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者-部长与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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奠基者-部长与国家-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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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王进喜了得吗?他在松辽出现仅短短十几天时间,就把几万人的钢铁大军震得全都对他又敬佩又羡慕。你看他整天一身泥一身油地没日没夜摸爬滚打在机台,受了伤、拐了腿,一跛一拐地照常在风雪飞舞的井台上冲锋陷阵。钻机刚转起来那会儿,附近没有水。王进喜一吼,端起脸盆就往水泡那儿去,一边端着水,一边拐着腿说:“余部长说了,我们来这儿是拿下大油田的,早一天拿下大油田,就早一天向毛主席报喜!没水就难住我们啦?呸!老子就是尿尿也要把井打了!”

房东赵大娘第一次见王进喜这样没命干活的人,感动得直对1205队的同志们说:“你们的王队长,可真是一个铁人啊!”

“铁人?!这个名字叫得好!对,王进喜就是王铁人!我们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搞大会战,就得有千千万万个王进喜那样的铁人!向王铁人学习!”余秋里在一次干部会议时听说这事后,很受触动,于是经他这么一振臂高呼,“王铁人”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松辽大地,后来又传遍了祖国大地。

没看出来?余秋里和王进喜都是天生的语言大师!他们的话生动——生动得每个字都似乎在你面前蹦蹦跳跳的;他们的话形象——形象得你不用作任何比拟就会听后哈哈大笑;他们的话有力——有力得能调动你全身的热血去沸腾、去燃烧!

“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这是王进喜的话。

余秋里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把贫油的帽子扔进太平洋去!”

我在采访那些曾经与王进喜一起战斗过的同志时,他们给我讲的许多故事,让我认识了生活中真实的王进喜:他绝对是个“大老粗”,可又绝对不是个“大老粗”。他的语言和行为生动得不用导演。我们后来看到的许多关于王进喜跳泥浆池、振臂高呼“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那样的镜头,都是后补的——是周总理批准让新闻电影制片厂的人拍摄纪录片的。导演们与王进喜交流后,用不着多说几句,王进喜立马“进入情况”,且保证能令导演们满意。

王进喜的个人魅力、个人形象、个人语言,是在松辽的石油大会战中得到磨炼和开始完美的。能使这位中国工人阶级形象达到完美程度的“艺术大师”,既有会战生活的本身,还有便是余秋里等人的推崇。

余秋里22岁时失去了一条胳膊,但在他一生的工作和战斗中从来没有少过与他并肩奋斗、争取胜利的左右手。石油战线几十年,他得到了康世恩这样的左右手,还有就是他树立起的王铁人这样的标兵与标兵队。有过军旅生涯的人应该都知道,部队中还有一面旗帜,叫“硬骨头六连”。这面旗帜就是余秋里在军队工作时借以鼓舞指战员们学习奋勇杀敌、所向披靡、夺取胜利的一面旗帜。六连出名是在1940年余秋里担任八路军某支队政委时,那一次他领导的部队所属七团三营官兵们跟日本鬼子打得极其惨烈。为了保证大部队安全转移,六连在指导员张会田和连长的指挥下,几度击退敌人进攻,把日本鬼子杀得尸横遍野。小鬼子也急红了眼,靠着比六连多几倍的兵力,在山炮、机枪和掷弹筒的支援下,连续5次向六连阵地发起进攻。紧要关头,指导员张会田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跃出工事,一声“同志们,跟我上!杀啊——”战士们跟着指导员冲出工事,如飓风般地扑向敌人,杀得敌人溃不成军,而指导员张会田和许多六连官兵也壮烈牺牲了……余秋里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喊出了威震山河的“向六连学习!消灭小鬼子!”口号。“硬骨头六连”的名字从此在人民解放军队伍中传遍,直至今日。2004年5月,我专门到驻守在杭州的“硬骨头六连”拜访,在那个光荣的连队荣誉室里,我知道了他们是全军所有连队中荣获最多荣誉的“全军第一连”。毛泽东和许多无产阶级革命家对“硬骨头六连”的珍爱就像对铁人王进喜一样珍爱。

独臂将军在他灵魂和精神世界里从不曾缺过胳膊。他余秋里一生树起的这两面旗帜就够我们亿万中华民族儿女好好学习和继承几百年几千年的。“硬骨头六连”所铸造的军魂和王进喜身上体现的民族魂,早已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余秋里对此功不可没。

罗斯福有句名言:政治家的作用,就是使自己的国家和人民有个正确而明了的方向,并为之自觉奋斗。对此,有人总喜欢把余秋里归为那种善于发现典型、善于宣传鼓动的政治家。其实看看余秋里一生走过的战斗经历,我们会很难断定他到底是个杰出的政治家还是杰出的军事指挥家(建设事业领导者)。因为他在这两种不同角色里都有非凡的业绩和贡献。

毛泽东欣赏余秋里也许正是他既能武,又能文。文武全才者,在高级领导者中不是很多,余秋里理当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二次来松辽时,余秋里是以会战工委书记的身份而来。既然是前线大会战的一员,他就不喜欢别人再用部长的规格来迎接他。这回他下车的地址不是上回的大同镇,而是“挥师北上”之前就定下的会战指挥部所在地——安达县城。100年前的1903年这儿虽是中国的领土,但俄罗斯人却远远多于中国居民。到1909年有记载的史料上说,当时安达的中国居民是7户,俄罗斯人则有75户。

不过余秋里带着他的石油大军来这儿时,安达已经与俄罗斯人的时代完全变了样,但这儿的建筑最像样的仍然是俄罗斯人建的。特别是那个并不大却很讲究的火车站及火车站旁边的那栋两层楼的铁路俱乐部,十分别致和突出。这些建筑在今天我去安达采访时,仍然感觉它的风采照人。

上世纪60年代的安达,俄罗斯人留的这些建筑几乎可以盖过安达小城里的全部风光。余秋里他们的指挥部没有设在俄罗斯人留下的那栋豪华建筑里,而是在距火车站一两百米的那个县政府财务局小楼里。安达县城再找不到第二处这样的中国建筑了。其实这小楼也是可怜得很,最多也就像北京城里我们以前经常看得见的那种烧锅炉用的临时建筑罢了。但当时的安达只有这个条件。会战机关的干部和科研人员一律住在民房。至于一线的队伍不用说了,能有间牛棚、马厩、帐篷住就算是天堂了。即便如此,对当地政府和百姓来说,这已经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有一次,个别机关工作人员嫌自己住在牛厩里气味不好、虫子咬人,便嘴上带出了几句牢骚。余秋里听后勃然大怒,桌子一拍:“若在北京你发这么个牢骚,我会向你检讨,因为是我这个部长没当好。可是在这儿,你要再说一句这样的牢骚话,我就把你开出石油部!你看看四周:荒无人烟,有几个当地百姓?你想住什么?有牛厩住算是天堂了!”

余秋里后来没过一个月跟着队伍也从安达搬到了萨尔图。他跟康世恩等会战领导也住在马厩里。雨季里,大部长住的房间里竟然到处漏雨,秘书给余秋里挪床铺一夜挪动了六七次,最后还是没有办法。“算了算了,我站着吧!看这雨滴还能把我淋成落汤鸡不?”余秋里在会战时有过这么精彩的一幕。

这一天,余秋里跨进会战指挥部的自己办公兼卧室时,一眼就盯上里面摆着的那张三人沙发。他的眼睛瞪圆了,一声高吼,便把行政处负责人叫过去狠狠训斥一番:“对你说了:会战的同志们住什么我就住什么!你把房间里的沙发马上拿走!立即拿走!”

行政处的同志吓得只好把沙发给了正在筹建的会战医院。

当下,余秋里向会战全线干部和机关发出一道“圣旨”:所有会战一线的干部和机关人员,一律“约法三章”:一、不准买卧车;二、指挥机关不准有沙发、地毯之类的高档商品;三、不准为领导干部建单独的宿舍。这三条“政策”实在太具体了,具体得令下面有些人想“灵活”也不知从何下手。于是大庆从1960年会战开始,一直到十几年后的1978年前,这个后来已经有几十万人的石油城,竟然没有一栋楼房!有人说都是余秋里“约法三章”给“约”的,赞成地说这种作风就该代代传下去,反对者说这样城市还有啥可发展的!但谁也不能否定一点的是:余秋里在会战时作出的“约法三章”实质上就是后来毛泽东号召全国学习的大庆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大庆会战和大庆油田是在什么情况下进行和上马的呢?现今40多岁的人都应该还记得,那正是我们共和国处在最困难的年代。三年严重的自然灾难,就是从1960年开始的。中央当时给大庆会战追加的经费是两个亿。两个亿能干啥事?现在造一栋并不怎么气派的建筑就得花两三个亿,可那时国家拿出两个亿去搞石油会战,这已是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的事了。余秋里不靠提倡这种“约法三章”的做法,四五万人每人多吃一口饭,多加一碗菜,也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两个亿吃得精光,到那光景还谈什么大会战、找大油田?

“约法三章”其实是孕育大庆精神的第一把土壤。

我们还是把目光投向会战大军吧:

翌日,余秋里乘坐那辆嘎斯吉普车,再度“检阅”起他的“挥师北上”队伍。这会儿从安达到萨尔图的沿铁路50多公里线上,余秋里所看到的情形让他吃惊万分:这是什么战场呀!到处是乱堆乱放的物资,绵延几十里人都无法插足!再看看会战的队伍:那些找到落脚点的支锅搭棚开始起火露宿,再仔细瞧瞧他们的生活:做饭用的是脸盆,吃饭用的是脸盆,洗脸洗脚用的还是脸盆——他们多数人全部的个人生活用品就是一只脸盆。有人讲究一点的,做饭用的是脸盆,盛饭则用头上戴的铝盔帽。那些不讲究的人干脆不洗脸不洗脚;那些没找到地方的钻机队,几十人几十人地排躺在露天雪地里做“冻肉卷”——用被子或毯子裹着身子露宿;再就是一些还在等待分配单位的部队转业官兵,则坐在铁道两边扯着嗓门,一遍又一遍地在那儿唱着有气无力的歌……

“我得到的总印象是,队伍上得很猛,地面、地下各种矛盾突出。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和复杂得多!”几十年后,余秋里在写自己的回忆录时,仍然对会战初期所见的一幕刻骨铭心:“铁路线上,每个站台都下人、卸货,铁道两边堆满了各种设备、器材、行李、货物。由于缺少起重运输设备,这些物资怎么也疏散不开。有些火车皮几天卸不下货,有些卸下的设备材料几天运不到施工现场。不到现场,很难想象会如此地混乱……职工们一无房屋,二无床铺。吃的也很困难,少粮缺菜,连锅灶、炊具都很不够,不少职工用铝盔盛饭,脸盆煮汤。施工现场没有工业水源,靠农村的土井连生活用水都保证不了,生产用水只能到水泡子里破冰取水。公路不通,电话不灵,组织指挥生产常常要步行。在这种情况下,职工队伍思想上也存在不少问题。部分干部对组织会战心存疑虑,有的担心靠石油部有限的人力、物力,能不能把这场会战打赢;有的到了现场之后,面对着艰苦的环境、困难的条件和种种非常规的措施、办法,感到这里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埋怨会战不正规,不像个搞工业的样子。有不少同志怕艰苦,怕受累,挑工种,讲待遇。个别干部一下车,不管队伍,不问设备,不关心工作任务,先打听食堂在哪里。还有人干脆开小差,当了逃兵……”

更让余秋里预想不到的是:“对于油田地下情况,当时我们还了解得不多。长垣南部已经打了20多口井,经过初步分析,掌握了一些情况,但有些情况一下子还说不清楚……”

以最早出油的松基三井为中心点的南部战区,会战的队伍已经到位,可真要甩开膀子大干时,技术人员拿出的那些标着红点点、黄点点、蓝点点的图纸时,竟然连自己也解释不清到底哪儿该打生产井,哪儿该打勘探井!

“队伍开到了前线,敌人也就在眼前,却不知道仗怎么打!这是什么事嘛!”余秋里面对如此混乱而毫无章法的战役,真的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这可怎么办?他把康世恩叫来。

康世恩也抓着头皮直嚷:“怎么弄怎么弄嘛!”

余秋里气得无可奈何,“嘭”地关上门,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在外面瞅着,谁也不敢上前去敲一声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小窗口里冒出一股股浓浓的烟雾……

许久,门突然开了。余秋里右手叉在腰际,冲工委副书记吴星峰喊:“通知所有会战指挥部领导上我这儿来学习!”

学习?学什么?

“学‘两论’!”

“两论”?“两论”是什么?

“毛主席的《实践论》和《矛盾论》你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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