先走了。”眨眼之间,转身离去,合上屋门。
屋中顿时一片寂静,隔着稀薄烛光,北音看向沈祁皓:“你娘她……”
沈祁皓打断她:“她就是如此。”一面说,一面将药去了过来,清了清嗓子,看向别处,“药在此处,是你自己来,还是……”
“我自己来!”北音快手将药夺了过来,狐疑的盯了他一眼。
沈祁皓面色不改,淡淡道:“那待会儿也替我一起敷了。”
北音惊道:“你做梦!”
沈祁皓笑了一笑:“北音,我现在疼得很,救人要紧,你莫要害羞。”
北音红脸无言,只忙活着给自己脚踝敷药,静了片刻,沈祁皓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明日就要走了。”
北音敷药的动作一滞,进而继续,低垂的杏眸闪闪:“你有伤在身,怎么走?”
“朝中急事,必须走。”
忙碌的手指一时间缓了下来,心中带一丝莫名的感伤,沈祁皓道:“你呢?”
北音淡淡道:“再过几日。”
沈祁皓点头会意,随后又问:“何时再过来?”
北音张唇欲答,却发现寻不到答案,怔了片刻,方才抬起头看向他:“我为何还要过来?”
沈祁皓笑道:“难道你不来看我娘了?”薄唇一挑,棕眸有意无意向窗外瞥去,“我看我娘很喜欢你,待你比待我还要好上几分。”
北音睨了他一眼,方想反驳,却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争执声,夹杂男人低沉的声音,沈祁皓剑眉一蹙,正欲起身查看,却见屋门已轰然打开。
林立一步上前,猛地一滞,待看见榻上二人后,忙低下头去,惶恐道:“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捉奸在榻!
乃们不要霸王我啦!涨收收哇涨收收!嘿咻,嘿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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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
“退下。”
未等林立话完,北音便已冷下脸色,将他的话打断。沈祁皓与林立皆是怔了怔,迟疑半响后,林立收敛了眼中的情绪,垂下眼眸,走上前道:“卑职奉王爷之命,前来接娘娘回府。”
“王爷?”北音闻言,娥眉轻蹙,她镇静下来,道,“王爷五日后才回京,迎接之事不急于这时,更何况我现在受了伤,不宜颠簸赶路。靖国寺到宣王府并不远,待我修养三日再回去也不迟。”
林立面有难色,踯躅半响,才低声道:“娘娘,王爷他……”
那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好似故意说至无声,小筑门外夜幕幽蓝,那男子身着白袍静声而来,清冷却不失高大的身影给屋内投下冗长的暗影。
沈祁皓剑眉微蹙,凝着地上的那影子似在沉思,北音眼眸轻颤,半响不语。
许墨宸走进屋中,淡漠道:“本王何时说过,我五日后才回京?”
北音猛地一怔,看向林立,急道:“家书上不是说……”
许墨宸道:“本王何时给王妃写过家书?”他不顾她面上的惶惑,幽深的眸中藏了分薄怒。
沈祁皓屈膝坐在榻上,侧目看向许墨宸,轻笑出声道:“末将有所不便,就不向宣王行礼了。”
许墨宸道:“无妨,沈将军乃我北昭凯旋大将,劳苦功高,如今受了伤自然要好生休养,本王怎好刻意为难?”说罢,侧过脸来,迎上他那半分挑衅的目光,声音却是冲着北音而去,“不知王妃是如何受伤的?”
北音僵坐不动,面色有些不自然:“山路颇滑,不慎摔倒。”
许墨宸闻言面色微变,进而走上前来,探□,查看北音脚上的伤口,笑问道:“又是沈将军救的?”
北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许墨宸轻手松开她的脚,看向沈祁皓:“沈将军不愧为王妃的青梅竹马,呵护得极其周到,让本王相形见绌。”
沈祁皓面色不改,笑了一笑:“王爷过誉了。”
许墨宸眸光微变,片刻后,他将榻上的北音横抱而来,转身走向屋外,对林立吩咐道:“叫醒碧珠,回府。”
林立领命上前:“是,王爷。”
正当二人即将走出小筑时,忽听沈祁皓清朗的声音自后响起:“临走前,末将想告诉王妃一件事。”
许墨宸的脚步闻言顿下,北音躺在他怀中,心跳一乱,好似有不安的预感。
沈祁皓低下头去,将桌案上那半启的金疮药拿了过来,淡漠道:“那封家书,是我寄的。”
北音猛地一震。
沈祁皓抬起头来,看向门外那成双的身影,笑道:“作为多年不见的故友,给王妃开个玩笑,还望王爷王妃不要介意才好。”
许墨宸抱住北音的手紧了
紧,进而放松下来:“本王自知你们情意深重,不会介意,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是将军下次开玩笑,还是不要涉及本王为好。”说罢,提步而去,不出片刻,便已消失于月影婆娑的幽篁之中。
沈祁皓眸中染雾,看着那隐匿于远处的身影,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悄然褪去,他垂下眼眸,看着腿上血色斑驳的伤口,忽然轻笑出声道:“这一刀,算不算白挨了……”
他伸出手,刻意去碰那块好不容易凝固一些的伤口,紧蹙着剑眉,用力按去,轻咬着薄唇苦笑几声,才将那金疮药潦草涂上:“还以为,痛久了就不会痛了。”
轻风乍起,撩起窗外白帘,兰姑扶着沈夫人走了进来,待看见沈祁皓那一举时,不禁慌了脸色,正想上前阻止,却被沈夫人出手拦了下来:“随他去罢。”
沈祁皓的手颤了颤,尔后笑道:“娘,你果然又给我了出馊主意。”
沈夫人走上前来,在沈祁皓身旁坐下,对沈祁皓的指责倒也不恼,只顾自笑道:“为娘的主意哪里不好?既让你们相处了那么久,又给你免除了后顾之忧。之前,京城里四处传宣王和王妃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经方才那幕后,宣王必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宠爱北音,如此一来,你也不必整日担心她是否被宣王染指了,可不是?”
这话还真说到了沈祁皓心上,他紧抿薄唇,沉吟半响,不知此刻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北音回府之后,自然会被许墨宸怀疑冷落,可是……他眼睫轻颤,怅然道:“北音会记恨我的,我从没骗过她,这是第一次。”
沈夫人却道:“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沈祁皓怔了怔,棕眸之中薄影黯然,沈夫人伸手拿过药盒,亲自替他上药包扎:“女人若是没被那个男人骗过,就永远不会爱上他。皓儿,你若想让北音爱上你,就按照为娘所说去做,大丈夫要能忍,不可急于一时,朝堂之事如此,感情之事亦是如此。”
靖国寺外,夜阑人静。
幽寂的夜色中,但闻“笃笃”的马蹄声急促而过,不出片刻,那颠簸的马车便已隐入大片繁枝碎影之中,无尽的长道上,唯有看不见的沙场轻扬,一阵,又一阵。
车厢内,静谧无声。
北音身子有些僵硬,紧绷的一颗心乱得不行,她没想到那封家书会是出自沈祁皓之手,他非但骗了自己,还将林立也骗了过去,究竟是想做什么?
刻意造成她与许墨宸的隔阂?
还是宣王府与丞相府的隔阂……
越往下想,她的心愈发不安,她很少有这般惊恐难定的时候,忐忑之中杂着心痛,五味杂全。
颠簸的马车不知在何时缓了缓,夜风袭来,却怎么也拉
不回北音凌乱的思绪。
她安静的看着车窗外幽寂的夜色,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月影,澄净的眼眸中不禁也染了些残光。
她出神的看着窗外,并未留意到许墨宸那清冷的目光,直至一只手将眼前的车帘拉下,眼前景物骤断,她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道:“王爷?”
许墨宸放下车帘,淡然道:“夜深了,风凉。”
说罢,他坐了回去,面上又恢复了那分疏离之色,北音看不透他的心思,怔了片刻,才小声道:“为何夜已深了,王爷还要启程回府,可是府中有急事?”
许墨宸道:“对,有急事。”
他承认,却未有解释,北音对此颇为怅然,便索性别开目光,不再理会许墨宸那低沉的脸色。
她和他之间,终究还是漠然疏离的,他们之间跨不去的坎并不是北语,兴许也不是沈祁皓,而只是他们彼此罢了。
习惯了随便与漠然,习惯了不安与猜忌,因此在这段感情中作乱的人,只是他们自己。
一路上,两人皆未有再言语,默契的保持沉默,亦如那日进宫请安一般。
只是,上一次彼此还心怀疑惑,这一次却是心知肚明,她知道他在生气,他知道她不想解释,如此而已。
回到宣王府时,已是夜阑更深,街道上清冷无人,间有更夫的敲锣声隔街传来,许墨宸扶北音下了马,道了句“早些休息”后,便让林立、碧珠护送她回到碎雪阁,派管家请了大夫过去医治,自己则径直去了墨语轩,凝着那汪明月,沉吟了一晚。
事后,北音的生活又恢复了本色,脚伤在身,她不得随意走动,只在静养三日后,勉强伏在窗前仰望天空,亦如还未出阁时在丞相府时一般,满怀惬意的看天上云卷云舒,看柳絮逆风翩扬,看北语雪色的纸鸢飞起再落下。
只是如今,那片碧蓝的天空没有了断线的纸鸢,她亦没有了那份惬意的心情。
已经许久不见许墨宸了,她受伤,他未曾来过。碧珠说他忙,忙的昼夜不分,好些日子不曾回府,却支支吾吾说不清他究竟在忙于何事,北音笑笑,无所谓的道:“忙于心事罢。”
酷暑来时,京城内骄阳似火,北音腿上的伤已快痊愈,闲来时又回到了院里清冷的秋千上,闭上眼睛静心徘徊,如果不是碧珠左一声“王妃”又一声“王妃”的叫,她肯定还以为自己的生活未曾变过,她还只是相府中的二千金,易北音。
这日,石院里的日头有些大,繁花沐浴在艳阳之下都带了分枣红,好在秋千上枝繁叶茂,绿柳成荫,那刺目的骄阳未曾惹得北音不适。
她轻点地面,独自荡漾,正当困意袭来时,忽听院口传来了脚步声,睁开眼时,碧珠
已经垂着头走到了身侧。
她闭上眼睛,又荡高了一些:“何事?”
碧珠道:“王妃快别玩了,夏国冷月郡主今日进京,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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