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长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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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长酩-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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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同情都没有,我只看到自称纯爷们的刘子易掉了眼泪。
我开始明白,当有一天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流泪时,说明这人早已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今天和昨天从没让我看到奇迹,除了饿,就是饿。
逼迫我们离开的命令过去了三天。村子里仍旧死气沉沉,每个人慵懒的提不起精神,没有人预知离开这所村子会遭遇怎样的境况。
大官所说的人才市场只是个幌子,没有哪个公司肯要这帮大爷,再了不起的人物只能糊弄几天,过段日子照样被清除。
一旦出了村子就再也没有了庇佑,曾经的仇家和债主会如同豺狼虎豹一样抽了这些人的筋骨。村里没有食物固然可怕,出去之后被那群人折磨甚至活剥更可怕。
等死的时间过得很慢,升起和落下的残阳映红了整个天边,老旧的胡同下一片萧瑟破败,暖橘色的光照在斑驳的石墙上,折射出歪斜的线条,粗糙的地面上布满了泥泞的黄沙。
那口大锅歪斜地躺在地上,暗红色的漆面早已脱落干净,厚厚的黑灰笼罩了一层又一层,煮出的食物不知喂活多少人,更不知煮过多少种食物。这期间发生的种种事况,没有谁比它更清楚了。
阿星抽掉了最后一根烟,打火机摩擦出的火花伴随着烟草燃烧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夹烟的手指黝黑且是修长,他干脆且是熟练的抖了下烟灰,把脸沉陷在墙面的阴影里,看不清此刻的表情,只看到吐出一缕缕烟圈。
阿星对着墙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这天红得跟要杀人似的,连最后几天也让人过得不安心。”

☆、《幽梦长酩》第三卷 颠沛流离(03)

刘子易点点头叹了口气,“星哥,即使我们有力气在这里死抗,也不能不吃不喝啊,反正我真挺不住了,现在饿的是心里直发慌,两腿直哆嗦。”
等到阿星熄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圈,他说,“做得太绝了,找不到吃的只好认了,他们还把水坑给填了,要是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跟猪狗一样任人宰割。”
刘子易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贪婪的咽下喉头分泌出的唾液。“横竖都是死,无论如何都挨不了多少时辰了,还不如离开村子,星哥你说是吧。
阿星回骂着,总觉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去你娘的吧,你们这样的就该被铲除,铲完了再除。”
按耐不住水和食物的诱惑,又担忧村外的处境,贪生怕死的畜生们围坐一团,跃跃欲试又畏畏缩缩。
几个胆大的忍受不住的发泄内心的憋屈,“好赖都是死,再也不想受这个罪了,我要出去,喝口水再死也算痛快。”
还有的人说,“多活了这么多天,值了,晚死不如早死,早死是解脱啊。”
阿星用他修长的手指瞄准了他们,“你们这帮犊子,包括我这个犊子,躲在这里就是因为怕死,你们当时干什么去了,现在逞起英雄来啦?”
越来越多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这里的畜生们没有一个不是贪生怕死的,又惦记着食物又惦记着活命,嘴上的阵仗很大,局势分成好几拨互骂了起来。
阿星揉着太阳穴,脑子里一片混乱,“都关上你们惹事的嘴吧,一个个臭不要脸的玩意。”
我带着沫沫从院里走出来,她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却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她仍旧沉陷在痛不欲生的回忆里。没人理会阿星,阿星憋气,可并没人跟他对打对骂,于是阿星憋一会儿就骂一句,连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我开始怀疑阿星之前的话,村外的死对头根本没有谈妥,一旦出了村子,不能保证他的手指头被一根根的砍掉,如今的断水绝粮在他眼里不值得一提。
当卡车和推土机再次进村子时,阿星烦躁的踢开了地上的破碗,他走到大官面前,头抬得比屁股还要高,“看来你们这是不给活路走啊?”
大官狭长的眼睛瞟了瞟阿星,撇高了嘴角以示他的威严,他笑了,并对这种装模作样嗤之以鼻,他跟阿星一样,习惯用下巴看人,“不自量力,分不清哪头轻哪头重。”
看着畜生们迷茫的眼神,大官瞬间收起了他的伪善。我扭头看向好几天不说话的沫沫,她细腻红润的脸被饥饿折磨的不成样子。
所有的畜生像是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大官皱紧了眉头,无疑是嫌弃这里的味道,他觉得有必要跟我们解释一下,“好苍蝇也是苍蝇,飞到哪里都是苍蝇。”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转动着尘封已久的脑袋,阿星的眼珠子晃了晃然后对着我嘀咕,“唉,真没办法呀,做的太绝了。”
我很快权衡了利弊,这个大官说得没有错,活了二十多年没能为国家和人民做点什么,每思及此,伤心欲绝,留在这是等死,出去之后是找死,只不过后者有些存活的几率。
或许刘子易选择自暴自弃,或许是他早已看透一切,来到这里就已经放弃了人生,他在此时连脑筋都懒得动,自行朝村外走去。
大官开始得意了,“看到了吗,聪明人都是主动的。”
原本不太明媚的天顿时变的更阴了,跟我们此刻的心情一样,阴暗的,不安的,全都窜出来了。
敏感而拙言的人们盈积了全宇宙的辛酸与秘密,我们为了活而来到这里,却又不得不为了生而选择离开。
“阿卡。”沫沫叫我,她眼里没有温柔和自信,只存在绝望和迷茫,此刻的她像是黑夜中寻找光明的人,唯一能带给她希望的人是我,“我想离开这里。”
沫沫后边这句说的声音小了很多,她低下头,我没有探寻到她隐藏在眼角的泪水,也没有感觉到她隐藏在心里的躁动。
“你说了算。”我轻声答应着沫沫。
阿星不相信我能如此干脆,他望着我,像是在说:贱人就是矫情。
我被阿星盯着毛骨悚然,不自然地咳了咳,“这么多人看着,收起你对我炽热的爱恋。”
阿星攥起他的拳头朝我砸来,我赶紧躲开,阿星又补我一脚。
沫沫的眼神变得呆滞,黯淡,无神,她很美丽,而且我肯定除了我以外,她有别人看不出来的美丽,痛不痛只有自己知道,变没变只有自己才懂,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无能,我懦弱,没能保护好沫沫,恨自己无法改变现实,恨自己无法带她走出这段伤痛。
阿星看见了我,绷紧的脸有了一丝舒缓,他把我叫了过去勾肩搭背的说,“阿卡,我知道在女人面前你不好拒绝,我还不了解你吗,是离开还是留下,你来决定,好歹你的脑子不是空的。我跟你不一样,从没考虑过大作为,只是想法设法的活下去。”
是离开还是留下,我也反复问自己,村里发生的事全是一场梦,就当他是老天的安排,而我只能在徒劳中苦笑。尽管梦很噩,但我想知道它的结局,也许离开村子就会醒来之后,这一切都是假的。
阿星仍会被那些人追杀,上次剁手指,下次拆骨头,还有我,画地为牢似得根本逃不掉,最重要的是可爱的沫沫,不能保证那些死对头是善男信女,一旦沫沫落在他们手里,我的肠子会悔断。
我看向了沫沫,心如刀割,疼得快要窒息。我想说:我们留下吧,渴死也好饿死也好,起码死的好看一些,被人弄死实在是惨不忍睹。
没有选择,所以我们在顺其自然中远去,一旦说离开村子,沫沫都会看向了我,眼里会燃烧起光芒,我从没见过她那种渴望的眼神,水灵的美眸比水和食物的诱惑力更大。

☆、《幽梦长酩》第三卷 颠沛流离(04)

这让我下定了决心,即使是死也要把那转瞬即逝的光亮重新点燃,保护好这个受尽伤害和委屈的女孩。我说,“阿星,我们走吧。”
身边的沫沫因为我的决定而颤动,我因为沫沫的欣慰而高兴。阿星缓缓站了起来,“脑子不卡真舒坦,我们现在就离开村子。”他伸展着疲惫已久的身体。
畜生们看着鸟作兽散而有所躁动,争先恐后的抢夺着为剩不多的钱币,来村子时再多的钱也是废纸,如今的争抢,证实了钱依然是决定一切的筹码。
刘子易在离开之前,捧了一把黄土轻洒在大锅上,遮去了红色的锈迹,也遮住了发生在这里的故事,无论如何都将离开。
我和阿星没有带走村里的任何东西,也不想再回忆起在这里待过的日子。我伸手握住沫沫的手,她不仅没有逃避,而且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熟悉的触感却有了些粗糙,冰冷的手心像是泥泞的小路,手背上有指甲刮伤的口子,结痂又裂开,再次结了痂。
我不会去问这些伤口的缘由,也不想去问,随缘才是最好的生活,不是世界选择了人,而是人选择了这个世界,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离开这里就好了,离开了这里,一切都会成为不再疼痛的伤疤。
阿星下意识的摸着兜,掏出一个压瘪的烟盒,一根烟也没有了,他摩挲着打火机,燃起的火花点燃了烟盒,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
天知道我有多讨厌眼前那个神气的大官,“走吧,是死是活谁知道呢。”
我忽然热血沸腾,这句话不知道会给这些人带来怎样的命运,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样,为了沫沫我得走,得离开这个令人厌恶又让我们依赖的肮脏地。
我拉着沫沫向村口走去,留下的只是一个决绝的背影。四周静悄悄的,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没有顾及到阿星在我身后骂娘的声音。
我们走着忽视了天和地,忽视了过去和未来,只是盯着自己的脚步,踏上未知的路途。
很久以前我跟阿星说过,“如果看不清自己,不妨看看身边的人,你会发现他们只不过是衬托你的事物。”其实我错了,现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对生活迷茫的女人,另一个是活在生死之间挣扎的男人,而我像是两种性格结合的变异体,我没绝望,也没挣扎,这样的对比反而多余的人是我。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越来越沉重,喉头越来越疼痛,每一步越来越艰难,身体的负荷支撑不住了却还在往前走着,也许有了沫沫的信念,我脚下的每一步才让自己更加坚定。
阿星也是凡人,透支着体力咒了几句也没有停留,而沫沫始终没说一句话,我问他们俩,“该怎么走?”眼前的分叉路让我有些踌躇。
阿星说,“当然是一起走。”我懂阿星的意思,他不想带着沫沫,在他眼里女人是拖油瓶。
我不这么认为,倘若没有沫沫的话,我早就成了一堆臭泥。沫沫说,“往前一直走就行了。”眼前的小径在我眼前不停地晃荡,沫沫对这条路最熟悉。
稀落的房屋倒是还有,没有的只是人烟,要命的是天空被一层乌云笼罩着,灰蒙蒙的,虽然让人的心情会更压抑,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别无选择的福音。
漂泊大雨瞬间砸下,声势浩大,泌透人心,冲刷着泥泞的路面,冲刷着所有的污秽。我贪婪的张开嘴,尽量让雨水滴进我的口中,带着潮土味流进身体,解救了我干涸的喉咙。
阿星跟我一样紧闭着双眼,但他开放的性格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张开大嘴,仰望着大雨,边笑边喊,“无根水啊,好喝啊。”雨声把阿星的声音切得支离破碎,我只能听得断断续续。
这场大雨来得及时,去得也及时,阿星索性光着脚丫子把裤腿儿挽起来,这样走起来更舒服,他像狗一样抖擞着身子,甩得我们一身雨水。本想帮沫沫拧干裤角,却不想被被她躲开了,她尴尬的垂下了头。
路旁的野花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格外娇艳,沫沫瞥了两眼。我伸手为她摘下一朵,趁她不注意别在她的发间,这次她没有躲开。
打湿的头发紧贴在沫沫的脸上,沫沫显得消瘦了很多,皮肤也显得暗黄无光,湿衣服紧笼在她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她发间的野花却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魅力,这大雨把黑暗与污秽刷新了一遍。
沫沫失神片刻,她说,“我的命运如同这朵花一样,虽然在风雨中存活了下来,但最后还是卑贱的上不得台面。
这如同一记耳光重重的甩在我脸上,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如同芒刺在口说不出来,最怕的就是什么都计较却又都抓不牢,失去的风景,走散的人,等不来的渴望,全都住在缘分的尽头,也许是因为太执着,该来的自然来,会走的留不住。
阿星就他妈的不穿上衣服,只在一旁叨叨的催促着,“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花花草草情啊爱的,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这个提醒让我也意识到天黑下来会找不到方向,于是我们加快了脚步。阿星的大嗓门盖过了雨声,“这是命啊,老天爷给我们的警告,最终还是逃不过的劫。”
沫沫听了脸色苍白,我听了有些恼怒,“你什么时候信命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你特立的标签。”
阿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打着喷嚏回应着,“我在意的是那些人还在不在那儿,我总是心软可怜别人,可我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谁他妈来可怜我。”
走过村口,发现外面紧挨着治安队的集市,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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