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转过头来，神色依然淡淡。
“明日还要过来？”
夏侯嫣看着他，因为意识才刚刚唤醒，所以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叶孤城说得是明天还要不要到他那里请教。
“明日就是除夕了，不打扰叶城主了。”
“姑娘有心病，夜风又吹多了，所以才会风邪入体。我开几副药，只是治标不治本。”夏侯嫣的床边还坐着一个大夫，他起身写了一张药材清淡给了府里的侍女。
“我有什么心病啊。”夏侯嫣侧过身子，对着墙，低声说道。
她的声音很小，又带着些无奈。
夏侯嫣又一身内力，吹了风吃了两服药，第二天就起了。
府里虽然挂着灯笼，侍从脸上的笑容也比往常多一些，但是还是不算热闹。夏侯嫣对着练功房的木桩劈打了几个时辰，中饭没吃，直接吃了晚饭。
府外有不少人点起了爆竹烟花，小孩的叫喊声尤为响亮，但是叶府还是很安静。
夏侯嫣想，叶孤城父母早亡，所以才会这么寂寞的吧。
以后的夏侯家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出乎夏侯嫣的意料，叶府的一个侍女匆匆跑到夏侯嫣面前：“夏侯姑娘，一起过来守岁吗？”
守岁？
以前一直全家一起的。
夏侯嫣又想起了从前。
不过，最后她还是答应了一起守岁。
因为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见到叶孤城也在，夏侯嫣有点奇怪。
“叶城主也是守岁？”
叶孤城依旧是一身白衣，与这一日很不符，但却是最适合他的颜色。他简单的“嗯”了一声，眼睛看着厅中燃烧的火盆。
夏侯嫣一开始以为是和那些侍女们守岁。叶府的侍女虽然一个个看上去跟个人偶似的，但那只是在叶孤城面前，私下里面，还有几分少女的活泼。
可能是叶孤城在的原因，原本应该一家人闲话家常其乐融融的除夕守岁，变得很安静，没人说话。
夏侯嫣想了想，既然今天下午没有请教，那么现在吧。
反正叶孤城也没事情。
夏侯嫣开始问问题，叶孤城保持着没有表情的表情，语言简单，但是的确在回答。
“叶城主一个人寂寞吗？”夏侯嫣突然换了问题。
叶孤城的眼睛抬起，看了夏侯嫣一样。
“我有剑。”
叶孤城有剑，所以不会寂寞。
“想叶城主这样专心于一物的人，很让人羡慕。”
夏侯嫣有点累了，她支着下巴，也看着前面那堆火。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习武。”
“不过必须要练，虽然现在觉得武功没有自己以前想的那么枯燥，但是还是想回到以前没学武的时候。”
叶孤城没说话，夏侯嫣则是继续说。
“我家有个很大的池子，我以前每天都要上闺学，时间很少，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池子里面看莲花。我们家的闺学很多人，但是没人跟我玩，因为我的老师是单独教我一个的，别人的课程和我不一样。这样的差别多了，就渐渐远离了。有一天我又在看莲花了，背后突然被人推了一下，掉进池子里面了。水不是很冷，家里的护卫很快就把我救起来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母亲很生气，要把那个女孩都赶出族。”
“那个女孩其实和我一样不受欢迎，她母亲是续弦，带着她再嫁到我们族里，虽然改了姓，也姓了夏侯，但还是不可能真的当成一家人。她人比较笨，也不认识我，其他人一唆使就把我推下去了。这个是我侍女后来告诉我的，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推我下水了，我母亲不高兴，他们家日子就难过很多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你堂弟叶孤鸿，真是少见多怪，一根筋，我才认识他不到一个月，就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我解释了很多遍，他从来都不相信。”
夏侯嫣零零碎碎的说着，大厅里面只有她一个人说话，她也不是真的要和谁谈话。大概只是单纯的想说点什么。
说了很多话，口干舌燥，夏侯嫣倒了一杯茶，喝的时候听到了叶孤城的声音。
“你的病好了吗？”
“你家大夫不错，药到病除。”夏侯嫣笑道。
“心病。”
夏侯嫣呵呵两声，继续喝茶，不说话。
叶孤城说道：“你应该是被孤鸿救起就有了心病，这几个月不但没好，还越加严重了。”
提起叶孤鸿，夏侯嫣就一身的不舒服，那误会实在是太大了。
“学剑法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忘记一切心中只有剑才能有最强的剑。过去遇到了了什么，都一样要忘记，不管你喜不喜欢习武，你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学武，好好习武，什么事情都不用想。孤鸿几天前来信了，他很担心你无法走出阴影。”
“我说了……那是误会。”夏侯嫣咬牙切齿的说道。
叶孤城看了夏侯嫣一眼：“见你第一天，我就知道。”
“啊？”
“你眉心未散，任是处子，孤鸿的确是误会了。”
“叶孤城！”夏侯嫣跳起来，直接把手里的被子给扔过去了。
这种事情能说出来吗？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虽然她的确是。
还有叶孤城，这种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看你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居然这样。
夏侯嫣的动作很快，但是叶孤城的确是比她强很多，抬手接住那只被子，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我不寂寞，你现在比我寂寞的多。”
夏侯嫣不说话了，她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父亲死后，她一直没有哭，小蝶说她晚上经常哭，但是她从来不记得。
本来就不说话很安静的仆从都退下去了，夏侯嫣一点一点开始发出哽咽的声音。
叶孤城看着守岁的火堆，听到了哭声。
“新年到了。”
“嗯。”夏侯嫣抹着眼泪，埋头抽泣。
“后天早上起来得早些。”
“做什么？”
“拜师。”
“啊？”
除夕夜让夏侯嫣意识到，或许叶孤城真的是一个好人，虽然开始发现他有讨厌的地方了。
叶孤城寂寞吗？
不，他有剑。
现在的叶孤城还不是剑道大成，与西门吹雪决战紫禁之巅的叶孤城。
人道与剑道，他还没有完全分开，他偶尔也会好心一下。
叶孤城没有朋友，他有一个堂弟，虽然因为血脉，他还会关心自己的堂弟。但是他在白云城，叶孤鸿在武当。
突然被堂弟送来的女子，当然和可以无视的侍女不一样。虽然他也不想理会，但是第一次被她请教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堂弟的脸，决定还是帮助一下好了。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麻烦越来越多，等到他想直接离开，远离麻烦的时候，又发现这样的麻烦有助于他的剑法。
不过，麻烦还是喜欢不起来。
偶然看到她想哭又哭不出来，最大的感觉或许就是果然还是个麻烦。
不过既然已经有师徒之实了，那再来个师徒之名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37章
叶孤城没喝什么拜师茶；虽然夏侯嫣泡茶的功夫很好；不过他不会在乎这些虚礼。
“师傅。”夏侯嫣改称呼很快，叶孤城大她七八岁；虽然有点不太适合；但是夏侯嫣觉得，叶孤城的武功绝对有资格做她师傅。
叶孤城现在因为收了夏侯嫣为徒的关系，不能称呼她为夏侯姑娘了，本来因为是小辈；能叫她嫣儿的；不过叶孤城不喜欢这么叫，他直接叫“你”。
“无门无派，也没有门规，好好练武吧。”
这点问题夏侯嫣不太在意。
她只觉得正式做了叶孤城的徒弟之后；请教叶孤城的时间多了起来，叶孤城偶尔还教她剑法。
“你也学过剑法，至少比你那拳法掌法基础好点。”叶孤城皱着眉头这样说道。
其实对于夏侯嫣的剑法他也不满意。
“为什么改练掌法？”
“我师叔教了我一套天山六阳掌和折梅手，我家里还有一套降龙十八掌。”叶孤城是知道夏侯嫣家中秘籍无数的，虽然很蹊跷，但是他从未过问过。
既然夏侯嫣能说出名字，那么应该都是非常厉害的功法。
“其实我也比较喜欢剑法，掌法很痛的感觉，而且手里有兵器比较安心。”夏侯嫣说道。
对于这种学剑的理由，叶孤城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早就知道夏侯嫣就是这样，她不喜欢武功，但是还是逼着自己学武。
如果真的要说，夏侯嫣大概是把武功当做一门功课吧！
所以招式什么的，还是放到以后再教吧。
现在他要教的是让夏侯嫣怎么喜欢上习武。
这似乎是比他练成天外飞仙更大的挑战。
成为师徒之后，还有一个问题是让叶孤城心烦的。
他开始有点体会到叶孤鸿的感受了。
以前他也帮夏侯嫣解答了很多问题，但是因为叶孤鸿的原因，夏侯嫣稍稍注意了一点。只会拿句子问他含义。
成了师徒，夏侯嫣开始不做这些事情了。
她非常直接、非常干脆的把一堆武功秘籍扔给了他，很恭敬的问他，现在她应该学什么。
在自己很不悦的把秘籍推了，告诉她，现在她只要基础，每天去劈柴就行了之后，她又把秘籍扔过来了，问她以后该学什么。
叶孤城回想一下自己以前的学剑生涯，他师傅有做过这些吗？
“对了，师傅，那本长生诀你要注意一下。”
夏侯嫣突然说道。
“长生诀？”这个叶孤城知道，似乎是夏侯嫣最好的秘籍了。
“对。”夏侯嫣慎重其事的点头：“那本秘籍有伤天和，会另练功者无法生育。我家老祖宗给这本秘籍的评价是欲练此功，要有必先自宫的勇气。”
叶孤城抬起头，看着夏侯嫣，他知道夏侯嫣是在报除夕夜的一箭之仇。
女人，还有一个特点是小心眼啊。
放松下来了，夏侯嫣也不故意去装什么侠女了，衣服全部变了个样。
系统现在是半瘫痪状态，但是仓库还能用，她以前做任务奖的那些金子从来没用过，这下可以拿出来用了。
虽然劲装练武方便很多，但是夏侯嫣还是喜欢她那些环佩叮当精致漂亮的衣服。
“这是练武。”叶孤城是很不满意这样的。
“我以前在家就是这样穿，那些衣服我才不习惯。”
过了一段时间，发现衣服的确对夏侯嫣练武没什么影响，叶孤城也就消声了。
这些外物都是浮云，都是浮云。
叶孤城对自己说道。
他觉得他还是不太理解夏侯嫣的行为。
要让夏侯嫣怎么喜欢上武功，这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从夏侯嫣的一些日常行为和自己所说的话，叶孤城知道，夏侯嫣有武功还不过一两年时间。而且习武完全是捷径中的捷径。
逍遥派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发明一种能够吸人内力的武功，虽然的确是精妙绝伦，但是完全是好逸恶劳想不劳而获的做法。
所以在夏侯嫣拿着长生诀和北冥神功叹息的时候，叶孤城说了几句话。
“师傅，你觉得我应该是继续练下去，还是改练长生诀啊。长生诀起点高，但是北冥神功我也练了这么久，而且体内还有这么多内力。”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武功学之前要自废原来的武功啊，我家的神照经是这样，这个长生诀也是这样，八荒*唯我独尊功也有一段武功全失，重练武功的部分。”
“有舍方有得。如今你体内的内力已经形成障碍，倒不如废除武功，练习长生诀。”
“长生诀会不孕，至少等我成亲有了个一儿半女之后再说吧。”先前说得如此纠结，但是叶孤城一说废武功，夏侯嫣又立马有了不练长生诀的理由。
叶孤城道：“只是有可能而已，等你把长生诀练到大成，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夏侯嫣说道：“既然师傅不在乎，那么师傅可以练啊！师傅练，我就练。”
“我一心于剑，无意成婚，有没有子嗣都无所谓。而你，敢练吗？”
叶孤城是真的不在意这个问题，他如今二十五了，要是想成亲早就成了，何必拖到现在？
不想，只是如此而已。
至于内力，他在乎的是他的剑，而不是这身内力。对他来说内力只要日积月累就可以，但是现在的剑法突破却不容易。
看到叶孤城似乎是认真的，夏侯嫣变了脸色，她到底是很在乎。
“给我半天时间考虑。”扔下这句话夏侯嫣就跑走了。
叶孤城走到夏侯嫣的旁边。
“练长生诀，真的能够适合我吗？”
叶孤城盯着海面。
“你那一身内力对你来说算什么？一个没有搏击之力的孩子，举着一把当世无双的剑，她连剑都难以拿起，挥动起来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