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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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日-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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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教授忍不住望向旁边另一台显示器。


儿子的心率图上那些指数正在缓慢上升。


“晴子,麻烦你看下你身后那具尸体,他的指数反应更为强烈。”田教授克制着激动提出要求。


“好的。”晴子转过身体,看向自己身前的金属床。她俯下身,将被自己撞开的床拉回原位。

隔着面罩,她好像都能感受到那股夹杂着海腥的恶臭。她赶忙直起身体扬起了头。


今天再吐,胃都要被吐出来。


整个下午,她一直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中国北三区对“凤凰”的残酷实验让她难以忍受。


拿人做试验,这该是多么恶劣的种族才会做出的事?她掩着嘴,坚持观看了一个小时,终于崩溃。

好在田教授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不在去观看直播。


小保晴子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克制了胃内的翻腾。身后的英国教授一个人,慢悠悠的解剖着尸体。


“我能感觉到尸体的心脏时不时微颤。我感到有些不安,请告之脑电图反馈。”


“脑电图显示电静息,经颅多普勒TCD数据符合脑死亡。”法国美女卡米尔安慰着英国人。


“好吧,我的日本护士,我额头上的汗就要进入眼睛了。”英国教授抬起脑袋,试图阻止汗水下滑。

小保晴子背对着他,温柔的说道:“我的医生,你摘了套子,我就帮你擦。”

晴子蹩脚的英文加上情色的双关语,令隔离区外的学者们发出一阵轻笑。


田教授则依然严肃的看着屏幕。他的注意力,再也不放在其它尸体身上。


“晴子。请进行脑死亡临床判定。其余人继续观察二号尸体的解剖。”田教授将自己儿子的心电图屏幕偷偷转向了自己。

“好的。”


晴子用手按向尸体的面部。眼眶上,晴子用力的将拇指按下,无任何肌肉活动。


无论心跳多快,大脑死亡就是彻底的死亡。这就像给一个尸体装上心脏起搏器。毫无意义。


十几年的学医经历,让晴子从不迷信任何传说。

“GCS,满足。”晴子回答。


“继续。”田教授瞟了眼其它三个尸体的数据。


晴子拿出了随身的微型强光手电筒,观察瞳孑L。


“瞳孔对光反应符合。”

笨拙的手套阻碍了她的检查,她干脆翻起眼睑,直接用手指戳向瞳孔。

“角膜反射符合。”


有必要这样检查“尸体”吗?晴子隔着塑料膜望向田教授。


“请继续。”田教授紧紧盯着自己儿子的心电图。他真后悔将经颅多普勒仪器放到那个大肚子身边。


儿子的大脑一定正在恢复。这和自己当初幻想的一样。


他发现儿子的尸体后早已不在是理智的医学工作者。他一次次期盼人们惧怕的奇迹能发生。


儿子,死而复生。只要复生,就有救治的希望。


“晴子。前庭眼反射不用做了。”田教授不希望儿子的耳朵被注入任何液体。


他是我儿子,他有名有姓,他可不是什么凤凰。


“他的心跳正在微颤。病毒能刺激心脏恢复机能。我想我们应该安全起见。请立刻进入人员,捆绑四肢。”英国教授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切开了被海水浸泡多时的皮肉,看到了一颗暗红的心脏。它似乎微微的收缩。

这不符合医学逻辑。


“我认为这是心脏机械性的运动。但埃博拉病毒诈尸是因为患者出现假死现象,现在我们眼前的是真真切切的死者。他们不可能复活。所有外界报告中死而复生的人都应该是假死状态,或者死亡时间极短。鲍特先生,你是一名医学家。请冷静。”美丽的卡米尔面目严峻。

脑死亡才是死亡的唯一标准。别说心脏,就算病毒能让四肢跳芭蕾,死人终归是个死人。


田教授的目光仍然没有挪动。几小时前,他看到自己儿子尸体时悲痛欲绝。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在心电图跳动的一霎那转为丧心病狂的期待。


我是医学家,我是教授。我可不是电影了的疯子科学家。
田教授一遍遍提醒着自己。


人死,不会复生。他曾经指着老婆的尸体安抚过儿子。


可面对无法理喻的Z病毒,一切的理性正在消失。


“咳嗽反射测试开始。”晴子将取来的吸引管慢慢插入尸体口腔。

“晴子,你的操作太随意了。”田教授好像看到的不是尸体,而是活人。


他会疼吗?


“教授,是我一个人操作哦,而且还是对着尸体。”晴子强忍着不耐烦。

“血……”英国教授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尸体下的床单被逐渐染红。


滴答~滴答~


血液融进床单,一滴滴坠到地下。


腹腔里的裸露的心脏微微的张合着。


“伤口正在凝结……血液正被止住……”已经吓傻的教授望着刚被自己切开的肚皮边缘梦呓着。


尸体的血小板恢复了工作。

Z病毒能修复血小板。那么,脑细胞呢?

滴~滴~滴~微弱的电子音符正在呼唤。

“嘘!”田教授大声喊道。


瞬时间,停尸房一片寂静。


滴~

滴~


“哪具尸体?”卡米尔惊慌失措的望着每个显示器。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田教授身上。


田教授缓缓将面向自己的屏幕转向众人。


心电图上漂亮的线条起伏着。这代表活下去的最小希望。
曾几何时,任何一个医护者看到这样的线条再次出现时都会欢呼雀跃。

而现在,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他们在确定线条的闪动不是幻觉后,齐刷刷的望向塑料隔离区内。


晴子此时正一手扶着尸体的下巴,一手持着已经插入一半的导管。


她也被那滴滴声吸引,正抬着头望向隔离区外。


当她意识到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时,她回过神来。


发出声响的心电图连接着正是自己身旁的尸体。


“咳~”

微弱的咳嗽声从导管尽头传来。


咳嗽反射……眼前的尸体不在属于脑死亡的范畴。


晴子缓缓低头向尸体望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背后的汗水已经浸透连体衫。

手中的导管随着咳嗽抖动着。


尸体张开了眼。


这张已经开始浮现尸斑的脸上肌肉开始颤动,蕈样泡沫从鼻孔里渗出。


它正在试图呼吸。


晴子的浑身的毛孔收缩着,她的腿已经颤抖的不听使唤。


“跑……跑……”天边的尽头传来英国教授的呼喊。


心电图的波浪快速的翻滚。


儿子,回来了。

田教授偷偷的向大门退去。
原本停留在幻想中的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

当尸体大口的脓血顺着导管喷出时,晴子被拉回了现实。


死人,复活了!


“啊!!!”晴子一声惨叫,倒退了两步瘫坐在地上。


吱~金属床脚移动起来。

兹~又一个床正在移动。


隔离区的地板仿佛掀起一阵波浪,让四条载着死尸的小船一同晃荡起来。


四个屏幕内的心电图如同一副交响乐的音频指数。它们疯狂的跳动着,飞舞着,宣告死神的到来,或死神的离去。


大肚子尸体猛然伸出双手抓住了英国人,敞开的肚皮里,内藏翻腾了出来。


“啊!!”短促的一声哀嚎后,英国人的脖子就被紧紧咬住。刹那间,鲜血透过层层防护服奔涌而出。


另外两具尸体也猛然坐起,它们伸着脖子,鼻翼猛烈地煽合着,仿佛寻找某种气味。


终于,瘫倒在地的日本姑娘被尸体发现了。


它们扑了上去。


这个时候,隔离区外的科学家才反应了过来。他们尖叫着扑向停尸房的大门。


砰!门紧紧的关上。田教授将大门死死锁住。“绝不能让病毒离开这个房间!这是医务工作者的义务!”田教授义正言辞的吼叫着。

急促的军靴声由远而近,程仁杰的呼喊从门外传来:“开门 !开门!”


时间紧迫。站在大门边的田教授调整着呼吸。

上帝听到了我的呼唤,满足了我的期盼。


停尸房,走廊,焚尸间,地下挡板,地下水道,尸体深埋处……


田教授大脑疯狂的转着。


“程仁杰,病毒扩散到整个停尸房。你们可以在负一层拿到防毒面罩。快去!”


“快!快!老四,你架起机枪守在这里!其余人去找面罩!田教授,等我回来再开门!”


程仁杰一声令下,战士们立刻向楼上跑去。


老四,那个机枪手,足以杀死我的儿子。


卡米尔哭喊着跪在田教授身前:“求求你,开门把!”卡米尔哭喊着,此时她的英文再也没那么标准。


“不能让病毒离开这里,大家藏起来!等待他们设防!!”田教授扶卡米尔凌乱的头发,向所有人喊道。


儿子,快啊!不能等他们回来!


话音刚落,隔离区的塑料层被丧尸撕开了。病毒无声无息的涌入房间。

英国教授早就停止了嘶喊,而晴子依旧哀嚎着。

她的喊叫随着喉管的破裂变的更加刺耳,很快她将成为丧尸中的一员。


儿子身上的电极被扯掉,他跨出了隔离区。


田教授挡在门口,想象着空气中病毒的飘散速度。


猛的,儿子向墙角边的几名学者冲了过去!

这快速的袭击令学者慌不择路。他们爬着,哭着,屎尿从裤腿中流出。卡米尔趴在田教授的脚下,失声痛哭。


田教授依然直挺挺的守护在大门前。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他确信,自己的儿子刚才的动作……


是奔跑。


他们能奔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病毒活跃度会反复变化,为什么原本行动缓慢的丧尸能奔跑?


田教授紧紧闭上眼睛,回忆着整个晚上病毒活跃期发生的一切。


猛然他睁开了眼,四处张望。几十年的学识在一霎那涌入脑海,汇成一个结论。


原来如此。


他立刻拿起门边的对讲机向整个地下广播:“程仁杰!记得带上我的录音笔,里面是克服病毒的关键!”说罢他牢牢攥紧门把手,蹲了下来。


再等等,再传染几个人后……开门……


就着远方的嚎哭声,尖叫声,他对着录音机轻声诉说着自己的推断。


他看到了大肚子爬出了隔离区,肚内的器官在身体后拖拽着。

他看到晴子悠悠的站起,被咬开的脖子令她头歪向一边。


“……因此,逆向分析,能得到抑制病毒的抗体。”田教授关闭了录音笔。


只要不死,就有希望救治。


作为学者的使命,我完成了。接下来,我要做好一个父亲。


田教授站起身,拉开了大门。他将门脚的金属条悄然踩下,让门保持敞开。


躲在门外架起机枪的老四惊得瞪着双眼:“他们还没到!为什么开门?”


田教授跑出了停尸房,拍了拍蹲在机枪后的老四说道:“没关系!没有人被咬!你快跑!别吸入病毒”接着,他转身冲内吼道:“门开了!快出来啊!”

躲藏的学者立刻从四面八方奔向大门。


老四的枪口对准向门口涌来的白大褂。

他屏住呼吸,任由人群从身边冲过。


病毒,扩散进来了吗?老四咬了咬牙,放弃了屠杀,拿起机枪向楼梯跑去。


田教授一边跑向走廊另一侧一边高呼着:“让军人去楼上防守!你们跟着我!这里有出口!”

他跑到尽头,用磁卡打开了厚重的生化门。

屋内灯光立刻亮起。巨大的防化标志贴在雪白的墙上。

一个,两个,三个……田教授看着同事一个接一个冲进来。当卡米尔第五个冲入房间时,田教授将门猛的关上。


“开门啊!开门!”门外的同事用手疯狂的垂着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喊叫。


屋内,没有任何人要求田教授开门。


“快,在这里!”
田教授跑到高压舱,和火化炉旁,拉开了地下的滑门。
“这是前往深埋区的通道,快跑!”

学者们一个接一个顺着楼梯冲下去,没人感谢,没人回头。直到卡米尔跳进下去后才回身伸出了手。

“我要等我儿子。”田教授用粤语说完后,拉上了门。


他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看着墙上的条例。


“第八条:患甲类传染病、炭疽死亡的,应当将尸体立即进行卫生处理,就近火化。患其他传染病死亡的,必要时,应当将尸体进行卫生处理后火化或者深埋……”

这回,没人能火化我的儿子,也没人能深埋他了。


这里下去,沿着下水道就能进入香港一座封闭的林中墓场。

那里,DHP深埋过无数的尸体。那里,也能进入香港。

门外的喊声化为哀求,抽泣。田教授静静的听着,他要等待声音变成痛苦的哀嚎。


田教授用尽力气撑起身体,来到挂式电话边。


“程仁杰,负四已经失守。你们立刻在楼梯建立防线。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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