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闻说是小世子从假山上摔了下来,生死不明,王爷一急便中了风!”
小世子?
阮云欢心头一跳,一瞬间明白。淳于弘杰今日跟着淳于信等人去邵家的庄子,并不是闲的无聊,而是要寻人给他做不在场证明。小世子出事,他却和三位皇子在饮酒,任谁都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正说着,突然车后随从大叫,“那个奴才逃了!”
阮云欢抬头,便见柴二公子的一瘸一拐的身影横冲直撞,片刻间没入人群。赵承不等她吩咐,低喝一声,纵身跃起,由马上径直扑入人群,身形如一缕疾风,在人群中穿插,片刻间将柴二公子一把抓住,拎着衣领拖了回来,一脚踹他扑跪在马车前,冷笑道,“瘸着一条腿,你逃得了吗?”
柴二公子咬牙挺身,仰头望着阮云欢,大声道,“你送我回去罢,我万万不会任你奴役!”
“蠢货!”阮云欢冷笑,向赵承道,“将他交给项力,两个月后,他若还活着,带回来给我!”再不向他多瞧,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这个地方,接近一品居,隔着半条街便是奴市,可以说是最近帝京城中最拥挤热闹的地方。柴二公子挑这个时候逃走,可见对这里地形熟悉,如果不是赵承身有武功,他只要寻人群密集的地方随便一躲,当真被他逃了也说不定。
而这样的戏码,在最近的奴市周围经常上演,人群瞧了会儿热闹之后,便也就散去。阮云欢却突然改了主意,向外吩咐道,“赵承,将那三人送到古井胡同,命人好好看管,今日我不过去了!”
赵承领命,自行吩咐下去,马车于前边拐一个弯,径直驰回相府。
刚在府门前下车,但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跑了过来,问道,“敢问可是阮大小姐?”
白芍上前将他拦住,问道,“你是何人?”
孩子道,“有一个人说要见阮大小姐,在街口的茶楼相候!”
白芍奇道,“是何人?”
孩子摇头,说道,“他没有说,只是给我三个铜板,说要我带这句话!”说完转身就跑了。
“喂!”白芍扬声喊,问道,“你还没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孩子边跑边回头,说道,“是个很威风的公子!”说到后来,转了个弯,没了人影。
很威风的公子?
白芍不解回头,瞧着阮云欢道,“小姐,什么人这样古怪,要见小姐,还不直接来府里求见?”
阮云欢想了想,笑了起来,说道,“不用管他!”说着径直进府。
白芍忙随后跟上,奇道,“小姐,你不去瞧瞧么?”
“去什么?”阮云欢笑道,“既然是他来寻我,我不去,自然他还会再来,他还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
白芍想想,嗤的笑了出来,说道,“奴婢就是好奇,是什么人弄这古怪!”
什么人?
阮云欢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这大都城中,很威风的公子她认识的不少,但是想见她,又不敢径直上门求见的,恐怕只有一个!
立在巷口的拐角,眼看着阮云欢进府,连马车也从偏门赶了回去,秦鹏暗暗咬牙,心里说不出的气怒。但要让他就此寻上门去,被秦氏的人瞧见,恐怕又难解释清楚,只得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阮云欢一连三天没有出府,到了第四天,门外突然有丫头禀道,“大小姐,前边小厮来回,说沈家小姐求见!”
沈家小姐?沈子涵?
阮云欢微诧,说道,“快请进来!”唤丫鬟来换了衣裳,向花厅里来。
隔了片刻,沈子涵跟着小丫鬟进来,匆匆见了个礼,说道,“姐姐可曾听到,平阳王府出了大事!”
阮云欢点头道,“闻说平阳王病危,后来不是说救了过来吗?”
沈子涵摇了摇头,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说道,“小世子死了!”
阮云欢吃了一惊,问道,“几时的事儿?”
沈子涵道,“一个时辰前,妹妹刚得了消息!”
阮云欢顾不上管她脸色难看,心里却想,自己在平阳王府安插了人手,怎么小世子过世,自己没有得到消息,反而是沈子涵前来报讯?
似乎是解答她的疑问,沈子涵落泪道,“我本来以为,小世子生母虽然过世,终究他还有母族支撑,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脸色苍白,连连摇头,突然冲到阮云欢面前跪下,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连声道,“阮姐姐,救你求求我,救你求求我!小世子一去,淳于公子必然会使人找妹妹的麻烦,如今妹妹只能求姐姐救我!”
阮云欢一怔,电光火石间,瞬间明白。
在太子府那日,本来是有人要谋害小世子,却被沈子涵看破。那时沈子涵虽然进京已有三年,但她商贾出身的身份,却很难打入帝京的名媛圈子,不得己,只好插手管了这档闲事。而当时自己刚刚回到帝京,在秦氏和阮云乐的挑唆下,也受到排挤,于是沈子涵拉自己一起,一则给她做个见证,二则,也拉一个同盟。
旁人见一个千金小姐跳到水里救人,或者会觉得惊讶和好笑,可是在小世子的母族,却会将她看做恩人。而小世子的生母……
阮云欢脑中极力搜索,想出一些影像。似乎,小世子的生母,也是江淮人,江淮……潘家!对,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世家!在两朝之前,潘家也是大邺朝一个名门旺族,显赫一时,较如今的邵家、公孙家还要兴盛。
只是盛极而衰,在出了一位皇妃之后,潘家再无杰出的人才,也就渐渐没落。到了前朝,便退出帝京,回返老家江淮。而在七年前,平阳王续娶继室,却挑中了潘家的女儿,潘家也因此有了重振的机会,便也开始陆续返回帝京。
潘氏嫁进王府,三年有孕,四年前产下小世子后,血崩而亡。从那之后,潘家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未来会继承王位的小世子,自然会倾尽心力照顾。
而同在江淮,沈家和潘家,想来也是旧识。太子府一事,沈子涵对小世子又有救命之恩,潘家自然不会计较她是什么出身,对她自然百般感激。沈子涵就是借着这层关系,迅速在帝京名媛圈子里站住了脚,却也给自己埋下了隐患。
淳于弘杰一意除了小世子,自己谋夺世子之位,对沈子涵自然怀恨在心。如今小世子一死,潘家受到重创,未必还顾得下她,而以沈家的能力,自然不足以蔽护。而那些所谓的名媛闺秀,又断断不会插手这种事,所以,沈子涵想到向自己求救。
小世子出事,以沈子涵和潘家的关系,自然会时时关注,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得到小世子去世的消息!
阮云欢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想到上一世便是小世子夭折,淳于弘杰袭了爵位,不由暗暗点头,问道,“我与淳于弘杰并无交情,妹妹让我如何救你?”不但没有交情,还有些龃龉吧!
沈子涵一窒,咬唇道,“姐姐与淳于弘杰虽无交情,但是……但是闻说靖安侯府与平阳王府是世交,若是……若是哪位公子肯替妹妹说句话,淳于公子目的已经达到,瞧在靖安侯府份上,或者便……便会放妹妹一马!”
阮云欢定定向她注视,心里最后一丝疑惑也想的通透。
淳于弘杰是什么人?他觊觎王位,胸藏野心!或者旁人还瞧不出来,可眼前这位沈大小姐却一定已知道了什么。一个有极大野心的人,岂会因为一个柔弱女子曾无意坏了他的事而动辄得咎?唯一的解释,就是沈子涵眼见失去了潘家这棵大树,便想借机和靖安侯府扯上什么关系。
只要靖安侯府有人肯替她说话,再加上适当的运作,她便可冠上与靖安侯府有某种关系的标签,从此以后,在大都名媛、贵妇的圈子里,还有谁敢小看?岂不是比靠上潘家还强的多?
而她会来相求自己,自然是知道,淳于弘杰横刀夺爱,抢了五表哥公孙宁的爱侣,自己曾在她面前流露出对淳于弘杰的不满,借着这层心理,就算是为了与淳于弘杰作对,或者也肯伸手帮她。
好深的心计!
阮云欢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些为难,说道,“我只能尽力一试,成与不成,却不敢保证!”
沈子涵大喜,点头道,“只要姐姐肯替妹妹说话,妹妹便感激不尽!”依公孙一家对阮云欢的疼爱,只要她肯说话,岂有不成的道理?
沈子涵离去不久,青萍从陆太医处回来,一进门便向阮云欢笑道,“小姐,秦副都统请小姐太和居一见!”说着将手里的帖子递了上去。
阮云欢瞧了瞧她手里的帖子,笑道,“是他亲自给你的?”
青萍点头,笑道,“奴婢原不肯接,要他自个儿上门投帖,难得秦副都统肯说好话,便免为其难接了!”
白芍一旁叫道,“啊哟,我们青萍姑娘当真的为难的紧!”说的三人都笑了起来,才又问道,“小姐,去不去?”
“去!”阮云欢笑,说道,“这段日子,也够他受的!何况,明日也该去瞧瞧那几个买来的奴才了!”不能为了躲着秦鹏总不出府吧?
白芍笑着应下,自去准备明日出门的东西。
☆、第114章 你和我串通有什么预谋
太和居是帝京城中一个有些年头的酒楼,曾经兴盛几年,可随着一品居、九味香等以奢华著称的酒楼的兴起,这个老字号开始被达官显贵遗忘。
秦鹏选在这里约见阮云欢,一则不会像上次一样被秦家的人撞上,二则也并不落身份,可见是花了一番心思。
阮云欢到时,秦鹏已整整等候三个时辰,正满心焦灼,见阮云欢款款走了进来,忙迎了上去,含笑道,“我以为今日表妹又不肯来,正想命人再请!”
阮云欢抬眸睨他一眼,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表哥这是怨怪云欢来的晚了?”立在当地并不落座,一副随时转身要走的样子。
秦鹏忙道,“不敢!”
阮云欢淡淡一笑,这才坐下,说道,“云欢有些私事要办,故而迟了一些!”
一迟就是三个时辰!
秦鹏苦笑,亲自替她斟了茶,向她身后的白芍、青萍一望,说道,“阮大小姐,能不能单独聊几句?”语气带上些恳求,却已经唤不出“表妹”二字。
阮云欢浅浅一笑,说道,“她二人都是我的心腹,表哥有事但讲无防!”
秦鹏一窒,只觉得胸口闷的发疼,偏偏连生气的气力也没有。他知道,若是他现在不说,要想再约她出来,恐怕更难,只得道,“我想知道,那些事,是不是阮大小姐所为?”
“哪些事?”阮云欢挑眉,故作不知。
秦鹏忍一口气,说道,“西北军营马将军押粮途中被劫身亡。淮西盐运总督府失火,曹总督身亡。江南漕运总督司衙门,高大人莫名失踪,两日后人头悬到城门上。还有海运胡大人,青州封大人,开阳府巫大人,都是莫名丢了性命。”
阮云欢唇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表哥是说,这些人都是云欢所杀?”
秦鹏抿紧薄唇,定定向她注视,却不说话。
阮云欢淡笑道,“先不说云欢有没有这通天的本事,就算是有,表哥能不能告诉云欢,这些人与云欢有何仇怨?”
秦鹏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才慢慢道,“这些人,都是秦家的人,而且,一向与我联系!”
“所以?”阮云欢挑眉。
“这些人一死,大哥和二叔第一个怀疑是我与你窜通!”
“与我窜通?”阮云欢挑唇,问道,“你和我串通有什么预谋?或者说,除掉这些人对表哥有什么好处,可以令云欢一并受益?”
秦鹏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最近这一个月,与秦家暗中来往的人一个个被杀,共同的特点就是,这些人私底下的往来,一向与秦鹏联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推在阮一鹤身上。
可是,包括他在内,无法明确知道阮云欢是不是了解此事,阮云欢一句句的反问,他也无法判断,她是要否认,还是在套他的话?
阮云欢含笑向他注视,悠然道,“表哥既然还没想好,便等想好再说罢!”说着起身,向他行了一礼,说道,“云欢告辞!”
秦鹏一惊,一跃而起将她拦住,表面强装的镇定终于崩溃,脸上皆是困兽的表情,哑声道,“阮云欢,你究竟要怎么样?”
阮云欢冷笑,淡道,“表哥何出此言?”
秦鹏被她幽冷眸光一扫,心里打了个突,退了两步,挫败的道,“我是说,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怎么样才肯放过我?”这一个月来,那些人一个一个被人除掉,而自己在秦家,也被兄长和叔叔连连打压,竟没有他呼吸的余地。
阮云欢定定向他注视,一字一字道,“你知道!”
“我知道?”秦鹏的神情有一丝恍惚,愣怔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