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不喜欢枸杞，却还巴巴地拿大夫来压我。”沈锦意接过粥，尝了一口，“倒是不错，就是难为你了。”
“小姐这是说什么呢？我和荷蕊就盼着您身体好就行了。”莲心笑着回道。
“就是啊，小姐，这么多年，您可从没拿主子身份压过我们，我们能做的就是照顾小姐了。”荷蕊本来帮着沈锦意布菜，听见沈锦意方才的话，就蹲在地上抬头望着沈锦意说。
“你怎么今儿也这么多大道理，难不成是莲心带坏了你？”沈锦意又喝了口粥，看见几子上那道清炒竹笋还不错，示意荷蕊搛些过来。荷蕊搛了菜，才又说道：“小姐，您心肠好，可不能对谁都好啊？那沈大小姐明明就是故意的，您以后可要千万当心。”
“你成了管家婆子不成？怎么这么唠叨？小心以后嫁了人，被婆婆管教。”
“小姐！”荷蕊脸一红，“奴婢为您好，您还打趣我？”
“好了，去以后留心就是。”沈锦意吃了半碗粥，“这些，你们拿去吃了吧。”
“小姐不再多吃些。”莲心小心问道。
“不用了，我先躺一会，你们吃完了，打水服侍我沐浴。”沈锦意面色疲惫，莲心扶着沈锦意躺下，和荷蕊端着几子出去。
沈锦意闭上眼，却涌现了那早逝儿子的面庞，心中一寒，只觉得全身冰凉，寸寸皆痛，像是有人拿刀将浑身上下每寸筋骨都砍断了，浑身上下痛入骨髓。沈锦意猛得睁开眼，咬牙切齿低声喊着：“沈锦茹，你溺死我的孩子，今生我不会再心软，让你和你的孩子好过。”
我把当做亲姐姐，真是蠢哪！你即使恨我，却为何要害死父亲，还有他？他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如此？为何如此？沈锦意眼中透着凶光，所有的恨和痛都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来，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在床上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她记起前世被沈锦茹害死就是这番模样，断肠散服下以后，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像要断开一样，撑着她的整个身体，她也像现在这样抱成一团，痛却越来越深。
沈锦茹站在旁边，脸上露出讽刺的笑，说：你不知道，我从来都讨厌你吗？你竟然还自以为是，以为在帮我。你凭什么，你这个贱人生的贱种，凭什么喊我姐姐，你不配！“
沈锦意的指甲双手紧紧揽着膝盖，口中喃喃道：”沈锦茹，我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莲心和荷蕊抬了水进来，见沈锦意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拉开沈锦意的手，喊着：”小姐，这是怎么了？“
沈锦意听见莲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像是一根丝线在拉着她回去。荷蕊不停地摇着沈锦意，早已经泣不成声。”方才还好好的，这要怎么办？“莲心声音中也带了哭腔。
荷蕊的眼泪打在沈锦意的身上。沈锦意觉得好像有些地方不痛了，好像有人在喊她，她拼命地睁开眼，莲心见她睁开眼，心先放下了一半。沈锦意觉得自己像是在火里烤过一般，浑身上下都紧绷在一起。
荷蕊还在哭，只知道喊着：”小姐，小姐······“沈锦意抬起手抚着额头，清醒过来，见莲心脸上带着泪痕，荷蕊早就伏在她的身边哭的被单都湿了。沈锦意回过神来，说：”没事了，我方才被噩梦魇着了。“荷蕊听见沈锦意说话，抬起头，见她醒了，才止住哭声。
”水准备好了吗？“沈锦意支撑着起身，莲心荷蕊连忙扶住。沈锦意全身浸在水中，缓解了方才全身紧绷的感觉，出了些汗，觉得比先前好多了。泡了不多时，莲心伺候着沈锦意起身，荷蕊换下了方才眼泪浸湿的床单，过来扶着沈锦意回床上躺好。
莲心放下窗幔，说：”小姐，您安心睡吧，今夜我在这守着。“又挥挥手示意荷蕊出去休息，荷蕊却说：”我在外间守着，万一小姐有什么需要，你伺候不过来，就叫我。“莲心知道荷蕊回房也不安心，就随了她去。
第二日，清早，沈锦意醒了，莲心荷蕊过来伺候洗漱，荷蕊说：”小姐，你大病初愈，脸色却还是不好，不如穿点颜色亮些的衣服也好衬着脸色好些。“说着拿过一件浅玫瑰色的衣服。沈锦意见那颜色本想拒绝，可又见着荷蕊眼中一片殷切，便点了点头。荷蕊高兴地帮沈锦意穿好。莲心慢慢梳着沈锦意的头发，问：”小姐，挽个什么样的发髻？“
”就梳个简单的吧。“沈锦意望着镜中说道。
”小姐梳什么样的发髻都好看。“荷蕊在一旁说，莲心手中不停梳了一个流云髻，拿了一枚浅紫的簪子插在发髻上。沈锦意站起来，身子却还有些虚。荷蕊连忙扶住她。
”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吧。“沈锦意说着就向外走。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哪能这样出去呢？“荷蕊着急道。
”无妨，不能错了礼数。“沈锦意淡淡一笑。莲心也不说什么，扶着沈锦意就向外走。沈锦意见莲心如此，浅浅地笑了，外祖母再怎么疼她，这终究是顾家，舅母不会说什么，也不能错了礼数，让一些小人嚼了舌根。荷蕊连忙又拿了个披风这才跟上去。
莲心荷蕊扶着沈锦意到了老夫人房中，恰逢老夫人起身。老夫人见沈锦意来了心头一高兴，眼中却是责备，”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身子还没好，也太不顾惜自己了？“沈锦意赶紧笑着说：”哪有那么娇贵？只是受了风寒而已，外祖母不用担心，锦意已经大好了。“说着接过刘妈妈手中的对襟长衫帮老夫人穿上。
004抚养情深
老夫人见如此，便不多说什么，任由沈锦意伺候她洗漱。沈锦意动作轻微地梳着老夫人的头发，刘妈妈在旁边打趣道：“还是姑娘梳得好，这倒像七仙女帮着王母娘娘梳头发。”众人听了，都掩着嘴笑。沈锦意说：“妈妈又笑话我了，谁不知道你最得老太太的心，老太太哪一日离得开你？我只不过偶尔尽近笑道，若说老太太是王母娘娘，那您是哪一位仙君呢？”
“老太太，您瞧瞧，沈姑娘这嘴，我都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姑娘这么厉害的。”刘妈妈弯着腰笑着说。沈锦意笑着，却不由得咳嗽几声。老太太连忙命她坐下，刘妈妈过来梳头。这时夫人带着顾文鸢过来请安了，他们给老夫人行了礼。夫人连忙问：“锦意，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身子还没好呢？”
“就是，姐姐，你这不分明让祖母担心么？”顾文鸢上前拉着沈锦意的手说。沈锦意在夫人进来时就连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前迎接，行了礼才道：“舅母不用担心，锦意已经大好了。”老夫人见她们都站着连忙吩咐坐下。
“姐姐，我见你手还冰凉的，现在已经入秋了，多加些衣服。”顾文鸢眼中带着忧色。
“没事，我方才带了披风过来，进了房间才脱了的。”沈锦意真觉得手有些凉，拿了茶杯在手中捂着。
“锦意，我瞧你脸色还是不大好。素绢，你去把昨儿陆夫人送来的人参给沈姑娘送过去。”顾夫人吩咐道。沈锦意连忙起身，“舅母，这如何使得，你前些日子给我的人参还没吃完呢。”
“快坐下，你跟舅母还见外，现在赶紧调理好身子最重要。”
“那锦意谢过舅母。”沈锦意这才坐下。
“不早了，你们今儿都在这吃吧。”老夫人打扮好，带着她们到了外间。
“老夫人，现在就传早饭吗？”刘妈妈问。
“嗯，去吧。”老夫人挥挥手。
“祖母吃饭怎么不叫我呢？”一个剑眉星目，满脸含笑的翩翩佳公子掀了帘子进来。
“怎么这么没规矩？”顾夫人嗔道。
“见过祖母，见过母亲。”来人行了礼。沈锦意站起来，喊道：“表哥。”来人正是顾府的长子顾审言。顾老爷只有一位夫人，就是段氏，他与段氏十分恩爱，不曾有侧室，育有一子顾审言，一女顾文鸢。
“表妹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顾审言看着沈锦意脸色还略显苍白，急忙问道。
“只是偶然风寒，已经好了。”沈锦意方才坐在老夫人左下首，见顾审言来了，连忙让出自己的位子，让顾审言坐下，自己坐在顾审言的下首。老夫人都瞧在眼里，心中想这孩子还是把自个当外人。顾夫人见了，皱着眉说：“锦意，哪有那么大的规矩？只是你表哥，下回切莫如此了。”沈锦意微微笑着，点点头。
老夫人本来还因为沈锦意太过规矩有些伤心，却又见到顾审言突然回来，心下不由得高兴满脸含笑，问：“怎么这会回来了？”
“回祖母，陛下召父亲回京，父亲命孩儿先回来。我昨儿到江夏外三十里，今早就赶回了，竟然还赶上了祖母的早饭，是祖母故意等着我的吧？”顾夫人见顾审言满脸风霜，心下心疼，嗔道：“也不急着这一时，你看你这？你又是日夜不休，怎么不知道顾惜自己身体呢？”老夫人也说：“你母亲说的对，下回别这么着急了。”
“祖母，母亲，哥哥是个男子汉，累点苦点怕什么，更何况哥哥在战场上遭遇的可比这辛苦多了。”顾文鸢满不在乎地说道。“妹妹这说得倒是很对，我身为顾家男儿，吃点苦不算什么。”顾审言正色道，眼角还带着奔波的风尘却显得刚毅。
“你看他这性子倒像他父亲。他父亲还小的时候也经常说，男儿当顶天立地，历经磨难才能成就一番事业。”老夫人心下满是欣慰。“谁说不是呢？这还是母亲教导的好。”
顾夫人更是满心欢喜，心下想问顾甫伦什么时候回来，却不好开口。老夫人笑着说：“你父亲什么日子回来？”
顾审言连忙答道：“父亲一个月之后便会回来。”老夫人点点头，顾夫人也放了心。沈锦意见外祖一家和睦亲爱，不由得又想起前世被害死的亲人，心下一沉，眼中也露出些许恨色。
顾夫人一抬头见沈锦意脸色不对，担心她见自家亲人都在怕她思念过世母亲，忙打岔道：“母亲，锦意过了年也就十三了吧？”锦意听见，忙收了心思，笑盈盈地抬起头。“说着，都长大了，锦意过了年也就十三了。文鸢也十一岁了，审言就十六了，孩子们都大了。”
老夫人的目光在这三个孙子孙女的脸上逐一扫过，见还没上饭，回头问道：“怎么？饭还没传来？”刘妈妈躬身上前一步，敛着首说：“回老太太，饭菜都齐备了，奴才见您说的高兴，就没敢打扰。”
“那就端上来吧。”老夫人说。刘妈妈赶紧指挥着上菜，顾夫人起身服侍。老夫人挥挥手示意顾夫人坐下，说：“这一家子吃饭，不用立规矩，你也跟着吃饭。”顾夫人不好反驳，答应了是，也就坐下。
饭毕，顾文鸢说：“祖母，我见姐姐起色还不是太好，正好今儿天气不错，我陪着姐姐到院中晒晒太阳吧。”
“好，去吧，锦意可千万别再招了风。审言，你也回去休息吧。”老夫人面容慈祥。顾审言三人告退。老夫人打发了屋子里的丫头，这才对顾夫人说道：“锦意过了年就十三了，那沈家怕是要来接了。”
顾夫人也是满心担忧，说：“锦意咱们照顾了这些年，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性格模样都好，就怕接回去会有人故意生事啊，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啊。”
“我怎么不知如此。”老夫人沉声道，面色也更加凝重，“咱们都知道那周氏是怎么嫁给沈培江的，所以锦意一出生我就接了过了。她要是回去了，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过过了年才十三，我就拼了这张老脸也要留锦意到及笄之年。”
“母亲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还有姑爷，他怎么都会照看好锦意的。”顾夫人劝解道。
“哼，他有什么用，连嫣儿都照顾不好，还说锦意，有我在一日，我就不会让锦意回去。”老夫人眉色一重，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嫣儿的身子还算健朗，怎么会生产那日就血崩了呢？”“母亲，您这是想到什么了？”顾夫人吓了一跳，仔细想了想，顾嫣在家时身子确实不错，她犹豫不定望着老夫人。“也是我瞎猜罢了，可是我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可我总是外人，不好插手。”老夫人心惊肉跳，说话声音都有些颤。
“母亲，若真的是有人故意，那咱们姑娘不是······”顾夫人想到这惊出一身汗。
“我现在还只是担心，当初咱们都糊涂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提起来，哪还有什么指望。”老夫人觉得心痛如割，带着头都痛了。
顾夫人见此，连忙劝解道：“母亲，这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说咱们也见了姑娘在孕期的时候身子不太好，其他的咱们不敢多说，私底下也悄悄打听，也没找出些什么。还好锦意现在平安长大，您就安心颐养天年，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这些年，你费心了，我都看在眼里呢。”老夫人拍着顾夫人的手说。
“母亲，这话从何说呢，不说，我与嫣儿当年相处甚好，就是看着锦意这惹人疼，我也不能亏待了她。更何况您也拿我当亲生女儿待，我就是在不知好歹也不能那么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