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垣，怎么了？！”韩逸明一慌镜面没转好位置，没打中冲来的怪，倒照到边上一头，挨了土人对胸一撞，痛得猛吸一口凉气。
“不打紧不打紧，不小心戳到蜡烛，逸明哥，你放心，我这好打着呢。”汤垣绕着火人转，射了他几箭，即没打出伤害，也不见他动作，是个只会召唤打不死的桩子，一波小火人又刷了出来，他一边射杀，一边难得把计策两个字塞进了脑子里，观察起切入点。
裴宁在高松如云的巨树上攀爬，不时有巨鸟从身边飞过，尖着鸟喙啄他，不过伤害不高，都被护盾挡去，倒是翅膀扇出的阵阵飓风好几次险些把他从树上掀下去。他用藤条缠着腰，确保万一坠落，也不至于直捣地面，也算有惊无险地到了树顶。
开关藏在最上方枝叶中，裴宁将其打开，探头看向脚下，下方是云烟层层叠叠，飞鸟影影倬倬，明明爬了也不算久，却大有站在九天之上，超脱万物之感。
他突然想到要是从这里掉下去死去，会不会就跟穿来时一样，又穿回去。不见底的重云更让他的想法如戒不掉的毒般，侵蚀上身体每一寸。
“裴宁，你那怎么样？”韩逸明已消灭了一半的假货，问道。
裴宁脑海里那些有的没的，被这一声问，击得溃不成军，稳声回道：“开关打开了，我正要下来。”
韩逸明道：“时间来得及，小心点。”
裴宁轻轻“嗯”了一声，把藤条重新缠上腰际，小心翼翼地往下树下爬去。
爱人有多重要？生死相随。而这帮兄弟又何尝不是呢？
金房里，苏仲平耐心等待炼金炉中极缓滴下的金液，捏了一滴，在一大群石怪中，找颜色特别深的几头，一一点上，只是金液实在滴落得太慢，像是卡着时间不让他有余地似的，他向众人保平安道：“我这里可能要慢些，应该还有一半。”
韩逸明道：“不急，来得及。”
众人都在有条不紊地破关，只有齐律缩在墙角，还未动作，紧盯水面，想把心里炸开的恐惧压下去，却一次次失败。
他终于下定决心，跪在池边，手撑着池沿，往下看，水里不少游动的长发水鬼，水面毫无波澜，没有半点生气，在黯淡石室内就像一口通往地狱的巨井，张着血盆大口随时要把齐律啃得尸骨无存。
“齐律，你那怎么样？什么关？”苏仲平伸手接着刚露出头的金液，问道。
齐律鞠了掌水，冷彻入骨，不禁打了个寒颤，回答：“水……”
接着又硬着头皮补充道：“不难，我马上下去……”
苏仲平听他颤抖的声音，整个头皮都要炸开了，下水和腾空一样，都是需要黄条支撑的，不同的是水下用的是氧气条，一旦见底不出水，血条也会同时瞬间见底毙命。
那傻子不会游水，万一上不来怎么办？苏仲平想着心头一乱，也不管等什么金液了，毫无计划地三道大招扔下，竟是要把这群怪倾数消灭，他焦急地说道：“你先别下水，等我。”
那头齐律已经心一横跳进水里，没了声。
苏仲平极快地朝拥上的残怪扔符咒，怪太多了，成片挤上来撞到他身上各处，进来时本就满身是伤，这会更是身上一块好肉都找不到了，他咬着牙眼也不眨，像是不知道痛般，问戴子建：“怎么到别的房间去？”
戴子建回复：“出各房后，拐弯到中央大厅，可见岔路，入口处画有属性。你到别的房间也没用，开关只有被系统传进去的人才能打开。”
一头石怪以坚硬地头颅顶着苏仲平前胸，把他往后撞，后面也有一头迎上来。前胸后背齐齐传来压断肋骨的剧痛，苏仲平喷出一大口血，血条几乎见底。
他眼睛微眯了一下，瞳孔内黑气流转，脑中意识再次被抽离，一把火符脱手，火球中央竟是深邃的玄色。
火光寂灭，几头残血石怪轰然倒地，苏仲平甩甩头，眼中恢复深褐色，仿佛刚才的黑气全是幻觉。
韩逸明听出不对劲，问道：“平仲，你那怎么了？”
“没事。”苏仲平随手一擦嘴角的血，踉跄着把残存的几头石怪消灭，打开开关，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飞奔而去。
中央大厅处，五道围成环形的石墙碎了两面，能看到里头被围着的又是一扇玄色大门。
苏仲平无暇顾及，径直往水屋冲去，拐入通道，一脚踩空就掉进了深潭中。
潭水冰冷刺骨，挂在他每一寸伤口上，像是要把整层皮都给卷去，苏仲平嘴里吐出的气泡往水面升腾，红色一寸寸如彩墨般在蓝色的水中洇开，像是一幅决绝而又美艳的水墨画卷。
水下视野清明，胸肺略微有在水下的压迫感，却不如现实中潜水，能看到控制面板上的氧气条在一格一格的往下掉，泅了没多久，苏仲平就发现了齐律浮浮沉沉的身影。他猛地一头栽下去，拎着无力的臂膀，把神志已有些游离的齐律往水面上拖，出了水后把他往岸上一挂，拍着他后背，声声叫唤：“齐律，齐律，你醒醒！”
齐律没反应，双眼的焦距也不知在哪。苏仲平慌得很，心一急甩了他巴掌，终于把齐律的魂给拍了回来，又心疼地替他揉脸颊。
齐律整个人一震，猛地狂喘起气来，像是胸肺穿了个大洞似的吸着气，苏仲平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下轻抚，过了好半晌，才让他稳定下来。
“好些么？氧气值有多少？”苏仲平问道。
齐律看了看，见时间已不剩多少，回道：“还有一半，等回满了，我再下去。”
苏仲平拉起他的手，往水下一带，想让他稍微适应一下，深潭必须下去，齐律怕得很，一手攀着池沿，一手挂着苏仲平的肩，满是恐惧之色。
两人无言，苏仲平还拍着他的背，过了一会儿，齐律杨氧气值恢复满了，他闭上眼，紧紧攥起拳头，说道：“我下去了。”
第38章 皮囊
“别怕，我陪你下去。”苏仲平牵着他的手往水里潜，开关就在水底正中间。他看齐律摆动的手脚都不平衡，想提醒泅水的方法，无奈在水下开不了口，只能一手搂住他的腰，带着他从最近的路线游。
周遭的长发水鬼绕着他们打圈，也不上前，苏仲平无暇顾及，到达水底，呼吸已有些凝滞。齐律的脸色很不好看，眼中满是惊惧，苏仲平不忍看，抓着他的手掰下开关。
禁忌被触碰，水鬼们突然疯了似的围上了来，苏仲平只剩没多少血，却一点不畏惧，扔了刚冷却的一道九雷，瞬间把这些血防都不高的怪击败，水下雷光闪烁，把泛在其中的赤红血丝照得鲜明。
待两人重新浮出水面时，氧气值还剩四分之一，齐律眼中惊惧之色褪了些，被苏仲平拖在水面上，不敢看身下，双手环着苏仲平的脖子，像个做噩梦的孩子寻着了最安全的避风港。
苏仲平抱着他游上案，时间所剩无几，韩逸明有些急躁地叫道：“门都开了，全数集合才算通关。平仲，齐律，你们快过来，要来不及！”
苏仲平抓起齐律的手就往前冲，齐律还有些恍惚，控制面板上的时间以极慢的速度一秒一秒地跳着，脚下踩着的是坚硬的石板地，身前领着他的人后背宽阔，却有些清瘦，蝴蝶骨清晰可见，就如此人的画作，清新俊雅，哀而不伤，只是残破的衣料和斑斑血迹看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紧。
齐律就这样被拖着跑到了大厅上，还未来的及开口询问这些伤由何而来，中央门中的玄色透出五彩光华，旋转起来，又是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吸了进去。
这一次总算是没有再把他们拆散开来，齐律环视周围，人都在，苏仲平许是终于缓了口气，身形晃了一下，勉强又站稳。齐律这才发现他伤得很重，破碎的衣服下除了流出血的伤口，还有不少青紫的大块淤血沉积，脸色也是铁青，嘴角还渗着血，血条只几乎看不见多少红，想必是经过了极其凶险的一战。
齐律心有余悸，生怕那一点红也会消散，忙扶着他拿伤药一点点小心地抹，问道：“仲平哥，你那关是什么，那么难打么？”
“金屋，不算难，失误了。”苏仲平说得云淡风轻。
失误了？那还打得那么快，快到能来帮他？齐律诧异地想着，金屋好像是挑怪点金液，的确不算难，就是费时，该不会他是听自己遇上的水屋后，不管不顾只图速度才会伤成这样。
齐律不敢明问，这个想法一在心里生成，就像是一把豁口的钝刀磨在心上，被锐利的刃口刮到，生疼，被粗钝的铁沿碰上，却又带来某种莫名的震颤，他不可思议的发现其中竟然掺杂着安慰和喜悦，不禁唾弃自己，怎么能看着他牺牲到如此境界还高兴呢，要是再有下次苏仲平遇上危险，他就算豁出命也要护住他，就像他对待自己一样。
再看其他几人，韩逸明和裴宁还算完好，没再添新伤，汤垣也狼狈得很，两手被烧得焦黑，十分骇人，韩逸明此前给他上药上到一半就又被传送，这会趁还暂时安全，继续给他上药。汤垣像是一夜之间忍耐力高了不少，咬着嘴唇脸上狰狞成一团，硬是没呼一声痛。
韩逸明道：“痛就说，忍什么。”
汤垣这才扯嗓子一嚎：“我去，痛痛痛痛死啦！”
诺大的厅内十分黯淡，汤垣的声音在其中回旋，转了一大圈后，一道一模一样的叫声从原处传来。
汤垣上了药，手上的伤没那么痛了，觉得好玩，又嚎了一声：“排骨炖鸡腿！”
回声落后，同样地又一道声清晰传来，这次时间隔得更近。
戴子建能寻到的攻略只有第一关，后面的都是未知，能确定的只有后面还有两关，没有时间限制。
韩逸明有些不安，见汤垣还想在叫，忙拦住道：“不太对劲，这不像是回声。”
“不太对劲，这不像是回声。”韩逸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十分清晰，接着一道身影在黑暗中显现出来，竟与韩逸明如出一辙，除了面上的表情冷冰冰的，毫无不同。
随后又有四道身影出现，都是和队中几人一模一样的姿态，他们也不攻击，只是站着，一有人开口就像鹦鹉似的回一句。
“这不会就是这一关的怪吧？”齐律远远看着“自己”，总觉得那张面瘫脸实在让人不痛快，想揍一拳上去。
其余几人显然见了复制人也很不舒服，毕竟谁会喜欢独一无二的自己凭空多出了一个呢。
按照以往的游戏经验，这种复制人一般就是像心魔一样的存在，放一样的技能，却只有空洞的智商，除了学样，并不会做别的。
韩逸明架着镜子对上“自己”，说道：“你们让开些，我试试。”他的攻击最低，受到反噬想必也是最少，拿来做试验当然是最安全的。金光出镜，“韩逸明”回以同样招数，韩逸明闪身避开，果然和他猜想得一模一样。
他站定，不再动作，“韩逸明”也不动了。
韩逸明道：“我们别管他们，先把伤都养好，休息一下再打。”“韩逸明”学样重复。
齐律听着对面的学舌，总觉得毛骨悚然，心里突然冒出个荒谬的念头，如果他们一不小心死了，那这副皮囊就会回到原处，换上和假货相同的面瘫脸，那他们呢？就彻彻底底的死了？又会是什么感觉呢？该是没有任何感觉了，再一想他们上了NPC的身，不就和玄幻小说里夺舍差不多么？那原来的NPC呢？虽然没有表情，但真的是没有魂的东西吗？
“想什么呢？”苏仲平看他脸色怪异，拿扇子叩在他额头上。
齐律呆呆地回道：“仲平哥，死到底是什么？”
“你是要好好活着的，想这些不相干的干什么？”苏仲平用扇子频点，把他脑袋里乱窜的思绪敲飞，说道，“就那么点脑细胞，不会往有用的地方转转。”
齐律还看着假人，苏仲平挡在他面前说道：“别见着个长得一样的，就真当是自己了，你又不是空有副皮囊。”
“那我有什么？”齐律盯着他。
苏仲平扇子拄在齐律嘴角将其勾起些，说道：“你会笑，像天上的日头那般暖；你会害怕，怕水怕痛怕死怕分离；你会在意身边的人，如果我们任何一人遇到危险，你绝不会袖手旁观。”
苏仲平一道火符随手扔向“自己”，拖着齐律躲避开反击，其余的假人纹丝不动：“不像那东西，有和你一样的皮囊，却是死物。你看清楚了，那五个，都是死物，草木尚且因风而动，他们都不会。我画的齐律，绝不是那种冰冷石头般的死物，懂了吗？”
扇柄又一次轻轻磕上额头，齐律恍然大悟，突然觉得刚才一瞬的胡思乱想实在荒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忽又觉得不对劲，说道：“仲平哥你真是画师？又做策划又做画师，身兼两职，太厉害了。”
苏仲平嘴角微微一抽，没承认也没否认，拉着齐律坐下来，挡住他视线，安心等着血条恢复。
韩逸明和裴宁趁他们休息，慢慢对付起假人，发现如果攻击的不是“本人”，除了“本人”会回手外，被攻击者也会放对应位置的技能。而他们只要一放无指向或对内的增益技能，对面所有假人竟然会同时释放技能，如此一来也挺头痛的，许多技能不适合扔，光用基本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