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点来说，他就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如果是以前，要强的Arthit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留下这种污点。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外在的荣誉，其实早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
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最有效地把一个习惯了睥睨天下的人拉下神坛吗？
只要想办法让他爱上你就好了。
于是你一旦离开，他便再也没有气力去维持那些自己在意过的光环。
心已经枯竭的人，其实并不会再想，自己究竟要活成什么样子。
得过且过罢了
*** ***
大多数情况下，一群人以写作业是名字聚集在一起，最后基本都逃脱不了放下作业聊八卦的命运。
尤其是当队伍中混进Ork这种好奇心旺盛的八婆型选手。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几个人凑在一起，还没等写几行字，就听见Ork八卦兮兮地开口问：“Kong，M，教官今天的训话又是因为你们吧？M到底怎么得罪Arthit学长了？”
Kongphop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反驳：“今天应该不关Arthit的事吧……”
“Kong，等下等下！”Ork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教官们今天怎么可能说这些，竟然还威胁取消旅行！”
Ork这个人每次讲起歪理来都头头是道，校园中四起的谣言，追其源头，基本都出自他这种人似是而非又蛊惑人心的“猜测”中。
Kongphop心底不由得升起几分反感。
“如果他真的有心针对我们，怎么会主动请辞？我觉得哪里怪怪的。”Kongphop继续反驳。
虽然在与Arthit的争执中，Kongphop曾经面对面地质疑过他的“针对”，可是当时他情绪激动，说出的话里，自然是气话居多。
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的怀疑有些不堪一击。
Arthit讨厌他是真，或许迁怒M也是真，但要说他一直有心针对M，Kongphop却又始终觉得，Arthit不是那种人。
他不知道这种盲目的信任来自于哪里。
可是就事论事来说，如果Arthit真的有心针对他们，又何必辞职呢？
一直当他们的教头，教训起人来岂不是更方便？
听见Kongphop话里的怀疑，M的眼神不由得闪烁了下，赶忙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反正学长他辞都辞了，再争论这些也没有意义，赶紧写作业吧！”
M的话成功让现下的争论告一段落，可是却不能压下他心底的不安。
因为这点插曲，几个人作业写完，也没了喝酒聚餐的兴致，随随便便吃了点东西，也就解散了。
看着Kongphop一直到离开前都还灰败的脸色，M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纠结着拨通了他的电话。
果然，即使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Kongphop的语气也依旧有些发闷：“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平安到家。”M顾左右而言他。
Kongphop叹了口气：“这样吞吞吐吐，实在不适合你，M。”
M抿了下唇，终于开口：“我是想问，今天……Ork的话，似乎让你有些不开心。你怎么会想到突然帮Arthit学长说话？”
“我不是在帮他说话，只是就事论事。”Kongphop回应。
M沉默了下，才接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Ork他也只是随便说说，当着这么多人，以后不要再这么让朋友下不来台，毕竟……毕竟相对于Ork而言，Arthit他只不过是一个和我们没有什么交集的学长。”
听见M的话，Kongphop心里一颤，瞬间便沉默下来。
是啊，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与他们没有太多交集的学长。
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
“Kongphop……”M支支吾吾地道，“为什么不说话？你、你是在怪我吗？害你一起被他罚。”
“我当然不是在怪你！”Kongphop立即反驳，“我只是觉得，或许之前是我做错了。起码最开始，Arthit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
听着他的话，M心里狠狠颤了下，低声道：“可是以前，你不会管是不是我的错，就会……”就会站在我这一边。
他的声音实在太低，低到Kongphop根本听不清。
“喂？你说什么？”
M摇摇头：“没什么，信号似乎不太好，你到家了吗？”
“嗯，我马上到家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Kongphop道。
M紧紧握着手机，终于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好，明天见。”
“明天见。”
匆匆挂了电话，Kongphop也已经到了公寓门口。
甚至都没有洗澡，烦躁的他就先倒头躺到了床上。
只是烦躁并不等于劳累，即使精神已经十分疲惫，但心情乱糟糟的他却依旧没有什么困意，满脑子都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Fang，话说回来，这两天太阳那么大，你给学弟学妹们多准备点水吧。”医务室里，Arthit温柔的话语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关心大家的他，为什么偏偏那么讨厌他和M呢？
Kongphop百思不得其解，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子，想要透透气，可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面。
对面的阳台上，今晚灯火通明，看起来比往日更为清晰。
突然，那扇门动了一下，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仿佛与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等看清那个人的模样，Kongphop心里不由猛地一紧。
是Arthit。
第22章 护短
Kongphop定定地看着阳台上的那个人，脑子在那几秒钟里一直是蒙着的，嗡嗡作响。
可对于Arthit出现在对面阳台上这件事，他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震惊。
就像是潜意识里早已经觉得，这样的画面原本就没有什么好惊奇的。
Arthit现在已经大三，也就是说，他或许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多。
记得听二姐说，在高三那一年，他几乎每周末都会来这里住，这么说来，说不定以前他就和Arthit见过面。、
怪不得会觉得似曾相识。
不过他们应该是没什么交情的，不然Arthit也不会才一开学，就已经把他拉进了交际黑名单，讨厌他到如此地步。
那……他知道自己其实跟他是邻居吗？
要说起来，“邻居”这种身份真是没什么就显摆的。
邻里关系，可近可远，老话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在现代社会背景下，面对面住个几年都不说几句话的邻居也比比皆是。
可即使这样，Kongphop还是觉得自己与Arthit之间的关系已经瞬间缓和了许多似的，连带的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Arthit如此居家的样子，上身罩着个宽大的白色旧T，刘海服帖地垂下来，看上去乖乖巧巧，与平日里那副倨傲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样的他对于Kongphop来说，原本应该充满新奇，可说来也怪，就像是Arthit突然出现在对面这件事一样，Kongphop看着这样的他，居然也没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只是心底禁不住一阵柔软。
Arthit是出来晾衣服的，一个男孩子独居，就算是加上内衣，总共也洗不了几件，眼看着他的衣篮里早已空空如也，准备转身走进房间，Kongphop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Arthit原本一直低着头，可Kongphop站起身的动静太大，引得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Kongphop猝不及防，偷窥的目光被人撞个正着。
他愣了下，脱口叫道：“Arthit……”
没想到Arthit却在第一时间扭开了头，抬脚进了房间，片刻都没有犹豫。
啪——
阳台上的灯灭了。
啪——
这一次是房间里。
对面重新变的漆黑一片。刚才与Arthit那短暂的接触，让Kongphop觉得就像来自一场幻觉。
刚才想要问出口的话被噎回了嗓子眼里，Kongphop被噎得一阵气闷。
“你怎么辞职了？”Kongphop原本是想这么问的。
但很显然，Arthit并没有跟他闲话家常的心情。
Kongphop原本其实还抱着几分侥幸，那就是Arthit辞职这件事与讨厌他无关。
可是到了现在，他却连自欺欺人的立场都没了。
他现在真有种直接冲到对面把Arthit叫出来好好理论一番的冲动。
不管他讨厌他哪里，他改掉还不行吗？
这样莫名其妙就对他避如蛇蝎，根本就不公平！
Kongphop心里不服气，可真要让他直接找上门去，他却又免不了一阵泄气。
他们之间，又哪里需要理论，只要Arthit一个不耐又鄙夷的眼神看过来，他就已经被打败了。
对面的灯光想必是不可能再亮起来了，Kongphop猛地拉上窗帘，重新坐回去，一脸挫败。
这一夜，Arthit那逃也似的身影反复出现在Kongphop的脑海里，搅和的他难以入睡。
而那点愤愤不平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更觉无所适从。
这种愤然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与同学们见面之后。
因为学校里组织的一些活动，大家要聚在一起准备道具。
刚刚走到几个熟悉的朋友面前，还没等坐下，Kongphop就听见Ma…plang调侃地问：“嗨，M，Kongphop！刚刚Ork还说你们吵架了。”
果然，昨夜的争执已经被这位八卦小能手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M笑了笑，开口回答：“不是吵架。”
Ma…plang好奇地问：“哦？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起了一点小争执，不算吵架。”M笑吟吟地看向Kongphop，“我们两个吵不起来的。”
“哦咦！太讨厌了！吵个架也能秀恩爱！”Ma…plang在她胳膊上拍了一记，很快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看向Kongphop，“喂，Kong，论坛说你们的那个帖子你看到了吗？”
Kongphop皱了皱眉头：“什么帖子？”
昨天他满脑子都是突然出现在对面的那个人，哪里还有心思逛论坛。
Ma…plang一边低头在手机上翻，一边开口解释：“就这个……说你陪M一起受罚的时候帅到爆炸。”
她把手机递到中间，摆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还说学长纯粹是嫉妒你们。”
“还放了Kong的照片！”随着Ma…plang的翻动，Ork惊奇地道。
他把手机接过去，看着里面的内容，笑容满面：“我看看，这一楼还说他太凶才没人要，怪不得都大三了还没个女朋友。”
他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Kongphop的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从昨夜起对Arthit的愤然也消散许多。
这种护短一般的心情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就好像是，那个人，他自己偷偷埋怨几句没什么，可是一旦听见其他人对他的诋毁，他心底就冒出了几万个不乐意。
Ork还在一句句念着帖子里的内容，里面的风气也不知道是被谁带的，帮Arthit说话的几乎没有，基本都在埋怨他对Kongphop和M的惩罚太重。
Ma…plang打断他：“欸，我说，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辞职？你们有没有□□？”
Kongphop立即开口否决：“当然不是，这帖子就是胡说八道，学长应该是有事吧。”
Kongphop说这话时，虽然带着笑，但任谁也能看得出来他笑容勉强。
一群人凑在一起聊学长的八卦本来就理不直气不壮，被他这么一打断，气氛登时冷了下来。
Kongphop一直擅长与人相处，可是最近让人尴尬的次数却好像越来越多。
只是今天他奇异地连个圆场都不想打，对他们又僵硬地笑笑，便起身离开了人群。
而M脸上的笑容，也终于随着他的起身，一点一点地消失无踪。
第23章 逞强
夜晚的校园，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只不过今晚例外。
因为即将到来的迎新活动，各个院系都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教学楼群虽然算不上灯火通明，却也人来人往。
他们工程学院自然也不例外。
Kongphop想到他们刚刚对Arthit的评论，心里就烦躁得不行，懒得和过往的同学打招呼，只能想办法往人少的地方钻。
一路顺着黑暗走到了楼梯后面，才看见原来这暗处早已经站了一个人。
而只是看见背影，Kongphop就已经认出来，这人正是那个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对面邻居，也是他刚刚辞职的学长，Arthit。
因为背对着他，Arthit显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注意到了，在人前一向挺直的脊背现在看上去放松了许多，只是这种放松给人的感觉却不是轻松，而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颓丧。
他的手突然抬起来，像是在脸上抹了一把。
而在这静谧的夜色中，Kongphop也随着他的动作听见了一声清晰的抽泣。
Kongphop的心里狠狠颤了下，Arthit他是在……哭吗？
原本还打算悄悄离去的他脚步不禁慢了下来，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脚走近了Arthit身边。
“Arthit学长。”Kongphop开口喊道。
Arthit反射性地回过头来，但下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又转回头去。
但只有那一个瞬间，Kongphop也已经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看到了他眼角的泪光。
他张了张口，想开口安慰，却又明白，眼前这个人如此骄傲，想必是根本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哭过，于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换了内容，脱口问出了他这两天一直纠结在心头的疑问：“你为什么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