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大家都没有说话的心思,所有人都做冥思苦想状,气氛凝固到了冰点。好在四方台距离那处临时的宿营地不算远,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光景鲲鹏便来到营地上空。
不等鲲鹏落地,早就有人受不了这等压抑的气氛,率先跳了下去,其中就有薛离,他放出一串橙红色的火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云生走下鲲鹏,本想找一个地方梳理经脉,却被李铁嘴拦了下来。他朝自己的木屋努了努嘴,示意陈云生跟着他一起过去。
陈云生心中苦闷正想找个人倾诉,左右无事便跟了过去。李铁嘴所住的木屋和众人无异,长三丈,宽两丈,内部装饰极为寻常,比之寻常修士多的便是四周的负责警戒的修士。
进屋,陈云生刚刚坐定,李铁嘴便遣一个小厮去准备好酒和几道下酒菜。时间不大,两大坛没有开封的酒被端了上来,还有一些简单的下酒菜,林林总总摆了一小桌。
李铁嘴掀掉泥封,先为陈云生满上一盏,再为自己倒上一杯,两人碰了一下,相继一饮而尽。
李铁嘴率先开言,道:“陈老弟连输三场,感觉如何啊?”
陈云生苦笑道:“还能如何?当然是苦了。”
“比之这凉拌苦瓜如何?”李铁嘴脸上带着笑意。
陈云生认出那不是嘲笑,而是同情,他悠悠叹道:“这件事情怨不得旁人,只能怪我们实力不济。当年在凌云峰的时候我总以为飞遁而起,动辄千余里算是高超的本事。可到了太白峰,发现几乎没有人不会飞遁,就连新入门的小弟子也能拿着件简陋的飞空法器,晃晃悠悠地腾空而起。后来我便认为,有了本命之物才是王道。直到天穹派被血洗,我又将修到元婴作为最终目标。可天水城前那场鏖战之后,我终于明白,无力实力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而我只不过刚刚上路而已。”
李铁嘴抓了一个花生豆扔进口中,咧嘴笑道:“我比不得汝等,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不过我老人家还不是整日驱使那些元婴修士做这做那。若说实力之流,也不能只算杀人的手段。”
陈云生点了点头,说道:“若没有你帮忙,这次说不得会败的更惨。”
李铁嘴笑道:“如果帮忙与不帮都是一个结果,那我还出手作甚。信不信我仍有手段让你赢!”说到这里,他睁大了眼睛,眼角的皱纹一瞬间拉平。
陈云生看到对方认真起来,知道他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才会这样说,便问道:“愿闻其详。”
李铁嘴诡秘地笑道:“无他,找个机会砍了公孙行那个竖子。”
陈云生一惊,道:“这恐怕就坏了规矩。”
李铁嘴捻须笑道:“规矩,在老夫这里从来就没有规矩。当年在平阳镇,若我规规矩矩做事,哪里敢去挑战高高在上的古木,更遑论今日这番光景了。”
“请李兄言明。”陈云生不是那种视道义为天为地的迂腐之人,自幼在凌云峰的生活让他更愿意跟着自己的内心走,而不受那些繁文缛节的限制。
李铁嘴从陈云生眼中看到一丝闪亮的火花,大为得意道:“这件事情说来也简单,若我们存心想要狙杀公孙行有很多机会可用。下下之选,就是他回九曜城的时候,那时他的戒备比较松懈,容易击杀,不好的地方便是撤退的时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中策便是在其来往于四方台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布下埋伏,无论阵法或是其他机关,总能要他性命。”
说到这里,李铁嘴停了一下,喝了口酒,唧着嘴,似乎在卖关子。
“上上之选呢?”陈云生问道。
李铁嘴笑了笑,神秘说道:“就是那座西看台。你想想两次开擂之间间隔多长时间?整整三日,我们有足够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在西看台下布上一座法阵,相信这对老弟而言不算难事。老夫这次出门还带着数十枚阴雷盘,实在不行也放上,足够送他们见冥主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访客
陈云生听到这里后背发寒,幸亏自己的对手不是李铁嘴,否则真是有几条命也葬送在其手里了,这些手段都阴毒到了极致,谁会想到西看台下面还会有人做手脚。
他低头沉吟不语。
看到他这副表情,李铁嘴以为他仍在道德和戒律的边缘徘徊,颇为不悦地说道:“兄弟啊,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王败寇,等你迎娶了金沙名月,谁还会对当年的不堪往事念念不忘呢?”
陈云生摆了摆手,道:“你误会了。我在想这么做后的结果。”
李铁嘴嘿嘿笑道:“这点不用你操心了,我早就将前后因果理的相当通顺。就算你杀了公孙行,银沙和金沙也不敢把你怎样。”
“何以见得?”
“银沙若想要派兵远赴天穹山脉找你,那必然要穿越大屿山,你只需要让那位老树朋友不要撤掉迷雾,就够他们在山中待上数年之久了。就算他们到了天穹山脉,又会面临很多地方门派和实力的猜忌,天穹六派都不是吃素的,谁又能允许卧榻一旁多了一只强大的力量呢?搞不好不用我们出手,就有人会与他们正面为敌。就算真正开兵见仗,在自家门口也未必输他,听说你有一张诸天之网,当真是厉害的邪乎。”李铁嘴胸有成竹地说道。
陈云生心中一凛,这诸天之网的事情他从来没有给外人说过,看起来李铁嘴在他身旁安插有内线。轻轻摇了摇头,陈云生打消这些不悦的念头,说道:“你只说银沙了,并没有考虑金沙。我们这样做必然令金沙的信誉扫地,到头来他们必定会迁怒于我等。”
“就算迁怒于我们又能怎样?难道为了这件事情就出兵讨伐我等?只要那柳一生脑子没坏,就不会这样做。天下没有只为道义的战争,所有兵锋之后掺杂着**裸的利益。金沙和银沙素来有旧恨,他们不会走在一起的。”
陈云生不是傻子,依照李铁嘴的分析,他吃惊地发现就算自己真的把公孙行杀了,金沙也一定不会出兵龙川国的。理由并不只是李铁嘴所分析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来自于金沙的皇权构成方式上,众多氏族阻碍着柳家做决定,在金沙帝王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至少有两个将军不愿意这么做。
陈云生沉吟了半晌,才悠然说道:“我想再等等。”
李铁嘴盯着他,说道:“既然决定了又何必再等?”
陈云生摇头道:“现在他们已经胜了六场,我们仍有两场的时间可等。”
“越往后拖对我们越不利,最后一场前他们的戒备必然最高。要我说现在出手最好。”李铁嘴固执地说道。
陈云生看着窗外树梢上飞来又飞走的雀鸟,喃喃说道:“我觉得手中尚有几人可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终是不愿做那背信之人啊。”
李铁嘴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云生转头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李兄叹气为何?难道我这样的为人对你不利吗?若云生也如李兄一般心计过人,恐怕此地就不会有你我对酌的情景了。”
李铁嘴一愣,而后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也就放心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龙川战修轻轻地敲了敲门,低声说道:“启禀陛下,门外有访客。”
李铁嘴表情一滞,而后舒缓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看来有人开始为你着急了。叫那人进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将军沉不住气了。”
门口战修问声而去,不多时,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木门被推开,一个洒脱的中年文士出现在门口,陈云生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万俟观西手下的方不净。
只见方不净身穿一件牙白色的长衫,手中握着一柄羽扇,多少还有些仙风道骨,丰神俊逸的架势。
方不净看到陈云生在饮酒,来到桌前,痛心疾首得好像自家的儿女做了那些苟且的事情,他手指陈云生,微微颤抖道:“你还有心思喝酒?都输了六场了,在输三场你就可以打包走人了。”
陈云生顺着他的思路说道:“原来是方先生,我不过是借酒消愁罢了。先生原来说过观西将军和我们同进退,现在战局越发对我们不利,我还以为观西将军早将放弃陈某了。”
方不净冷冷说道:“自暴自弃,亏我之前那么看重你。将军说话算数,言出必行。我这次来就是给他带来解决之道的。”
陈云生和李铁嘴对望一眼,问道:“愿闻其详。”
方不净看了看李铁嘴,脸上露出一丝异样。
“这位是龙川的君主,那日在大殿之上你也见过,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陈云生说道。
方不净来到桌旁,端起酒壶灌了一口酒,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陈云生的眼睛说道:“现在能有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杀了那个公孙行。”
陈云生看着方不净脸上露出的一丝狠戾,苦笑了一声。
方不净显然对陈云生露出的表情没有预料,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陈云生说道:“公孙行是那么好杀的吗?我想知道先生有没有具体的方法。”
方不净释然道:“这个当然有了。不过这件事情还需你们为主,将军只能从旁协助。公孙行和银沙的岁随从此时住在九曜城内的红梅驿,虽然有金沙的守卫,可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卫士。届时你们多派高手,将军也会派上数十名战修从旁协助,准能一举拿下那个纨绔之徒。”
陈云生听过了上上之选,对于下下之选自然没有什么表情。他淡淡说道:“不瞒先生,这办法我们之前就想过了,只不过认为现在仍然有获胜的可能,不愿付诸行动罢了。”
方不净先是一惊,而后又露出一丝不屑,道:“现在已然六比三了,你方难道还有强援不成?”
陈云生点头道:“还有几人未用而已。”
方不净不再说话,蹙眉沉思半晌,道:“也好,等你胜了几场之后才做这件事更能令那公孙行放松警惕。”
陈云生看着他说道:“我和观西将军萍水相逢,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帮我。”
方不净嘿嘿笑道:“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瞒你。身为金沙的战修,如果生在没有战争威胁时代,那必然是悲哀的。陛下正在为裁撤臃肿的战修机构而发愁,如果金沙和银沙联姻,那么驻留在两国边界星罗海的观西将军位置会很尴尬。为了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将军不得不做最后的争取。”
陈云生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个爽快人,这点和我们之前预料的不差。我敬你一杯。”
方不净也端起酒盏,两人一干而尽。他旋即站起身,辞行道:“我不能久留,被人看到就不妙了。”
陈云生站起身送到门口,道了声“珍重”,看着方不净消失在门口。
回到酒桌前,陈云生说道:“当日我和秦时月达成协议,他曾说过就算我方斗败,他也有办法帮我救出柳晓山,成就我们的好事。怎么不见他有动静?”
李铁嘴冷笑了两声,说道:“秦时月是个老狐狸。想是又想到了代替你的方法。如果银沙获胜,龙川和天穹派必然和金沙结仇,他秦时月也不在银沙和金沙两国边境戍守,自然不是裁撤的对象。手握的军权不仅能保住,没准还能吞并下万俟观西手中的一点实力。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秦时月无论银沙成或龙川成都能坐享其成,自然只愿坐山观虎斗啊。”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这世间的事情总是太复杂,人心更是如此。见识上,我和李兄的差距很大啊。”
李铁嘴捻髯笑道:“不是差距大,只不过是你不愿往这边想而已。不过术业有专攻,为君者只需要做决定,而出主意自然是幕僚要干的事。从这个角度而言,你比我更适合做首领。”
陈云生不料他会这样说,当即自嘲道:“你谬赞了。对于天穹派我管的甚少,大都是诸葛靖宇,曹子建,金芙蓉,乐翔平日打理的多一些。”
李铁嘴放下酒盏,说道:“有时候无为而治会更好,你的能做到知人善任,比事事躬亲要好很多。”
他给自己倒上酒,自饮了一盏,满脸感慨地说道:“我这一生颠沛流离,侥幸筑基,拥有两百年的寿元,说白了只不过是最好的情况下才会这般,像我这样心机用尽,没准一百五六十年便随风而去。这样算来,我已经走完一半多了。”
陈云生听到这话满心感伤,劝慰道:“李兄何必如此,现在提升修为的药石何其之多,就算你不修炼,只靠药物也能催成金丹。”
李铁嘴嘿嘿笑道:“你不用安慰我。老夫最看不惯那些凭借药物苟延残喘的修行者。该还的总要还,该给的总要给,欠老天的难道还能躲过?啸天古神又如何,也不能千秋万世不朽。真正与世长存的是他的精神。你看不到那些依靠药物提升修为者对身体的损害是何其的严重吗?他们多半会发胖,臃肿的身体之后,有着一颗受到腐蚀的脑子,多数到了晚年会得失心疯。”
第一百四十六章菩提珠
“他们的口水会涎到自己的衣襟上,眼睛会变得像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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