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计划了许久，不需要再重新部署，只要将消息传出去启动各个密点即可。
顾清染透过烛火看着屋内的一切，思绪开始纷飞，眼神也越来越朦胧，模模糊糊听到燕洵让仲羽和阿精先行离开。知道事情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顾清染最后一根绷着的神经也‘啵’的一声断开，脑袋直直砸向桌面——
燕洵动作温柔地将自己垫在下面的手慢慢抬起，让顾清染顺着他的力道慢慢倒在自己的怀中。
怀中的女子睫毛如鸦羽，不安地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为她换了一个舒服姿势靠在自己肩上，燕洵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背后的秀发，将视线投向远方思索着什么。直到怀中的人儿发出嘤咛一声才被唤回了神，燕洵弯了弯眉眼看着一脸懵懂的人笑道：“早知道你睡这么熟就该把你卖了换些路费，反正你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顾清染一时反应不过来，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见燕洵还在盯着自己，迟钝的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燕洵掐了掐她的脸，道：“夸你刚睡醒的样子好看。”
顾清染：“胡说，我一直都好看。”
燕洵：“……你现在才是在胡说。”
听到这话顾清染脸色一变，抬手把还在自己脸上肆虐的大手拍开：“谁让你乱说实话的。”
两人对视一瞬，开怀大笑起来。
笑够了便头抵着头躺在地上，刚入秋的天气有了少许寒气，顾清染自小体弱此时被地上的寒气入体打了个激灵，侧过身子双手环抱着自己蜷成了一团。小脑袋低垂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燕洵静静地躺着，突然感觉到她的呼吸在自己耳边，温湿的热气洒在他的耳廓上，不过一会儿便感觉到自己的耳尖开始发热。
为了不让顾清染发现自己的窘迫，燕洵想也不想的一侧身，正好对上了顾清染的眼睛。看到她眼中的戏谑，燕洵忙移开自己的视线。
“耳朵要滴血了，燕洵。”
听着她打趣的话，燕洵突然有种自己是黄花大闺女而顾清染是地痞小流氓的错觉。为了证明自己的性别，燕洵强迫自己重新对上她的视线……
两人从来没有靠的这样近过，所以，他从未发现。
原来……顾清染的眼中竟都是他。
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燕洵努力控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不自觉竟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与她同步。
凉风吹入正厅，无意扫过她的额发，些许发丝轻轻覆住了她的眼眸遮住她眼中的星辰。
燕洵无意将视线落在她的唇瓣，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轻笑一声，温柔地含住她的唇珠。
顾清染在燕洵的动作下愣住了，直到感觉到他在不安的轻舔，才释然一笑，下唇轻碰他的。
没有如火般炙热的吻，顾清染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掌控。只是毫无情、欲的贴合，便让她有种身处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燕、燕洵……”
“阿染。”
“嗯。”
“我爱你。”
顾清染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唇又往前送了送。
我也爱你，燕洵，爱到失去自己的信仰。
**
婚事如期而至，一席暗含杀机的红衣被燕洵无法反抗的穿上。
顾清染挥退了宫内派来伺候燕洵的宫女，独自一人服服侍他穿上婚服。手指灵巧的为他束发，挑选了一只他平日里最爱的玉冠为他束上。
“好看。”
燕洵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怀中，淡淡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她的发尾：“可惜新娘不是你。”
顾清染无所谓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一身煞气，幸亏新娘不是我。”转念一想，又有些低沉的看着燕洵。
“在想元淳公主？”
顾清染抿了抿唇，低垂了眼眸。
“公主身为皇室，本就身不由己。况且这次的婚事全由大魏皇帝一手操办，只希望……此事之后她能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最痛苦不过一个人无法左右自己，更无力干预别人。
顾清染身为燕洵身边的人，若是提前出城势必会引起皇帝的警觉，所以尽管危险燕洵也只好留她在自己身边。
顾清染随侍在燕洵的车辇旁边，前后有阿精和仲羽保护，因此在第一只箭射向她的时候阿精当机立断从车下抽出一柄长剑将箭击飞。
燕洵端坐在车内，虽着一身华服，却神色冷冽眉宇间透露着杀气。听到车外的动静，冷笑着将披风解下，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九幽高台。
又是这里。
九幽台上玉石无瑕，三年的时间已将台上的血迹洗净。当年的惨状未能改变这个地方一丝一毫，燕洵神色淡然的听着将自己的车辇包围的御林军宣读皇帝口谕——诛杀新任燕北王，反贼燕洵。
反贼……
他用了三年的‘罪臣’终于换来自己的北归之日，如今再听这‘反贼’一次心中除了好笑再无半天其他的情绪。
看着迎亲队伍作鸟兽散，燕洵岿然不动，等待着自己的势力慢慢聚集在自己身边。
“殿下，接剑！”
燕洵扬手接过阿精跑来的自己的佩剑，蹲下身将顾清染抱上车后，自己轻踏马匹重重挥剑斩下就近一人首级。
扫视闻讯而来的长安守卫，字字掷地有声——
“我燕洵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初吻有了
然后就是初……
算了，这是幼儿园的车。
下个单元，法医秦明。
☆、烟熏柿子烟熏记（14）
朱雀大街上行人四散，瓜果滚落遍地，昔日隐藏起来的恶人借机撕破自己的假面提刀闯入店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狰狞的脸上布满了畅快，释放的天性犹如突破鬼门的恶鬼无尽的纵容自己的欲望……
顾清染随着先行部队打马往城外而去，这些惨景飞快在她眼前掠过，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街道上那个满身伤痕不着片缕的女人，哭声似蚕茧一般丝丝入耳。
顾清染僵硬的转过头，心绪翻飞，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日的九幽台。当时……她也是这样哭的，委屈的想要去死却不知该如何了却自己的生命。明明再无意义却仍要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还有燕洵一直在她身边，她怕是早就油尽灯枯了……
一瞬间，顾清染开始怀疑。
往日坚守的信念也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痕，更不知今日所为是对是错。
“我要去燕洵那里……”
仲羽没有听清她说的话，风将顾清染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粹。仲羽凑近她大声问道：“阿染你说什么？”
“我要回去！我要去燕洵那里让我过去让我过去！”顾清染崩溃的大喊着，手下一用力勒住马缰。
□□之马受到阻力前蹄高高扬起，随着顾清染的力道掉转回身，马鞭扬起一下又一下，马儿受惊全力前奔冲散了后面的队伍。
仲羽急忙挥停先行部队，冲着疾驰而去的顾清染大喊：“阿染你给我回来！”
看着顾清染头也不回离开，在转角处失去踪影，仲羽气的一把将马缰摔倒地上。身边的副将跳下马将马缰捡起重又送回到仲羽手中：“仲羽姑娘，这该怎么办？”
仲羽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心底暗潮翻涌，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只信号弹拔了引信看它直冲上天。
仲羽：“大局为重，先出城，我们务必要保证世子接下来的路上不会遇到埋伏。”
副将：“可顾姑娘……”
仲羽：“我已发信号弹通知世子，不必多说，调整队伍，继续前进！”
副将：“是！”
……
顾清染打马驰骋在长安街道上，拔出背在自己身上的长剑将街道上尚在游荡的恶鬼一一斩杀，鲜血溅在她白净的脸上，她用手背一摸冷笑一声‘恶心’，抬手又将一剑送进了来人的心窝。
这些年她住在莺歌小院，面对数不清的刺杀她的剑上早已染了血，可从没有此刻让她感到如此无力和厌恶——
既厌恶凶手，也厌恶自己。
远远看到华丽的轿辇，顾清染知道，燕洵就在那里。
“……燕洵哥哥，我不喜欢你了，淳儿不要喜欢你了，你不要造反好不好，求求你不要造反好不好！”
无助的哭声和撕心裂肺的呐喊远远地传入顾清染的耳中，她勒停了马，满目悲戚的看着前面。听着前面的劝阻声、怒骂声、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听到燕洵的声音。
“九幽台亡魂未散，秀丽山尸骨未寒，燕北的大仇我怎么能忘。公主，我说过，离我远一些。”
“……那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燕洵话音刚落，带着火球的箭雨便射向大魏军队。突然暴起的火光将长安守卫打散，燕洵趁乱带着自己的护卫掉头离开，在看到站在街角的顾清染时，燕洵一愣但随即控制马缰靠近顾清染接过她伸向他的右手，一个用力将她带到马上圈在自己怀中。
燕洵：“为什么回来？”
顾清染疲惫的向后靠在他的怀中，用脑袋磕了磕他的下巴：“骑马骑累了，过来找个马夫。”
燕洵笑了一声没有说话，顾清染怕影响他也坐直了身子。
其实，她是想问，为什么我们为了回家最后却让更多的人没了家……
燕洵，是不是真的变了？
顾清染用余光看着自己上方男人的脸，看到他目不斜视的向前行进，好像完全看不到一旁的那条胡同中那个正在女人身上肆虐的禽兽，也听不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悄悄向后看，正好看到女子用尽全力膝行想要爬出男人的魔爪，看到他们的队伍时眼中迸发出的求生的光芒和在看到他们离去时面上的灰白和绝望。
空荡的街道上独留女子怨毒的诅咒声。
燕洵，好像真的变了。
他们一行人顺利出城后便与仲羽和阿精所带领的先行队伍会和，仲羽看到与燕洵共乘一骑的顾清染，忙上前低声命令道：“阿染你快下来，你和世子共乘你让众将士怎么想世子。是打仗还不忘女人的风流公子吗？！”
顾清染刚回神便被仲羽一顿呵斥，下意识的就要服从下马，却被燕洵横在身侧胳膊一挡拦了回来。
仲羽看着燕洵的动作，心中虽有不快却还是调整情绪想要继续劝服：“世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燕洵点了点头，眼神平淡无波的看着仲羽，淡淡道：“防火断桥吧，这才是当务之急。”
仲羽劝阻不成，心知此事恐怕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这些年来世子一直将顾清染的性命置于自己至上，与其说是爱人，更像是将阿染当作了自己的信仰。若是她出了事，燕洵恐怕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仲羽无意在这种事上忤逆燕洵，心中暗下决定事后再找顾清染单独谈谈，而此时没必要再多做纠缠。
心中有了计较，仲羽抱拳领命，转身朗声道：“断桥！”
火球被绑在箭上，争先恐后的扎在木桥上，火舌肆虐，贪婪的舔舐着木材，不过一会儿功夫，木桥薄弱的地方已经开始断裂，连带着火焰落入水中激起一层白烟。
看火桥烧的差不多了，燕洵将自己的披风往顾清染身前拢了拢，扬起马鞭凌空一抽，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空中炸开。
燕洵：“将士们，我们回家！”
众将皆振臂高呼“回家！”。
**
历时三月，从锦绣长安到凌冽燕北，虽饱经风霜却不枉此行。
燕洵带领军队止步红川城外，仰头看着这面伤痕累累的城墙，燕北旗帜斜挂在城墙上再无一份往日辉煌。这面父亲以鲜血养成的燕北王旗，像是一块破布一样在风中飘荡……
燕洵压抑不住心底的悲痛，抽出一边将士身上背的王旗用力扎在地上，吼道：“开城门，我燕洵回来了！”
听到燕洵声音的守城卫士忙换上铠甲三三两两爬到城头往下看，看到整齐划一的军队顿时吓软了腿，扒在墙头上虚张声势：“你你你们是谁？！我告告诉你们，红川城已经被大魏兵士驻扎，你们休想踏进城内一步！”
燕洵怒从心起，从马背上取弓架箭，瞄准那哨兵的喉咙便射了出去。
看见他只直直倒向后面，冷笑一声抬手挥下，命令队伍破开城门。
马蹄踏着倒下的城门，门钉被扬起的尘土覆盖，再无往日的亮丽。队伍横穿城门自中间分开，燕洵骑着追风缓缓前行，无视闻讯而来的地方居民，视线余光看到被一群家丁簇拥着的大腹便便的人，轻举右手食指微动，旁边的将士立刻将那人按倒在地，任他哭喊咒骂也不曾引得燕洵回头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燕洵：“红川城内所有驻扎军队，杀。”
仲羽：“包括昔日投诚的燕北军吗？”
燕北淡淡撇来一眼没有说话，轻调马缰，许久空气中飘来淡淡的一声“杀”。
回到城守府，燕洵扬手投掷，将城守府的匾额击裂，看着碎成一片的木屑抬脚从上面踩了过去，吩咐道：“去做一块新的匾额来。”
随从领命应是，然后便转身离开。
“仲羽。”燕洵坐在主座上看着众人。“去给燕北各部落首领发请帖，三日后，红川城一会。”
“是。”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楚乔卷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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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熏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