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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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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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你是无须再去了,光是为你这满头白发,我就不知收上了多少折子。”话这样说,哥哥眼中却有艳羡之色,为我可以骑着白马去遥远的地方,那时,也当还为着什么。
又闲话着,窗边淋进了几滴雨,我忙去将窗关上,却捻起一瓣深红色桃花,我拿过去给哥哥看,子城无数的宫殿中,只有云霁宫中有这样颜色的桃花,哥哥眸中发亮,竟强撑着坐起走过来,窗外早没了人,他看着雨,看着西边,极力想从蜿蜒的道路看到什么,那是一抹身影,我曾在他的画中见过,曾在他诗中见过,也曾在他眼中次次见到,我佯装不知,他却不可能假装不知。
我悄悄离开,听得身后他仿佛极力装作在对人说,“你来了,我真高兴。”
“宫中传话,王兄病重不便见我,不知圣体何时可安,哎。”我和大王的庶弟钱俶,数年前便去了大王封的属地的,为了我的婚事刚刚回京,因不得入宫,便径直来了丞相府中见我。
“总会好的。”我道,“便是我等也不得妄议此事。”
钱俶忙道,“七哥说得是。”又展颜,“七哥将要大婚了,我特从属地带了贺礼,请七哥瞧瞧。”便命侍从将门外两只赭色箱子抬了进来。“这东西可让我好找了一番。”
“东西倒不急于看,我兄弟二人也好久没见,你来陪二哥好好说说话吧。”说着便走向里屋,将外面一众丞相府属官隔了出去。“我自开了府,日日在这丞相府中不得脱身,外面的那些属官,还不知有几人姓‘胡’。方才有意言语生疏,九弟莫怪。”
“我怎会怪你?我年岁小些,又不常来京,朝中的局势所知甚少,误了七哥的事,万望七哥不要怪罪。”
“你与我不过错几个月份,今年也快十九了,明年就要加冠,可要多长几分心思了。”我兄弟数十个,经年来大多陆续没了,至今只余我和大哥同这九弟钱俶三人,我幼时虽与他不熟识,如今却愈发觉得他亲切,和他的关系也变得亲厚起来。我的婚礼,又为给哥哥冲冲喜,便欲好生操办,特意将远在属地的钱俶叫了回来。
“谢七哥教诲。”钱俶言语如此,体态也放松许多,又问道,“七哥的夫人听说就是钱塘人氏?”
我点点头,“她父亲乃钱塘一小吏,虽不是大富大贵,家室却还清白,况做我的夫人,这样的家室是再好不过了。”不似哥哥的宫中那位,永远只看到她一人,她的身后是什么,从没有看到,想到这,我心情又晦暗了几分,“你还年轻,对这世间的情爱,总得用心去看几分。”
“七哥还未娶妻,怎就生了这样多感慨了?”钱俶揶揄道,“去岁春我回京述职时,大王还在席上说我必会比你先娶妻,却未曾料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成家了。”
我当初也全然想不到今日,从前我往来花丛,自诩无情无爱,又自诩多情多爱,总之是与现在的我完全不同,可若真要说出哪里不同,我也只得说这命运是逃不过的。思绪繁杂,愈发没了闲话的心思,便送走了钱俶,只等后日,便是婚期了。
夫人姓余,余宅地处钱塘城西,离富贵街上的丞相府颇有些距离,我骑着高头大马往城西去。马儿浑身雪白,同我的头发一样,都给这场盛大的婚礼添了几分奇异的色彩。哥哥亲调的迎亲队伍卯时便从宫中出发,装上了大王赐的奇珍异宝各式玩物不计其数,敲锣打鼓一路到丞相府,自此始,朝中亲贵官员陆续而来,今日因我的婚事特意散朝,京中有名姓的官员悉数到场,在丞相府中打点一番,我便转道至我的私宅,从此处出发继续骑马前去迎亲,一路上万人空巷,百姓争相跟在队伍之后,直跟了整整一路,大红的队伍绵延了半个钱塘城,似一条红缎带,从我的府中牵往那方小小的余姓女子的闺房。
她拜别父母,头上大大的盖头遮住了半个身子,露不出一丝芳容。将各式繁琐的礼仪都行了个遍,到夜半子时,我才一人往新房去,没有多余的人再等着行什么合欢的礼仪,只有我,和一门之隔的她。
她必定不会乖乖带着盖头在屋内候着,今日折腾了一天,此刻她当睡下了,我心里这样想着,轻轻推开门,果见塌上红色喜字的棉被拱起了一小块。我轻手轻脚走过去,生怕惊扰了她,却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看见她翻身起来,灼灼地盯着我,“我怕等不到你回来,一回房便睡下了,正好此刻醒来。”她笑着说,因将要嫁娶,我和她已月余不曾相见,今日见她着嫁衣,却丝毫不觉得陌生,她的这副样子,我早已在脑中心中想象了无数遍,但真见到时,心仍跳得不知所措。
“钱倧。”她唤我,“夫君。”
“道君。”我应道,“夫人。”
去年冬天,初雪下得分外大,蜀川村子里的那座小小的庭院内,中庭积满了雪。我听见云大夫悄声对人说我是回光返照了,心中庆幸,庆幸因这“回光返照”才使我及时醒来,在约定的这个日子,我哪怕离她近一步,也能少去许多今生的遗憾。雪满中庭之时,不是你回来,而是我去找你,没有马,但我有腿,我希望我倒下的时候,是朝着你的方向,我舍不得你。
可我竟如此幸运,我见到了她,看她从马上飞身而下,看她冲入我的怀中,她身上烟火的味道在这漫天雪花中升起了一簇火焰,在我心上燃烧,“道君,你回来了。”
服下了道君从天竺带回来的药,好生养了一个冬天,我才恢复过来,因道君已见过了她师父,又恐我在蜀川再生疾症,十五一过,便又启程回吴越,二月里便到了。
钱塘余家,祖上也是钱塘大户,没落后,前年,他家的长子余与投入我的门下,他年岁不大,却颇有城府,难得胸怀宽广。他性不喜张扬,我便嘱他暗中为我做事,只安排他父亲做了小官,使得行事便宜一些。道君的特征太过明显,为省去许多麻烦,我便同哥哥商量着假托余氏小女的身份将道君娶进钱家,于是道君便提前去了余宅,今日我才将她接过来。


第22章 春夜喜烛
桌上烛泪堆成远山模样,我鼻尖还淌着她身上的烟火气,仿佛喜烛永远也不会燃尽。“我饿了。”她在我怀中软声道,眼睛还未睁开,嘴却动了几动。我便起身到灶房,熬了粥,又热了几个馒头,等粥的间隙,又去扒开窗子看屋内,道君正迎着窗净面,见到我惊了一惊,“你什么时候有了扒窗偷看的毛病?”
“从那日在灵隐寺见到你时起。”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时你还用偷看么?”道君即刻反驳道。那时我日日携了她去各处游玩,白日里确实是不须得扒窗偷看她的。“你夜里不爱吹灯,任那床边的蜡烛夜半才燃尽。”我说道,“你身上的烟火气就是这样来的。”
“你!”我那时便无时无刻不想看到她,夜间却不能扰她,便学会了扒窗的本领,每晚必得看她一眼才能回府自睡下。她纤手扬起,甩出几滴水珠,我忙避让,却发觉她已关上了窗,“既然那时看够了,如今就别再看了!”我怎会轻易放弃,即刻将刚折的桃花枝子从缝中探过去,“这花儿开得真好,你瞧瞧。”
闹了一气,她已完全清醒,在庭中伸伸懒腰,便去后院喂马。那马不仅脚力好,还颇通人性,道君十分喜爱,每次都要亲自去喂,我便只能在一旁看着。她有时爱和马说说话,声音很低,像个小孩,说着自己编的许多故事,我有时装作没听到,有时又装作得知了她的小秘密,总以此作势要挟她,却从未得逞过,全赖那马总是向着她,数次做出要攻击我的态势,惹得她又多喜爱它几分。
两刻钟后,我们便围在了灶房的矮桌上吃粥,道君呼呼吹着气,一边吃一边道,“这粥怎么这样快就煮好了?还有馒头,你做的?”我得意道,“昨日出发之前我便将米泡上了,今日再煮自然是快。”又见道君依旧盯着我,只得道,“那馒头是去余宅时命人从余老夫人处拿的……今日蒸一蒸便可吃了。”她哈哈大笑,我颇感难堪,却猛然发现,“你早已知道了?”“馒头好拿又易加热,我便吩咐了人给了你的侍从。”她拿着馒头,仿佛在等我夸奖。
“夫人待我真好。”我俯身去看她的眼睛,她却倏地起身,“你若真待我好,便将这些碗碟都洗好了罢。”她扬长而去,我抬起头,看到她嘴边小孩子般阴谋得逞的笑意。
新宅落成,我便不曾带来一个仆从,这座院内,只有我同道君两个,事事自得亲力亲为,我们也再不惧被人看到,不必忧心某日就有人站出来说,嫁给丞相的,是个光头的女和尚。她是女扮男装成名已久的少年高僧,我是大王嫡弟尚未及冠就做了丞相的当权大臣,可我们在一起时却是两个孩子,她的能言善辩全用在了让我多洗一副碗筷,我的谋划权策皆为给她折几支或美或不美的花枝。我们俩啊,总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外面的波谲云诡,忘了也是斩尽荆棘满身是血才到了今日。
今日依礼本应去宫中谢恩,但哥哥尚在病中,便不再去了,依旧在宅中闲话。春来院中的草长得分外快,一夜雨下就冒出了无数个高高低低的尖,午后,我和道君在院中修剪草木,忽听得传来敲门声,道君忙进屋避了,我去开门,九弟钱俶正站在外面。他将身子往里探了一探,我一边挡住,一边问他有何事。
“我属地出了些事,即刻便要回去了,便来向七哥辞行。”钱俶道。我记得他的属地正分在了胡进思的老家,便问道,“可是胡家的事?”
“七哥怎会知道?”他很惊讶,“胡氏宗族都在我的属地,往常他族中人做事恭谨,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近来不知是怎得,频频闹事,地方上的官员已压不住了,这才急急请我回去。”钱俶压低声音,“七哥,那胡进思莫不是品性骄恣,目无王法之人?”
我摇摇头,“恰恰相反,胡进思待王兄,待我皆恭敬得狠,从挑不出错处,为人分外谨慎。”否则,又怎会迟迟无法找出治他罪的证据?“只是待别人,就不知如何了。”胡进思今年已八十九的高龄,朝中官员中就数他资历最老,他若想瞒住我和王兄一些事,那是再简单不过,忠厚长者,不过是谁都知道的假象罢了。
“那这次的事却是为何?”钱俶十分疑惑。“你先回属地好生安抚着,切记勿使胡氏生乱。”我嘱咐道,“其余的事你不必知晓,你只要知道如今王兄病重,你我定要齐心协力才能制住即将到来的波澜,现下快回属地去罢。”钱俶便听从了我的吩咐离开。
钱俶和我差不了几个月,却因长久远离政治中心而显得单纯得多,看着他这副样子,我没来由地不想让他卷入西都的争斗中。当初命钱俶回来时,我和哥哥确实有让钱俶回来,助我们对抗胡进思的想法,政治斗争会使人瞬间成长,身上流淌着钱氏的血液,钱俶一定会迅速崛起。胡进思使族中人生事,便是察觉出了我们的目的,想将钱俶困在属地中无法在京中助我。若是没见到钱俶之前,我定是不会放他走的,可现在我却改变了想法,西都,有我和哥哥就够了。
我转身回到院中,道君沏了茶端出来,放在院子石桌上,“你和他有一半像。”她道。
“兄弟之间,确实会很相像。”
她摇摇头,“还有一半不像。”我便疑惑了,她道,“你和大王与他同父,却异母,他母亲的那一半,怎晓得是什么样子的呢?”
五月。
哥哥的病愈发重了,道君也习过医术,已数次重新以灵隐寺僧人的身份进宫为哥哥诊治,却都没有效果。道君曾从天竺带回了治我的病的药,但她从不曾提起这药究竟是如何做的,我便也从不问,或是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秘法,或是世间再也寻不到的奇珍,总之再得不到一副相同的药去救我哥哥一命。
宫中太医几乎每日都会有新药送上,却都无甚效果。眼见哥哥眼中的光越来越弱,曾在他眼中见过的星辰,全都躲回了天上。我越常想起我俩小时,人人都道我和哥哥五官生得简直一模一样,却从未有人将我们认错过。哥哥的那双丹凤眼,卧着的是在九天之上的凤,见谁都不屑一顾,可任谁都无法因此怨恨他,他那样俊美的容貌,近乎于妖,又高贵似仙。我同是丹凤眼,却卧着正在涅盘的凤,眸中是火,张扬无惧,笑便笑,哭便哭,喜则谪仙,恶则妖魔。
哥哥从未对谁俯身,但除了一人,云霁宫主人峦清。两年前,中原晋朝为显天恩,亦是为了保住南方的安宁,赐了吴越王仪仗并各种赏赐若干,又特赐了数十名中原女子来吴越王宫,那峦清便是其中一个。我不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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