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觉得，这句话挺适合站在自己面前的方云婧的。
然而，却一点不适合站在媒体前面的方云婧，她是个在乎所有外人眼光的人，她做任何一件事，都必须得按着说明说来，而说明书，就是媒体给她贴的标签。
就如同此时此刻一样。
媒体说她温柔贤惠有爱心。
所以她一手挽着洛骏严，一手给小动物喂食，眼神里，尽是关爱与宠溺……
“听说你母亲今年有部新的电影要拍。”顾凌箫见夏慕一直盯着屏幕，便主动聊开了话题。
“是么，终于要‘复出’了？”
“别这么说，其实你母亲一直挺火的。”
“靠拉着洛骏严上些节目？”夏慕冷哼，“她的确是个传奇，只不过正文部分已经结束了，你可以管她叫经典，叫神话，然而事实是她已不再新鲜，人们能够强迫自己把她当成金科玉律般地铭记起来，可惜却不再对她有任何期待。”
“也许，时代的产物，其可悲之处是终究只能隶属于时代。”顾凌箫接过话。
“想想洛骏严也莫名的可笑，你能够察觉出他已经不爱这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女人了吧，你说他怎么就这么配合这女的呢。”夏慕呷过一口啤酒。
“不知道呢，应该会有他自己的故事吧。”
“是么，话说还有点好奇这座冰山里面装了些什么内容，改天问问。”夏慕盯着屏幕里一身西装，举止从容的洛骏严，嘴里噙出了淡笑。
“对了慕慕，你和他最近有什么进展没有。”顾凌箫的声色如以往一样平缓，只是脸上略带忧色。
“哈哈，说到这儿，我忘告诉你了，这家伙最近这段时间被我调戏得可不淡定了。”夏慕语气稍显骄傲，“感觉事情应该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嗯，”顾凌箫将头慢慢靠在夏慕的肩上，轻语道，“慕慕，你自己小心就好。”
两人的视线都相聚在了电脑屏幕上，至始至终，一直没有在乎门开着的事情。
直到听到从客厅里传来的脚步声。
第8章 第八章：怀疑
在夏慕还未来得及躲进被子之前，房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惊异惶恐的女人的身影。
柳玥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和另一个男生赤着身体躺在床上，而且，这个男生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夏慕。
“妈……”顾凌箫脸色煞白，方才被吻过的双唇也颤抖开来，“您怎么在家……”
柳玥的表情十分复杂，就仿佛喝过清汤之后，蓦然吃到了辣椒一般。
所有的神经都在即将被拉断的边缘紧绷着。
胃里感到一阵翻江倒海，柳玥用手捂住口鼻，蹙眉沉眸从房间里快步走了出去。
“妈……”
顾凌箫赶紧穿上衣服和鞋子，朝客厅跑去，夏慕也心持惶恐地套上衣服跟了上来。
十二月的寒冬，略微空旷的客厅与温暖的卧室比起来，显得冷彻刺骨。
柳玥在阳台的玻璃门前，抱臂而立，孤瘦的背影给整个客厅添了几分肃然之色。
“妈，我还以为您不在家……”
“下午的记者会取消了，所以在楼上休息，”柳玥的声音很低沉，也有些无力，“凌箫，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是有课的。”
“箫……”夏慕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愕，“你不是跟我说你下午没课吗？”
顾凌箫沉默。
客厅内出奇的安静，甚至连时钟秒针的摩擦声，都大的让人不得不去专注地在心里暗数，响六十下是不是就代表着过去了一分钟。
“夏慕，我原来一直都挺高兴凌箫有你这么一个相处得来的朋友的。”终是柳玥开始说话，“他从小就比较内向 ，性子温和，爱受同龄人的欺负，他告诉我都是你在帮他……”
柳玥讲到这儿，抽过一口长气，双眼在客厅四周的墙壁上环视了一会儿，在看到某快地方时，柳玥目光的焦点凝聚了起来。
那是顾凌箫从小到大得到的奖状与证书。
“他从小就很听我的话，所以无论是成绩还是其他方面都比一般孩子优秀。”柳玥的眸光开始流转到了夏慕的身上。
夏慕有点惧于和她对视，便看向了女人旁边的位置……一台钢琴上。
夏慕想象到了顾凌箫坐在那儿弹钢琴的模样：动若脱兔般的白皙修长的手指，静若处子似的眼睑半敛的神态。
像画。
“因为我和他爸并不像你父母那么有钱有势，所以身为他们的儿子，你丝毫不用担心你的未来。但是我们家凌箫不同，我们没有能力保障他的所有，身为母亲，对于他未来的生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培养他，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柳玥的声音厉了起来。
“妈，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顾凌箫，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柳玥呵斥道，“你无法想象做为一个母亲看到刚才那龌。蹉的场景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可我喜欢他！我喜欢慕慕，您不能这么说！”顾凌箫少有地大喊出了声。
夏慕的身体蓦地一颤。
“那是你认为你喜欢！你还太小，你现阶段所谓的喜欢只是单纯地把别人对你的好换算成一种感情去回报。”柳玥呵斥的声音越来越大，“你有想过两个人光明正大地交往么，有想过共同接受世俗的眼光么，有想过结婚成立一个家庭么？你现在逃课跟着他混，现在两个人快活了，以后呢，他可以接手他父亲的事业做娱乐圈最大的老总，你认为那个时候你们还有时间，还有心思，还有那个承受力再到一起么。”
“我只想要现在。”顾凌箫淡然地回答，“现在挺好。”
“你疯了。”柳玥闭上双眼，冷冷道，“夏慕，身为一名记者，我对新闻的娱乐价值是很敏感的，若是哪天某版的头条变成了‘方云婧的儿子是同性恋’，你猜大家会怎么想。”
“不惜把你儿子也报道进去？”
“大家不认得我儿子，况且，我也不觉得在做那种事情的顾凌箫是我儿子，随便编个身份就好了，反正重点又不在他身上，估计到时候你妈会被气的不行吧。”柳玥冷漠道。
夏慕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道：“放心吧，阿姨，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您说的对，我们还无法对以后的事做出保证，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他学习了。”
“慕慕……”
夏慕周正了一下衣服，朝门口走去。
“凌箫，不许再乱逃课了，你这次瞒着我，我可生气了呢。”夏慕是淡笑着说的。
……
楼梯，只有两层，夏慕却感觉格外的漫长。
从出门到现在，夏慕双手的指甲，全都快陷进了肉里。
眼睛，有些模糊。
但是绝对不能哭。
眼泪掉下来，便就是妥协了。
夏慕拿出手机，翻阅着曾偷拍过的顾凌箫的照片。
何等庆幸自己能够拥有他。
照片上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自己。
对于自己提出的去勾引洛骏严的主意，他毫无反对，其实他又何尝没有在害怕，所以只要趁着能和自己相处的机会，就把自己护的紧紧的，对自己依赖的紧紧的。
若是换个角度，让他去勾引别人，自己又会不会如此的大度？
夏慕产生了怀疑。
无能感与愧疚感也由此而生。
深呼过一口气，夏慕按下了拨号键。
联系人：洛骏严
“喂，”夏慕摆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嘿嘿，节目是不是录完了了呀？”
第9章 第九章：可悲
饭桌上。
洛骏严在公司还有事，所以没回家。
“慕慕，今天你给骏严打电话了？”方云婧红唇微启。
夏慕夹着筷子的手停了一会儿。
“嗯。”
“我记得以前你们是没有交流的。”方云婧一边用汤勺搅拌着碗里的什锦乌龙粥，一边用带着审视般的眼神看着夏慕。
“突然想了。”夏慕淡淡地回答。
这时，一条狗不知从哪里串了出来，扑搭到了女人白皙瘦长的腿上。
“乖乖。”方云婧勾唇露笑，将狗抱在了自己的怀中，不停地蹭摸着它的头，眼神里尽是宠溺。
夏慕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今天下午方云婧在做节目时抚摸的那只拉布拉多。
“总该有个原因吧。”女人舀起了一勺还剩下半碗的粥，缓缓地给狗喂着，就仿佛一个母亲在给自己刚出生的婴儿做着第一次试探性的哺乳。
夏慕“啪”地一声将筷子放在桌上，继而站起身来，离开了座位，“吃饱了。”
“你给我站住。”方云婧手里顺摸着狗，眼睛直盯着夏慕。
“还有事么？”夏慕侧过头。
“继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不想。”夏慕再次迈开脚步。
“如果当初养的是狗而不是你，想必我会活的轻松很多。”方云婧风轻云淡道。
夏慕喉咙哽咽了一下。
“如果是条狗，你现在抱着的，估计是它的骨灰了。”
“可是你却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方云婧直勾勾地望着夏慕的背影，“老实说，我实在是很讨厌看到你这副样子，可是你每天给我看到的都是这副该死的模样，只要有个好心情，看到你就会被你毁掉。”
“现在不是有条狗了么，找到些安慰了吧。”夏慕冷言。
“该死，”方云婧放下了狗，深吸过一口气，“你真是太可悲了。无论我能否搞清楚你想做什么，我能肯定的一件事是，你在为你那狭小阴暗的屋子里寻找光源，然而却是凿壁偷光，去坏别人的墙。”
“说的像你了解我什么似的。”夏慕哼声道。
“我了解我自己，我了解你爸，我了解我和他都是极其渺小可悲的两个人，所以我不用再去花功夫去了解这样两个人的结合体。你是可悲的这一点，是从骨子里面被决定了的。”
夏慕的眼神从侧后方收回。
“你的狗去添掉在地上的东西了，既然把它领回来了，就让他活得好一点吧，毕竟它又不是你亲生的，它将来还有幸福的可能性呢，不是么。”
夏慕说完，朝楼上走去。
洛骏严回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
同往常一样，他先上的是三楼。
他喜欢一个人进行一些拍摄活动。
算是个人兴趣。
演员今天刚刚选好，明天会来，所以晚上，要提前做一些布置的准备。
走到场地，刚一开灯，便看到了夏慕半躺在墙边的身影。
第10章 第十章：意思
灯光下，夏慕沉睡的样子十分安详。
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就仿佛是自然界里刚长出的一个形体，一丝不动地归属于某块地方 ，不具备行动，思想，反应等一系列属性，却有着一股盎然的气息；一股只要触碰到某个关键点就能激发出强大生命力的气息。
洛骏严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有过同样的感受。
他曾经以为这种感受会随着自己的执着越来越深，却不想，一段短暂的时间过后，竟蓦然烟消云散了。
短暂的时间，在现在看来，已经将那种感受推向了高。潮，甚至都不需要执着了，因为执着已经达不到原来预算执着后可以达到的高度。
大概是物极必反吧。
洛骏严视线微移，拿过身旁的摄影架，稍过用力地放在了自己身前。
感觉到动静后，夏慕身体骤然一抽，睁开了双眼。
“这里不是你的卧室，要睡可以回房。”洛骏严一边淡淡地说着话，一边调整着摄像机的光圈与景深。
夏慕揉了揉眼睛，表情有点懵。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夏慕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珠仿佛被浸在浅水窝里。
“你可以回房了。”洛骏严又开始打理摄影棚。
“不要，我陪你。”夏慕站起来伸过一个懒腰。
洛骏严朝夏慕的方向扫了两眼，继而漫不经心道，“不用。”
“就要。”夏慕挠了挠耳朵，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回答你才能够让你较为清楚地明白，你起床后所需要的缓冲时间已经足够证明你没有待在这里增加麻烦的必要。”洛骏严转过身子对着夏慕，双眼不自觉地盯向了夏慕头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
“哦，是吗，”夏慕的双眼还有些游离，“我可以坐在这里单纯地陪你啊，比如聊天之类的，不觉得总是一个人会很孤单吗？”
“下去。”洛骏严朝楼梯口使了个眼神。
“如果觉得有生理需求，我帮你一下也行，毕竟男人到了这年纪，时不时来几发对健康也有好处，明显的，我妈现在满足不了你了不是么？”夏慕完全清醒后，对洛骏严说道。
洛骏严的双眼与夏慕的眼睛紧紧对视着。
沉默了一会儿，洛骏严朝夏慕走去。
皮鞋与地板触碰出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格外刺耳。
两人越来越近，夏慕的脊梁骨有些发麻。
走到夏慕的跟前，洛骏严的头与对方头的距离似乎只剩下了身高差。
灯光下，洛骏严脸部的轮廓异加清晰，如同行书笔法那般的棱角分明。
洛骏严伸出指节分明的右手，紧紧地捏住了夏慕的下巴，深若幽潭的双目慢慢向夏慕的脸靠近。
内心过于不安，就在男人的唇即将碰到自己嘴唇的时候，夏慕将头扭到了一边。
“怎么，刚才的话就只是装腔作势而已？”耳旁甚至能感受到洛骏严嘴里吐出的热气，“看来是我高估你的能耐了。”
夏慕此刻杌陧不安，终究还是没有为这种事情做好准备。
恨到骨子里的人，再怎么假装去喜欢，还是敷衍不过内心实实在在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