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千金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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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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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间一团和气,隐隐已有盛世之风。
但天圣帝却不会甘于满足这样和气的假象。他想要的,是收复当年大苍开国皇帝割出去的那三分之一的天下,做到真正的统一。
他想统一天下,却又不想自己出手。
但眼下却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天圣帝肯留着他,那是因为看中了他的狠。
若是让他殷瑢当上泽国的王,再让他去唱那个黑脸征战四方开疆扩土,那么,将来天圣帝只需要在最后的时候出手,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灭掉他这个唱黑脸的殷瑢,既能不费力气的统一了天下,又能收获世人的赞美,多好。
天圣帝心怀鬼胎,看着阶下殷瑢的眼神越发的欢喜。
殷瑢顶着这样和善又阴险的眸光,神色淡淡不动分毫。
他想做一只黄雀在后,却不知他面对的究竟是只捕蝉的螳螂,还是一只收翅的鹰?
放虎归山,这可真不是什么好的主意……
殷瑢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仍是恭敬谦卑的模样。
微风荡过大殿中央,有些凉。
秋天已过,冬至将临。
殷瑢在这一日微凉的风里缓缓叩首:
“殷瑢,谨遵皇命。”

殷瑢收拾好包袱离开大苍皇宫的那一天,程昀一路送着他出了十八道宫门。
将别之际,程昀往殷瑢手里塞了瓶药膏,叮嘱道:“这是哥哥我最新研制出来的消疤膏,肯定能去掉你那一身的疤,还你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完美身材……”
殷瑢听得微微抽了抽嘴角,将这药膏纳进袖口里,“谢了。”
程昀哈哈一笑,拍拍殷瑢的肩膀,“咱俩什么关系,这么客气做什么?”
“什么关系?”殷瑢挑挑眉,“医患关系?”
“诶——?”程昀听得心碎成一片,弯下腰来认认真真的朝殷瑢道:“咱们这叫兄弟关系,有酒一起喝,有妞儿一起泡,有难一起扛的那种。”
没有血缘也能成为兄弟?
扯淡。
殷瑢淡淡想着,转身就走,“还是免了吧。”
程昀在他身后招手高喊:“瑢小子,等哥哥我浪迹天涯游历四方的时候,再到泽国来找你玩呀——!”
“千万别来!”殷瑢同样高声应着,没有回头。
天空有一些阴沉,却没有下雨。云层里的冷意湿气全部渗进了风里,萧萧而凉。这样的天气就像九年前,他离开泽国时一样。
就连殷瑢自己也想不太清楚,他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在时隔九年之后,再一次踏进泽国王宫的。
他的母妃把别人当成了儿子,他以为的父亲如今也不再是父亲,更何况,时隔九年之后,他还多了一个八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应该欢喜吗?
他又该悲伤吗?
殷瑢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浩大王城里,在这个他出生的地方,没有人欢迎他回来。
母妃看着他的脸色是阴的,泽恒王的面色是沉的,弟弟朝他看过来的目光是饱含敌意的。
至于那个用着他的身份活了九年的影子……
他当然没有出现在迎接他的队伍里,因为在外人看来,无论真假,世子,都只能有一个。
那一天殷瑢一步一步从马车上走下来,他看着殿前那一排越来越近的众人,不知为何忽然便想起了九年前,第一轮饥饿实验的时候,他也曾这般一步一步,踏过肉沫和脑浆,走到牢房的门口。
那时的脚步好像还没有现在这样沉。
这可真是个怪事。
凉风渐起,殷瑢行到乐正萱身前,撩起了衣袍跪下行礼,“母妃,我回来了。”
母妃没有应他。
殷瑢磕着头,在呜呜的风声里听见她说:“大王,今日风大,妾身担心琮儿会着凉,可否先行告退?”
琮儿?
原来他弟弟的名字叫殷琮。
泽恒王摆了摆手,“退下吧。”言罢拂袖离开。
周边的宫人们都随着乐正萱和泽恒王一道走了,殷瑢缓缓直起了身体,神色很淡,眸色也很淡。
——方才,没有一个人记得要叫他起来。
所以,他便只能继续跪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又下起了小雨。
雨落成雾,在茫茫月色下又灰又白,湿透了殷瑢的衣襟。
对于殷瑢来说,长跪,这只是一件太小太小的事,与他经历过的那七轮实验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面色淡淡的跪在殿前,跪在雨里,跪在青石板上,心里在盘算,只怕他回到泽国以后的日子,不会比在大苍的时候好上多少。
天圣帝虽然虚情假意,但至少面对着他的时候,是笑容满面的。
母妃的笑容……
时间隔得太久,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呢。
雨水沾在脸上,湿而润,落在头顶,不算很重。
这样的力道却突然消失了。
竟是有人为他撑了把伞。
殷瑢缓缓偏过头,看见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却是影子。
这个影子居然还有胆子来见他,这还真是神奇。
殷瑢轻笑起来,平平和和的朝影子问道:“九年不见,你过得可好?”
影子听得眼眶一红。
这微红的眼眶落在殷瑢眼底,他当下便了然了。
这九年,影子只怕也是过得不怎么好的。
也对,泽恒王知道了他殷瑢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之后,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想来是会时不时的动些手脚,想要弄死他的吧。
殷瑢淡笑着,又听影子啜泣着低低道:“殿下,小的一直在等您回来,等您回来之后,就把这个身份还给您。”
“哦?”殷瑢挑挑眉,“那你还真是好心。”
真是好心。
当初这个影子不想去大苍送死,便占了他殷瑢的身份。
如今过得不好了,便想把这坏掉的东西扔还给他。
真是聪明。
只可惜,把他这个正主,当成了傻子。
殷瑢笑意微微,影子忽然在他身边跪下来,道:“殿下,当年是小的一时糊涂,求殿下赐小的一死!”
这是要开始与他玩儿以退为进的戏码了?
“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是,小的只想以死谢罪。”
“哦,这样啊……”殷瑢笑笑,“那你过来。”
影子怔了怔,膝行着朝他靠近一步。
殷瑢猛地出手扼住影子的喉咙,笑道:“你既有这份心意,那我自当成全你。”
影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忽听远处传来乐正萱的呼喊:“瑢儿,瑢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影子眼底一喜,殷瑢又笑:“哦?你何时学会了这后宫争斗的戏码?这可真是无聊。”
一语戳破此间玄机,影子一僵,殷瑢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掐得他说不出话来。
挣扎间,只听殷瑢道:“母妃,你的瑢儿在这里。”
“瑢儿?”乐正萱循着声音行过来。
她的身影出现在大殿转角处,殷瑢噙着笑,咔嚓一声扭断了影子的脖子。
当着他母妃的面,活活掐死这个影子,这是他三岁那年,最想做的事情。
如今,他终于做成了。
真是痛快。
宫殿转角,乐正萱猛地一僵。
殷瑢丢掉那断了气的影子,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雨落成雾,灰白又苍凉。
乐正萱像是被冷得颤了颤,她一步一步朝地上的尸体走过去,轻声唤道:“瑢儿,你睡着了是不是?哈哈,瑢儿你真调皮,又要吓母妃……”
乐正萱在这尸体身边蹲下来,哆哆嗦嗦伸出右手去探鼻息,她那右手的手掌心里,有一块极深的疤,是她亲手为他雕刻世子玉牌时留下的。
殷瑢垂眸,俯身握住乐正萱的右手,随后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膏。
这是程昀临别时,塞进他手里的消疤膏。
殷瑢一直留着没舍得先试。
他握着乐正萱的手掌,拔出瓶塞,抠了一点莹润的膏体出来,正要往她掌心里涂抹,乐正萱却忽然动了。
她一把挥掉殷瑢的手掌还有药瓶,猛地扑上来掐住他的脖子。
药瓶跌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碎片散了一地,晶莹膏体缓缓流出来,化成了一滩。
殷瑢没有反抗,便被乐正萱掐住脖子重重按在了地上。
天空分明很远,却沉得像是很近,一丝一丝落着雨。
殷瑢的衣襟微微散开,露出心口那片龙纹的胎记,映在乐正萱眼底。
他听见她恶狠狠的说:“你以为你纹了块一模一样的刺青你就是我儿子了吗?不如我现在就把这块刺青挖下来,怎么样,啊?”
随后,她捡起地上散落的药瓶碎片,朝着他的心口刺了下来。
天空很低。
雨水很密。
微风很凉。
血水从殷瑢的心口迸出来,溅在青石板砖上,很红。
碎瓷片那并不平整的边缘一点一点割开皮肤,切掉血肉。
那是他这一生里受过的……
最重的……
酷刑。


☆、第123章 同室成仇

殷瑢任由着乐正萱一点一点扒掉了他心口那一块皮肉。
他没有挣扎,也不准备解释。
九年前,母亲认错了儿子的时候,他不肯说。
九年后,母亲一样没有认出他来,他却不能说。
不能说。
既然要让天圣帝相信他并不是真的世子,那么他便永远都不能说。
他回到泽国之后,母妃对他的态度越是恶劣,天圣帝便越是放心,天圣帝越是放心,也就越相信他所杀的那个影子,就是真的世子。
如此一来,天圣帝才不会对泽国出手,才会完完全全的把泽国交由他来掌控。
所以,只要天圣帝还活着,只要大苍还在,那么,他就只能这样一直错下去。
雨丝溅在心头伤口,密密麻麻像针扎一般。
割肉扒皮的痛苦对于殷瑢来说,是一件太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那一天,他不知为何觉得很疼。
就像是一颗心脏被人紧紧的攥住,复又旋转着割绞起来,连带着将呼吸也一并席卷进去,碾压得支离破碎。
眼见着母妃割掉了他心头那块胎记,殷瑢才出声道:“够了吧?”
乐正萱手里攥着他的皮,不知为何突然一怔。
殷瑢捂着血淋淋的心口缓缓站起来,淡漠的朝她道:“就算没了这块皮,我也是殷瑢。我是殷瑢,泽国的世子,您的儿子。天圣帝说我是,我便必须是。您若是不想让您的琮儿出事,不想让天圣帝对您的母国出手,那您就没得选择。”
微顿一刹,殷瑢又道:“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这块肉,就当是我还给您的。”
乐正萱苍白着脸色,颤了颤睫毛落下一颗泪来,枯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一般。
细雨茫茫,凉风萧萧。
殷瑢心头的血渗透衣袍,一路蜿蜿蜒蜒流下来,滴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丝丝缕缕的晕开去。
他忍着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缓缓蹲下身来,执过乐正萱的右手,那手心里有一块碎瓷片,瓷片的边角扎进她的手掌心里,嫣红血水像那红梅初绽,绽放在那样细白的肌肤上。
她用着这块瓷片挖掉他的胎记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受了伤。
殷瑢将这嵌进乐正萱掌心里的瓷片拔出来,丢到一边,撕下一截衣袖一圈一圈的为她包扎止血。
他的动作很娴熟,像是因为自己受过太多次的伤,所以自然而然对这些紧急处理的方法也都了如指掌一般。
那时的他才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却已成长得比谁都要冷静而深沉,一腔城府里装下了太多的隐忍,面上便一直都是冷漠疏离的模样。
就好像他此刻分明是在细致温和的为着他的母妃止血包扎,可他那沉沉如渊的眸光里却看不见任何与温暖相关的情绪。
也不知到底是这一天的风太冷,还是他的眸光太凉,乐正萱忽然轻轻打了一个寒颤,不由用力挥开了殷瑢的手,眼底的泪争先恐后疯涌出来。
“你去死!你去死——!”
乐正萱哭喊咆哮着,又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影子的尸体抱进自己怀里,头顶簪花跌在地上,连带着那一头云鬓也跟着一起散落下来,被雨雾润湿,丝丝缕缕黏在肩头,如此狼狈,哪里还有半点王妃的样子。
殷瑢垂眸,慢慢站起来,淡淡道:“母妃,您该回房休息了。”
“你滚——!”乐正萱哭花了妆,一张极艳的面容被晕染得斑斑驳驳,像那厉鬼一般。
天空忽然有惊雷滚落,将她斑驳的面色映得青青白白,毫无血色。
泽恒王收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乐正萱怀里的尸体后,心里不由的一喜,抬头再看见她身边脊梁笔挺的殷瑢时,面色又是一沉,抬手指着他道:“逆贼!你竟敢残害世子!反了你?!”又朝身后左右道:“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左右侍从立刻亮出白闪闪的刀,一涌而上将殷瑢团团围住。
冷白刀芒映在殷瑢眼底,像那暗夜沧海上的月光,森凉得令人胆寒。
心头的伤还在滴血,疼得厉害,殷瑢却一点一点的扬起了唇角,轻笑起来:“您说的世子,不就是我么?”
他迎着凛冽的刀光,一步一步朝泽恒王走近。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有血从他的身上滴下来,滴落进脚下蒙上一层薄薄积水的青石地面上,像是杀神携着满身杀伐降临到这世上,步步踏血,步步索命。
周边侍从那握着刀的手,忽然便抖了抖,好像此刻被利刃围困性命堪忧的人并不是那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而是他们自己。
殷瑢迫近一步,周边的侍从便忍不住后退一步。
泽恒王从没见过这般情景,心里不由慌乱起来,当即拔出身边侍从腰际的刀,直朝殷瑢砍过去,“逆贼,还不受死!”
殷瑢接住泽恒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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