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者-部长与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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奠基者-部长与国家-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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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胳膊,瞧人家穿得整整齐齐、有模有样的。

年轻地质工程师自愧不如地飞步回到宿舍,翻开那只从西安带到松辽的木箱子,捣鼓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气得他狠狠一脚将那木箱踩成个扁疙瘩。这可怎么办?还要听报告呢!这余部长今天的报告可不是一般呢!杨继良想了想,也没想个啥招。干脆,挨批就批吧!报告不能不听!

一溜烟,年轻的地质工程师又回到了小剧场,又重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

这回台上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军容风纪”不整的人就坐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正在忘情地挥动着右手,声音震天地演讲着:

……松辽是我们的希望,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希望!我看我们就要在这儿抱个大“金娃娃”了!同志们有没有决心呀?

有!惊天动地的回应。

好嘛!有决心就好!我们就是要有一个朝气勃勃的精神面貌!就是要有冲天的革命干劲!我们的主席早就说过,人就得有点精神,没有精神的人是干不出什么名堂的!没有干劲的人,半点马克思主义也没有!我们就是要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就是要干出大名堂!干出让全世界都感到震惊的大名堂!

“干出大名堂!”

“向毛主席报喜!”

“向全国人民报喜!”

“向新年报喜!”

“……”

“当!当当!”正当大同小镇的那个小剧场里的几百个人跟着独臂将军高呼阵阵口号时,北京新建的电报大楼已响起新年钟声……

“报告部长,北京来电,请你立即启程到上海参加重要会议。”秘书送来一份由黑龙江省委转来的中央办公厅通知。

余秋里抬起右腕,借着马灯光亮看看表:嚯,12点01分。

新年到了啊!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立即出发!”他站起身,没有一点含糊。

可是秘书急坏了:往哪儿出发呀!黑龙江省委从哈尔滨来电特意说,希望余部长能在元旦清晨赶到哈尔滨,然后再跟他们省委主要领导一起乘车途经北京再去上海参加毛泽东主持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从大同镇到哈尔滨有两三百公里,那一路弯弯曲曲的土公路,又盖满了厚厚的冰雪。就是白天也没有人敢开这么远的路,何况现在是深更半夜!

这可怎么办?

省委一名送中央通知来的副秘书长悄悄对余秋里的秘书说:“省里知道余部长可能坐汽车赶不到哈尔滨,就让我来协助当道拦一辆火车让余部长准时赶到哈尔滨的。要不我们还是上离这儿最近的让湖路火车站去看看?”

“现在去能有啥车子过嘛?”秘书问。

副秘书长说:“我打听了,说正好有一列拉煤的货车要在小站上停一下。”

“你是说让首长搭货车走?”秘书瞪大了眼睛。

副秘书长不好意思地:“没办法,只有这趟车。”

秘书为难地把这事只好报告自己的首长。

“很好嘛!是个机会!走,搭火车去!”余秋里二话没说,拔腿就走。

小车站也真够小的。连站长在内共3个人。站长一听是部长搭停在他站上的货车,又是激动又觉此事非同一般,于是亲自举着小旗,吹着哨子,有模有样地笔挺站在不足50米的站台上,看着列车徐徐驶出自己的小站,目送着共和国的一位部长远去……

惨了。上了货车秘书才叫苦不迭呢!他真想把省里那位副秘书长骂个狗血喷头,可人家也是好意,希望余部长能准时赶到哈尔滨嘛!

“嘿嘿嘿,我看这儿挺好的。”哪想偎缩在旮旯里的将军倒也自在地一个人抱起一捆麦草,往自己的身子底下一垫,仰面四脚朝天地躺了下去,而且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舒服舒服!好舒服啊!”

一盏马灯,在昏暗的车厢里摇晃着。几个臭虫顺着麦秸秆和杂草,正向熟睡的将军部长进攻,尤其疯狂地向那只空洞洞的袖子发起不停的袭击……

蹲坐在一旁的秘书气得直想伸出十指,将这些可恶的臭虫一只只捏死!可不行,那样会惊醒首长,而首长来松辽后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无奈,秘书眼睁睁地看着可恶的臭虫在向熟睡的首长进攻着,甚至是肆无忌惮地。

将军没有醒,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些区区小虫放在心上。他睡得酣香、酣香……这算什么?当年长征路上毒蟒就在身旁都没有抬一下眼皮!惹急了,什么臭虫烂蟒,抓起来往嘴里一塞:娘的,还能顶上几天雪山草地的战斗呢!

这是将军在1960年第一天所经历的生活内容。现在的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位政府部长竟然会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度过了新年一日。但大庆会战时的余秋里和千千万万石油人几乎都是这样工作和生活的。尤其是这一年开始的大会战中,他们几乎天天都是在这种条件下生活和战斗着,甚至比这更加艰苦卓绝……

列车在“轰隆”、“轰隆”声中向东飞驶着。

将军部长在这“轰隆”声中做着明天的美梦……

第五章

“余秋里,你那边有没有点好消息呀?”又是毛泽东的声音。

“报告主席,从目前勘探情况看,这回我们真的找到了一个大油田!”

“啊,大油田?”

“是的,主席。”余秋里回答得很肯定。

罗瑞卿大笔一挥:自己人,3万官兵给你了!

调兵遣将,黑土地上雄师呼啸。

挥师北上,和平会战史无前例。

“首长!首长您醒醒呀!”警卫参谋已经在301医院高干病房的走廊里睡了10个月了。他还像过去一样时刻不离首长。现在首长从来没有离开过病榻,而忠于职守的警卫参谋仍然形影不离首长,因为首长的安全是他唯一的也是全部的工作责任。

但现在的首长不再用他鞍前马后地奔跑了,甚至连叫他一声的可能都已经没有了。

“首长,小周我在您身边!天天都在您身边!您叫我一声,哪怕就像以前您临去开会忘了一样文件让我奔跑回办公室取我也时刻准备着!可您说嘛!啊首长,您咋这么长时间也不说一声。我、我憋得慌呀首长。

“什么?您说您还要睡觉?噢——那首长我不打扰您。首长您一生太累,是该睡个好觉。就像您过去对我说过的,困极时您说要睡他个天昏地黑!哈哈哈,那时您多么爽朗。说睡就睡,说起就起。

“什么?您说您还要做个长梦?嗯,你说什么?您又见到毛主席啦?”

病榻前的警卫参谋立即肃然挺身而立——那是神圣的时刻。

1960年1月7日。上海。锦江饭店。

还是一年前毛泽东问他“四川的情况怎么样”的地方。那次是余秋里一生中少有的一次在最高统帅面前显出窘相。

时逝365天,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锦江饭店没有什么变化,这不能不让余秋里联想到去年的窘境。这回他是有备而来——因为他刚从松辽前线回来,那边的情况他心里有底,虽然不能保证已是“日出东方”,但石油曙光却已喷薄而出了。

余秋里在等待毛泽东的发问。当然是问石油的问题,石油部长嘛,该汇报的自然是石油。他知道毛泽东和中央领导对石油问题越来越着急和关心。自打他余秋里来石油部后,虽然摘掉了“完不成任务”的黑帽子,但就全国的石油紧缺仍然形势严峻。就拿刚刚过去的1959年来说,全国石油消耗总量为505万吨,而国内自产的仅为205万吨,自给率只有40%多一点点。国家依然不得不消耗大量外汇购置进口原油和成品油,那时国家受西方封锁,外汇少得可怜,甚至有时不得不拿出国库里的黄金通过香港等友人转手套些外汇回来。可是国家建设各行各业都在蓬勃发展,哪个地方少得了外汇呀?石油一家就用掉了国家外汇总量的6郾7%,为此中央着急,毛泽东更着急。

毛泽东着急的不仅仅是用掉外汇的问题,他有更大的担忧:南边的印度一直在擦枪,北边的苏联赫鲁晓夫看来是铁了心想跟中共决裂了,台湾岛上的“老蒋”也不消停呀!

仗是不可避免的了!而且是要准备打大仗了!毛泽东一直在对自己的助手们这样警告着。

一打仗,就得动炮动飞机吧?那时用油可是海了去了!石油部的同志们啊!得“革命加拼命”噢!

余秋里身为军人出身的石油部长,他耳边不时传来那些老帅和军委总部的老领导们对他的一声声提醒和催促。这样的提醒和催促,对他余秋里来说其实就是命令,其实就是批评,他是军人,他懂得这样的提醒和催促的分量。

在余秋里之下的石油部的同志是不会有这种感受和体会的,就连康世恩也不是有太多这种感受和体会。只有当过新四军“财务一支笔”的李人俊副部长可能还比较理解和同情将军内心的这种巨大压力。他们同是军人,而且都是会算账的军人。军队统帅人物中除了那些指挥作战的司令员外,还有会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政委,再有一种也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保证供给的算账人——部队用语叫作后勤部长。军队机关按司、政、后分就是这个道理,这三种大员少了谁也不行。三种人才合起来就能打赢仗。而中国军队里能一人兼有三种军事才能的并不多,余秋里可以算一个,是非常杰出的一个。这也是我们的独臂将军为什么在解放前的战争中能得到毛泽东、贺龙、彭德怀的特别赏识,到了和平建设时期他又从解放军总后财务部部长、总后政委,到石油部长、国家计委主任、国务院副总理等重要岗位。

这是后话。

现在,余秋里仍然在等着毛泽东问话。他从李富春副总理的口中得知,1960年国家对石油的需求更厉害,得1000万吨以上。余秋里原来跟部里的几位副部长商定新一年的石油产量目标是:争取在1959年基础上再翻一番。可再翻一番也就是400多万吨,到不了国家需求总量的一半。这事咋弄嘛!

余秋里急着在元旦前4天赶到松辽实地考察和布置战局,有一个非常紧迫的现实问题是:新一年石油部的产量怎么样跟中央要求统一起来的问题,这是大局,包含着政治内容的大局。是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棋盘上要考虑进去的“车、马、炮”嘛!

以为国家的部长就这么好当啊?嘁!

“余秋里同志!”嚯,毛泽东终于问话了!

余秋里“噌”地站起来。

“你看过那篇文章吗?”不是问石油呀?是的,毛泽东这回问的是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刊于3天前的《人民日报》,有两个版面,是专门评印度总理尼赫鲁在苏联暗中支持下对我西藏边界一块4万平方英里的面积抱有野心的所谓“麦克马洪线”存有企图。如此重要的信号,毛泽东当然一直在关注,而且这样的文章必是经过他和周恩来之手认真推敲后发出的。这是当时一个重大的国际问题态势。但说老实话,那一段时间的《人民日报》上几乎三天两头有重要的长篇文章出来。领导同志们都看过没有?毛泽东要求高级干部是非常严格的,尤其是重大国内国际问题,你高级领导干部要了解,不看报还成?所以此次政治局扩大会议正式开会的“前奏曲”是他毛泽东特有的提问式——

“昨天睡得很好,今天上午就抓紧开会吧。”毛泽东点上一支烟,显得很愉快轻松的样子开始发问,“我问你们一个事:前几天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评尼赫鲁的一封信,你们看过没有?”

会场上鸦雀无声。别看出席政治局扩大会议的这些平时个个能把天都压得塌的巨人和领导们,可他们在毛泽东面前经常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毛泽东一是最恨说谎话的人,二是最恨玩阴谋的人,再就是你什么事都没主见的庸人。

“柯庆施同志,你看过没有?”毛泽东像上课的老师似的,开始点起名了。这一招更令在场的与会者紧张万分。毛泽东才不管你是谁,他照样会对刘少奇、周恩来点名,问同样的问题。你以为他点点名,你说一声“看过了”就完事了?大错特错!毛泽东说不准冷不防追问你“哪段哪段讲了些什么”之类的话,你没看过想蒙他麻烦就会更大。

但还是有人怀有侥幸心理。大人物也是人嘛!他们也是从逃学的小学生开始成长起来的,再说他们都是日理万机的人,又不都是像陈伯达、康生式的整天抱着书本的理论家,也不像柯庆施这样善于看毛泽东喜怒行事的人,他们难免像没有做完作业的小学生。

“吴德同志,你看过没有?”

“看过。主席。”吴德确实看过。

“×××”后面的人毛泽东不再另说“看过没有”这样的提问内容了,只点名。

会场变成考场一样,静得出奇,只有毛泽东和另一位被提问到的人的声音。

毛泽东的点名很随便,既有台下的,也有坐在他身边的。想点哪个就是哪个。让你没有心理准备,当然也有人怀着侥幸心理想逃脱提问——那些没有看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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