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正是花声和她的父亲。
“花老将军。”
叶一寒向来都是一个知礼的好孩子。
“叶大人这是要走吗？”
“是。”叶一寒道：“这有穷国对不起她，我也不想留在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国家。”
“你在怨恨？”
“难道不该吗？”叶一寒眼中带了寒意道：“我这辈子头一次爱是为了她，头一次恨也是为了她。有穷国的人，当日是怎么逼迫她，是怎么将她最敬重的太傅杀死的时候，我都还记得。老将军告诉我，如何能不恨呢？”
“唉……”
花老将军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你若是也离开了有穷国，这有穷国只怕是真的要亡了。”
他背着手，原地走了几步道：“如今天灾兵祸，而有穷国大司马已经死在了东临，朝堂之上也是一盘散沙，如今也不过是靠着我花家的军权才暂且稳着……”
“天灾？”
“叶大人有所不知，”花声行了一礼道：“粮食歉收，百姓们生存的甚是艰难，饿死之后疫病横生……”
花声不提这个也罢了，偏偏她还提了这个。她清楚的看到这个一贯修养良好，对人都彬彬有礼的，恍若暖阳一般的公子眼中满是讥诮之意。
她这才感觉到说错了什么。
果然，她下一刻听到了叶一寒道：“她不是早就为有穷排好了吗？屯粮买药材……她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吗？”
“这样的她，在她最艰难时候抛弃了她的有穷国，在她被彻底抛弃之前，她的安排还在这个时候救了有穷国一次。呵！这世事何其的可笑。”
“叶大人……”
“声儿，”花老将军打断花声的话头道：“有穷国，需要一个帝君。”他看着叶一寒，眼中满是期望道：“除了叶大人，没有谁更合适。老朽请求……”
“花老将军，”叶一寒的声音也变冷了不少，“您是老将，是叶一寒敬佩的人。但是，请您别说什么让叶一寒心寒和厌恶的话来。”
一贯好说话的人，头一次冷了声调。
“花老将军心怀天下，心怀有穷，是花老将军的事情，不是叶一寒的事情。叶一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偃师，今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够一世长安。而那个人，被您所钟爱的国家给狠狠抛弃了，还送着她去死。”
“叶一寒只是一个寻常的凡夫俗子，心中也会有恨，有怨。所以，花老将军爱有穷，是老将军自己的事情，不关叶一寒的事情。”
说完，他利落的翻身上马，拉住了缰绳看着花声和花老将军道：“叶一寒祝花将军心愿得偿，有穷国千秋万代。”
一鞭子落在马屁股上，叶一寒月下大马而去，花声清楚的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即使他找到了谢青萱，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说的，谢青萱为有穷国殚精竭虑，付出一切，而有穷国对不住她。现在，她和父亲，又有什么脸面请求他去做有穷帝君呢？
那个女帝啊，花声的眼前浮现谢青萱的面容来。她每次出征的时候，两人的心照不宣，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那样好的人，为什么偏偏不是有穷的血脉呢？为什么这个秘密会被人知道呢？陛下在被放弃的时候，心中该有多痛啊。
“父亲，走吧。”
第两百零九章：醒悟
“可是……他……”
花声扶着老将军的手臂道：“叶大人说得对，有穷国确实没有任何脸面求着他留下来救有穷国，陛下在离去之前就同我说过，早点带着您和叶大人离开有穷国。陛下，她该是早就猜到有穷国撑不了多久了。”
“声儿！”花老将军停下，一双眼盯着花声道：“你难道想要离开有穷国吗？”
“不是的父亲，女儿只是提一提，父亲早在将剑交到女儿手上的时候便告诉了女儿，拿上了那把剑，便要为有穷国浴血奋战，非死不歇！”
她的声音清亮，依旧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
“女儿一直都铭记在心。”
“好。”花老将军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就当如此！”
他哪儿不知道有穷国是真的快，而守护自己的国家，是一个军人的使命，这个使命，贯穿了他们的生命。
“哪怕是死，也要握着剑，死在有穷国的国土之上。”他声音低了低，“只要还有心跳，就不能放下手中的剑。”
“这是军人。”
“女儿谨记。”
月下一老一少缓步往家而去。
国之将亡，谁最能体会到这一笔悲伤。
一寸寸的土地，是将军将士们手中的剑，战回来的。寸寸山河寸寸血，每一寸都有他们的鲜血。
有穷国隔壁的金国，姚玉还躺在，芙蓉色的帐子内，她额头之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口中在念着什么，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
“清明！”
姚玉猛地坐起来，宫女连忙过去。
“陛下，您又做恶梦了？”
“帝夫呢？”姚玉顾不上自己狂跳的心，急切的问道。
宫女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孤问你，帝夫呢！”
姚玉的声音变得严厉，宫女胆颤的跪了下去请罪道：“陛下恕罪！”
自从女帝外出失了孩子之后，她的脾气便越发的不好，往往因为一点小事便打杀宫人，如今宫人都害怕在御前伺候了。
“快说，不然孤让人剥了你的皮！”
“今日……今日丞相大人去了，帝夫前去主事了。”
“你说……”姚玉静了下来，“丞相大人怎么了？”
“丞相大人……驾鹤西去了！”
说完，宫女头磕在了地上，身子发抖。
“给孤更衣。”
等了一会儿，她头顶传来女帝微微颤抖的声音。
几个月来，她的头脑有些不清楚，做了一些她都知道的事情，又一次她居然命人打了阻扰她发兵攻打东临丞相的板子。
一个老人家，又是重臣，哪儿受得了这个侮辱。当夜便病了下去，而她一直都没有去看过。
姚玉的眼中不断的滚落泪水，那是抚养她长大，教她认识第一个字的老人家。
她还记得，丞相教她第一个字就是：国。
抱她在膝上告诉她，这金国是她的，也是天下万民的……
他一辈子都为了金国……
姚玉穿了素白的衣裳，头上并无饰物，坐着马车赶到丞相府外的时候听到了哀乐，还有人呜呜的哭声。
这里面哭的人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的？
丞相一辈子没有娶妻，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在丞相府，他一直将她当做是他的孙女一般爱护。
姚玉的腿有些，她的心上一阵阵的后悔，一阵阵的刺痛……
她怎么就那般的犯傻打了他呢？她怎么就那般的发疯呢？她怎么就这么久了，都没有来看他一眼呢？
那是丞相啊，那是为她为金国奉献了一辈子的丞相啊……她之前还想着为了同叶清明在一起，就架空了他，而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沉默的接受……
姚玉的眼中一片的模糊，看到她来了，跪了一地的人，她一路走到丞相的房间。
除了必须要的东西，几乎就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他们金国富饶，而金国的丞相却是勤俭一生。
她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叶清明，他好似也瘦了不少，正在给丞相穿外衫。
看到了她，他抬头声音清冷道：“你来了。”
“我……丞相是什么时候……”
“两个时辰之前。”
“他，”姚玉抓着他的衣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他临终之前，可有说什么？”
叶清明想了想道：“丞相说了，要金国保持现状，不要与国结盟，也不要掺合其他国家的事情。天下要大乱了，保重自己就好。”
“还有呢？”
就没有提一句她吗？
叶清明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道：“丞相并没有提起你，”他道：“他去的时候没有受什么苦，说完了人也去了。”
“是……吗？”
“他死的时候，眼睛没有闭上，看去的方向，正是帝宫……”叶清明默了默道：“我猜想，他也是在想着你来看他，可是你，没有来。”
姚玉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不是低声的哭，也不是呜咽而是像是一个孩子一般。
尊贵的一国女帝，终于蹲子像是一个走丢的孩子一般，大声的哭了起来。
哭声响在屋中，侍从们早已退下，连门都给姚玉关上了。
帝王之泪，有谁敢待在哪儿看着？
叶清明也没有立刻走过来暗卫她，而是给丞相穿好衣裳，又整理了他的仪容之后才慢慢站起来，走向姚玉。
“玉儿，”他道：“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所以才让你做出出卖朋友，甚至杀朋友的事情来。”
他蹲子，抱住了伤心大哭的姚玉，“若是你的生命中没有叶清明，你可会回到从前？”
那天的一场打斗，分不清楚是谁先遗落了一颗心。
“不，”姚玉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道：“你不可以离开我，清明，我只有你了，清明……”
她上气不接下气，泪如雨下。
“丞相死了，你也要离开我吗？”她呜呜哭着，“我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重要的人了，清明，你可以这般残忍的对待我，我为了同你在一起，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我知道，我知道。”叶清明拍着她的背，“你做了很多，很多。”
“所以，你别离开我。”
第两百一十章：成长
姚玉看着他，这个初次见面，就让她一颗心都挂在了他身上的男子，是她这辈子最爱最爱的人。
“我师傅从前对我说过，人这辈子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去做什么对不住别人的事情。因为，你做的那些对不住别人的事情，未来你就会发现，那时候，你也在对不住自己。”
“玉儿，你爱我，我知道。我也爱你啊，可是我们的爱不一样。”
“我的爱纯粹，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之下。而你，出卖了你的朋友，到头来失了孩儿，还让丞相因为你的一顿板子，而伤心离世……”
“我知道知道，”姚玉抹着眼泪，努力的承诺着，“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我给谢青萱道歉，我给丞相跪灵。我好好，好好的认错……”她泣不成声，已经全然没了女帝的威严。
“我会努力的补救，我会努力去做，清明，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愿意去做。你别走，好吗？”
“你真的会去做吗？”
“你真的，心中不会对谢青萱再怀有怨恨，不会再想着去报复她，不会想着去伤害她了吗？”
“不会了，不会了。”
叶清明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在那天救下姚玉之后，他的心中是满是愤怒，他也想着要提剑去杀了苏珏，他害死了他的孩子，他不会放过他。而姚玉的惊慌引起了他的怀疑，在他的逼问之下，姚玉终于说出了一切。
他一直以为与他相爱的姑娘，他孩子的母亲，是那个初见善良，美好的姑娘。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些日子里，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出卖她的朋友，害怕她朋友报复，挺着有孕的身子想毒杀了她。
叶清明虽然之前一直在江湖之上行走，却是一个至善至纯的人，哪儿接受得了枕边人这样的变化。他握着剑的手，第一次送了，剑掉落在地上，惊起了灰尘。
他没有办法再去找苏珏报仇了，错了的人，是姚玉。
于是他只字不提报仇的事情，带着姚玉一路回了金国，一路之上不管姚玉再怎么的哀求认错她也在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回到金国之后，因为路上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姚玉落下了病根，也因为那些日子的奔波和算计，她的心神疲惫，连夜做着噩梦，整个人变得暴躁无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看着她计划着要如何如何的报复谢青萱，如何如何的要让苏珏付出代价，以偿还她的失子之痛。
他看着她，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命人出兵，让人打了老丞相，叫嚣着要复仇，说着别人的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他终于对她失望了，本该早已离去，却因为丞相病下而留下。
她到底是他爱过的人，是他的妻子。她糊涂了该做的事情不做，他来替她做。
老丞相拍着他的手对他说，姚玉能够遇见他，是姚玉的福气。还让他不要怪她做事偏激，要对她多多包容一些。
可她到丞相死了，都没来看他一眼。
“清明，清明，你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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