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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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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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等不及,想要立刻就参加。
“乡贡年年都有,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你不懂。”我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快点见到七娘子,多想要快些高中。
“好,我不懂。”念稚丢下这句话便走了。我以为她不会再帮我了,可是今日她便将证件交给了我。“好好考,我信你。”她看着我说道。
“嗯。”我重重答应。


第5章 酒楼闹事
乡贡一共考三场,每场三日,自初八起,我已整整在贡院中待了九日,第十日才被允许出贡院。
念稚在贡院外等我,见我出来却并未像其他人一样问我什么。
我勉强笑了笑,“念稚,还是你说得对,我就是考不上的。”
念稚却眉头紧蹙,“你只记得我说这句话了?我还说你再苦读一些时日,定可通过的,这话你却忘了?”
我抿嘴不言,幼时一举中秀才,以致我对自己太过自信,今日参加乡贡才知道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的这点才思,实在算不得什么。
我恍惚着走回二皇子府,到了自己的房中,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待我再醒来时,便见自己合衣躺在床上,床边的食盒半开着,依旧放着一碗百味羹,一碟小白鱼和一壶温好的黄酒。我起身绕过桌子,径直走出了府中。
“小二,再来酒!”我举起空碗嚷道。
一个闲汉(宋代酒楼中为酒客买东西、唤***取送钱物的人称为‘闲汉’)笑着走过来,“公子,我帮你去打酒罢。”
我眯着眼看一看他,将碗丢过去,“去罢。”
不一会,那闲汉便一手拿一大碗酒,一手提着酒桶来了,“公子,来。”他将酒碗递给我。
“多谢。”我晕乎乎道,却见他还挡在我的身前看着我,“你怎得还不走?”
“公子忘了?你还未给我打酒钱呢。”
“打酒钱?”我道,“我又没有让你打酒,是你自己要去的,这会怎得又来问我要钱?”
那闲汉显然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少年竟然这般无赖,立刻抢过了我手中的酒碗,“你不给钱,便休想再喝这酒!”
我扶着桌子站起来,“不喝便不喝,我也正好喝够了。”说着便起身欲走。
“你!”他拉住我,怒目瞪着。
我这才看到他原来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长得还颇为俊秀,“怎么,你要同我回去?”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故意说道。
他的脸上顿时飞起红晕,“你!”
“咦?你没有喝酒,怎么脸红了?”我哈哈大笑,又用力将那闲汉甩出去,他一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松手,一个趔趄便要倒在地上。
就在此时,一人及时从他的身后将他扶住。“郭郎儿,你在干什么!”
我听到这声音,顿时清醒了几分,一看,果然是念稚。我见到她,竟有莫名的心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便转过头对着那闲汉,“这是给你的打酒钱,多余的去医馆看看手上的伤势罢,对不住了。”
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便看到那闲汉的手腕被我抓出了深深的红印。
“走,回去。”念稚又对着我道。
我装作不屑地喝下一大碗酒,“不去。”
“郭郎儿!”她咬着牙道,“我不想在这里让你难堪。”
我环视一圈,酒楼中的人不知何时都在注意这里的情况,人人都用戏谑的眼光看着我。我蓦地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看什么看!”我怒吼道。
酒楼中的人经我这一下,大多都转过了头,只有几个壮汉还望着我嘲笑,我抄起一把椅子便掷了出去,“滚!”我大吼道。
这一下,将念稚也吓到了,她走过来将我拉住,“随我回去。”
我听出她的声音中有细微的颤抖,可手中的力量却大得惊人,“不要管我。”我道。
她死死盯着我,“我不管你,任你再这样回山南西道吗?”
我的气势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全然没了,我该何去何从?这世上我所唯一惦念的,我却无力保住,这样的我,该何去何从?
我与念稚僵持着,谁也不肯相让,我知道了念稚此举是为我好,可是我无法面对她,我为当初接受她的邀约感到可笑,我哪里有让人另眼相看之处呢?
我突然感到脖颈处受到重击,随后便昏过去,只记得昏过去之前看到了那闲汉绯红的脸。
再次醒来时又是在二皇子府中的床上,“你醒啦?”念稚站在床边,像之前的那次争执从未发生过一样。她将我扶起来靠坐在床上,侧身一让,我便看到那个闲汉。想到之前对他说的那些无礼的话,我立刻感到羞愧。
“这是斑骓,他父母欠了那酒楼的钱,便将他放在酒楼中当闲汉抵债,我帮他还清了债,便将他领回来了。”
那闲汉此刻换上了合身的衣服,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上两岁,我想到昏过去之前看到他的脸,便问道,“是你制住我的?”
他点点头,小声说道,“我那时是想帮你,才会……”
“为了帮我才把我打晕?”我反问道。
他的脸又立刻红了起来。
念稚见此便道,“郭郎儿,你真像个无赖。”
我耸耸肩,你是不知道我以前的诨名,但我没有说出来,见斑骓的脸已要涨成紫色,忙说道,“斑骓,我打趣你呢。那时对你无礼,对不住了。”
我正色道,“谢谢你们。”
念稚笑笑,“还算你懂些事理。”
“那就烦你再将我的食盒添起来了。”我指指一旁的食盒,“这里面的东西都凉了。”
念稚应下,便欲离开,“念稚。”我说道,“这一次我要好好地读书,必不会草草去做,你尽管相信你的眼光罢。”
冬去春来,两年的时光很快过去。开宝八年八月初八一早,我和斑骓一同到达贡院门口。念稚特意让我穿着初见她时她拿着的那件白衣,“这衣服有灵气。”她这样说,却并没有和我一同来。
“斑骓,你回去罢,十日后再来即可。”我说道。
斑骓却迟迟不走,一直跟着我进了贡院里面。
我疑惑不已,“你不是考生,还不快快出去,当心考官来了判我们作弊。”
斑骓脸上微微泛起粉红,两年的时间,我们之间已非常熟稔,但他还是每次会脸红,即使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也一样。“斑骓!”贡院中走出一人道,“还不快进去,考生都要入场了。”
我惊讶地看着斑骓,“这是怎么回事?”
“念稚给我寻了个在贡院中打杂的差事,乡贡期间,我要一直待在这里。”他道。
我恍然大悟,念稚一向主意颇多,能给斑骓找一份贡院的差事自然不在话下。“斑骓,好好干。”我道。
两位考官从里面出来,接着便有士兵前来检查考生们的装束,我与斑骓便就此分开。


第6章 江南国主
十日之后。
我伸了个懒腰走出贡院,我望着西边,七娘子,等我,我很快很快了,这样想着,我觉得夕阳也愈发地好看。
“郭郎儿!”念稚远远地叫道。
我走过去,念稚今日格外兴奋,“明年二皇子到山南西道赴任便到第三年了,那时他肯定会回来的,你明年又参加殿试,真是开心啊。”
“你怎得知道我一定能参加殿试?”我笑着道,心内却格外的轻松。
“我当然知道!到那时,看谁敢叫二皇子府上的人避让!”
念稚这话刚说完,路边便跑来两队兵士清理道路,不一会,大队人马便开来。我和念稚赶快退到一边,“这是谁竟然敢让念稚姑娘避让啊?”我揶揄道。
念稚不禁忿忿,“哼!我是要看看。”
我二人抬头望去,不禁苦笑,这一次要让我们避让的人,居然又是大将军曹彬,不过今日,他已身居枢密使的高位。
“曹将军攻下了南唐,还将江南国主李煜俘获了回来。”念稚在我耳边道,“听说曹将军率军包围金陵,迫得李煜率众投降。”
“投降?”我道,“早听说江南国主昏聩不已,果真是个没有骨气之人。”
“你知道什么?”念稚道,“李煜虽然当国君未必出色,但他的词作在当世可是无人能及。”
我不言语,这样的说法,要亲眼见过之后才可信。
那一晚我又到两年前去的那所酒楼,却只让小二温了一壶小酒,独自慢慢抿着。
“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酒楼座位吃紧,你可否与这位客官拼桌而座?”一小二对着我道。
我未曾抬眼,“可。”
“好咧。”小二道,“客官,来,请入座。”
我瞟到一身白衣,却也不感兴趣,只继续饮着自己杯中的酒。
“这位公子,刚参加完乡贡罢?”对面那人突然说道。
我抬起头,就见对面那年过而立的男子看着我,他中等身材,头发梳得分外整齐,却掩不住许多白发。我点点头,“先生如何得知?”我不自觉的用了‘先生’这样文人的称呼。
他却不正面回答我,只道,“你定能取个好成绩。”
我拿起酒杯,“多谢。”
他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喝罢了,他道,“这酒真苦。”
“先生想要甜一些的酒?”我问道。
“不。”他摇摇头,“苦好,苦好啊。”说着又喝下一杯。
不知不觉我二人已各喝下了好几壶酒,“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他缓缓吟道,深秋多起悲风,虽坐在室内,仍感受到浓浓的寒气,“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他又饮下一杯酒,那酒是最普通,在他口中却仿佛是陈年旧酿,“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我听着这词,恍然发现原来当世还有这样好的词句,还有这样一个人,吟着自己心里的话,却不知道已将旁人带进了他的心里。
他吟罢兀自笑笑,又给自己斟满酒,将要喝下时,我一把将他按住,“先生别喝了,这酒的苦你受不住的。”
“没有什么受得住受不住。”他又道,“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我不知道他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有如此痛苦的感悟的,可我看到这个已过而立的人,仿佛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痛苦,只有无尽的痛苦,可却不知究竟是为何。
我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喝醉了的人,“我送你回去罢。”我扶起他,“先生家住何处?”
“我的家?”他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我的家,在很远,很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队士兵从酒楼外走来,看到我们二人,立刻过来。
“违命侯,该回去了。”为首那一人走过来说道。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明,“回去了,走罢。”
“先生!”我忍不住唤道,我有感觉,他现在要回去的地方,根本不是他的家。
他转过头看着我,“回去罢。”
说罢便直起身随着那些士兵走出了酒楼。
我走在回府的路上,方才见到那人实在给了我很大的感触,他当是误落尘网的人罢,这样的人才是当世无人能及。
“郭郎儿。”
我抬头看去,原来已经到了府门前,念稚打开了府门的一条缝,对着我道,“快进来。”
两年了,念稚还是一有机会就带我走正门,算来,我二人踏入这二皇子府正门的次数可比许多达官贵人还多。
我回到府中后,便立刻到自己的房内,今日听到那人吟出的词句,我的感触比这几年来加起来的都多,已迫不及待地要记下来了。
念稚又端来了食盒,只是这次的食盒中只有一碗醒酒汤,“快喝罢。”她很少给我端进来,通常只是默默地将食盒放在门外,这次却催我快些喝掉,“醒酒汤要快些喝,不然你又犯了酒疯。”
我却摇摇头,“心是清醒的,身体醉不醉又有何妨?”我想起酒楼中的那位先生,又突然想到念稚说的那江南国主李煜,“对了,你可知那国主李煜,如今怎样了?”我问道。
“刚被封做了违命侯,官家要这样讽刺他呢,想来也没有什么自由,左不过是被软禁在府中,不过还是有许多他的词作流传出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位先生就是那投降了的江南国主,人的命数该有多奇怪啊,他若生而为任何一人,都当比生作国君幸福得多罢。
“你怎么了?”念稚问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词当真是很好,你说的没错。”
念稚笑起来,“我算过的,当然不会说错。”
乡贡的结果在年末就出来了,我如同预期的那样,拔得头筹,中了解元。过了年,春天便是殿试了。开宝九年,我与全国各地来的学子一同,参加最高级别的考试——殿试。
大殿之上,宫中的内侍们将我们领进来之后,便皆站在一旁不说话。我们等了许久,却也不见任何一人前来,人群中已经响起了议论声。
我却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今上还在病中,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可是今上的病怎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连殿试也无法主持了吗?想到这里,我立刻想到要快些回去让念稚通知二皇子速速回来,皇位之争恐怕已迫在眉睫了。


第7章 一日春风
时辰早已过了,官家却还未现身,人群中的议论声愈发大了。
“安静!”从殿内走出一人,我随着众人一齐看去,只见来人身材高大,身着甲胄,正是枢密使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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