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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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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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抑或更早些,从第一次见面时?”
  “你若是不想说,想必别人怎么逼都没用。”
  “那你想知道什么?想问我是什么人,从哪来到哪去……无非就是这些?”
  她挑衅般地,微微在笑。他看了更觉闷燥,突地一步跨上来离她极近,黑色锦缎朝服之下显得气势迫人。“我只想知道,‘炎景’是不是在你那儿?”
  笑笑身子剧震,猛地往后一退,却跌入他的阴影中。
  ******
  此时的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自己所认识的李邺。
  原本和煦淡雅的样子全都不见,换之是骨子里透出来不容置疑的威势。或者,这种威势对其他人而言一直都在的,只有她刻意忽略了——以为此人跟自己记忆中的青和是相像的……
  被他突然欺近的压力欺得无所适从,耳边更是萦绕着“炎景”二字嗡嗡震得脑筋突跳。
  他却不冷不热凑近:“或者,我该叫你‘炎景’更为合适?”
  她飞掠过一眼,如遭蛇咬猛地往后退,腰撞倒了桌案上的青灯。热烫的灯油眼看要洒到她手上,端王已经快如疾电扶了上来,热油悉数落在他袖口上,沁入了银丝绣纹里。
  见她煞白一张小脸,端王已经有了悔意。是否已经逼她太甚?明明知道这件事不问个清楚就一日不会安生,但眼下……怜字上了心头,他撑不住这副冷面,柔和下来,“没事吧?”
  她却像只小兽生了警觉,躲开他投下的那片阴霾,拧眉不说话了。
  端王无奈地笑了笑,做恶人,他果然不行。
  “其实,要人不对你起疑倒也难了。”他负手在后,道:“早在营中时,翔翎说你是半路被程将军带回来的,他叫人追查你的身世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加上救过杨三爷的巧合,本就身份可疑。”
  “之后,我们涉入一连串的怪事中,看你的表现也绝不像寻常女子。你手中的‘水玉绸’是名闻天下的宝物,想来它不会毫无来由地为人所得,我命人按着这个线索去追查,得知它曾经是前朝国师封甲卫的惯用之物,而封甲卫此人自当年带兵深入蓝州寻找秘宝后就再无出现过,虽不知他是把命丢在了哪里,但凭此我已猜到——你跟蓝州必有关联。”
  听到这里,笑笑终于剐了他一眼,微有不忿。“是又怎样?”
  “若‘是’,你便有了大麻烦。”
  所有人都在奇怪为何各路王公都在近日被召回京,殊不知宫中各方势力早已虬龙盘扎,非但皇帝有心退位一说闹得沸沸扬扬,更有各位龙子明里暗里的夺位之争愈演愈烈之势,形式一触即发。其中被传最盛的莫过于“炎景”会定天下之主的说法。
  想到此,端王英眉紧锁。本来这种江湖传闻是不足予朝堂信服的,但他派人打探过这种传言在宫中盛起的源头,竟然是由内务府传出来的。非但如此,就在他要进一步深究下去的时候,连同他在内的各位王公大臣都被严令于宫中议事且不得离开半步!
  “朝堂大乱,皇帝称病不朝,我等请求面圣也被悉数摒回。这种情况……不说有不合朝廷规矩,就是开国以来都没有过。”他微微摇头而叹,“却不想——都是因为你。”
  笑笑银牙轻咬不吱一声。他垂眼低扫着案上青灯,翻了的灯已经灭了,只冒出袅袅的一丝长烟。又说:“被禁宫中第六日,皇上突然摆驾司天台,我等随驾而行却不得步入台门一步,一连三日,都没见他从观星台下来……真是奇怪,大家都在想,幸许皇上是在那高高台顶窥得天命了。”说着他自己也不禁自嘲地笑起来。
  也就是他笑起来这个样子,让笑笑恍惚又要跌进去了。她突然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跟我所认识的一个故人很像……”
  “这个人,是否额上有一枚柳叶刺青,唤名青和?”
  “你见过他?”
  他轻抬眉角沉吟道:“没有,但你曾不止一次提起,我就知你在寻找此人。”他心细如尘,怎么会连这点纠缠都看不出来。“我也不是没有猜测,你说的这个青和,跟人们口中描述的那司天台少监倒是十分相似的。早年听说有一名少年从事司天台少监职务,通玄术、知天命,才华足媲司天监,官拜正四品。”
  端王踱了两步,朝窗外看了看后显得忧心忡忡,又说:“直至去年三月,司天监魏弦突然告老辞官,另一位少监也还乡守孝,此人便入主司天台成了主事,因为多次预料国之祸福,为百官所敬畏。此人从不参与朝堂政事,平素不下观星台,故而没多少人见过他的模样,我只知这人,唤名贺青。”
  “贺青。”她睫毛明显地颤抖一下,“那便是他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必来寻。’贺楼氏,与我同根。”
  再抬眼,她的眸子亮得惊人。“他是我的兄长。”
  听闻这后半句,他竟没来由松了一口气。“兄长?”
  “他虚长我几岁,我自然要唤他一声‘哥哥’。想不到……想不到他如今已是能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了,唉唉。”
  “原来如此……我虽从未与他相交,但听旁人描述是十分有天赋和才华的,像这等纵观国运天命之人,历朝历代得天子宠信而有别于六部实属常事……只是不知他的权利竟达到了如此巅峰,能使天子下那样的诏文!”
  听到“诏文”二字,笑笑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想来端王所说的“大麻烦”就是这件事了。
  果不其然,端王深看她一眼慢慢往下说,字字都令人心惊肉跳:“其中一句,‘天之炎火,或出西方,遁于地而游走于野,七年,渐行东方,降皇城生异祸、主鬼宿,乱乾坤而后诰天子命。’”这样的诏无疑平地惊雷,活脱脱佐证了江湖上对“炎景”的说法,将江湖之争端到朝堂之上而演变成了天下之争。
  “蓝州与‘炎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是谁都知道的,而上面这段话来看,‘炎景’又不可能只是件死物,所以我推测,应该是指一个人。而这百里城池之内,鬼宿星——正指我王府坐向!”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细小且莫名的光芒在里面,似要直锁进她的灵魂深处去。“你的出现悉数吻合这些条件……我虽然不知背后具体情况如何,但他必然是要将全部的矛头指引到你的身上——我能想到这些,别人未必就想不到。你藏了怎样的秘密,我想这下所有人都好奇知道了。”
  笑笑的表情变得生冷,甚至有些嘲讽:“世人大多这样,遇不寻常之物就视之谓‘妖’,怎知道这所谓的‘妖’作何感想!”
  他听出话中的酸楚,摇了摇头:“‘炎景’之说流传已有百年,历朝历代都有不同的传言广布民间,具体到底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楚,只说它的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不同程度的浩劫。既然是贯穿百年之久,我想……至少不可能都是你——除非世间真有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倒也未必没有……想到那地底之中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那算不算是一种长生不死?她咬着唇涩然地笑了下。
  “我不相信‘炎景’是凭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天换命的东西,除非有什么东西是藏在更深处的,而你……大概就充当的是开启这种东西的锁钥。”
  “真是精彩,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附着的是个什么怪物,你却已经想来剥开它的皮囊看个清楚了?只可惜,你们抓了我也没用,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给你们开这把锁。”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切的根源在哪里,所以才要一门心思替他们找齐地图,想方设法回到蓝州找出谜底。
  话到此处,她看他的眼神已经透出了警觉与讽刺:“如果你也信什么‘得炎景者,得天下’,那我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端王忍不住踏上一步抓住她肩膀,突然薄怒道:“你就这么来提防我?”
  “是你们在提防我!”她如一只全是炸起了毛的小兽,目光盈盈布满异色。
  谁说“炎景”一定要是某种东西,炎景,是一个人。
  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一个平白无故就替天下背了命运的人。
  世人皆为夺炎景,不惜杀父母、害兄弟,彼此反目成仇,只为得炎景、换天下,以为那便是幸福。可是天下,又岂是一人的天下?以为可以得到一切,以为可以坐拥一切,殊不知,本身就是不幸的她,断不可能给人以幸福。
  “是你们、一个个地提防我……”她喃喃重复两句。
  突然感觉手上一暖,他已经贴到近前,居然满脸说不出的气愤:“我要是提防你,怎么还会在这里同你说这些!你可知道本王身边有多少双眼时时刻刻盯着本王的一举一动?”
  她努力挣了一下没挣脱开,见他连自称都改了就知道这次他是真的发怒,同时感觉今夜说着这些话的他,似乎是换了一个人,比起以前那个泰山崩于面前仍不改色的端亲王来,多了几分情绪上脸,却也多了些几分真实。
  “李邺……”被他的呼吸逼近到眼前轻扫到面上,她有些心慌,又要有所动作时,整个人都已经被对方拉进了怀里。
  “别动。”
  她只觉得耳侧暖洋洋的,半晌才传来了低叹:“要是提防你,怎么还敢把你留下这么久……外头多的是急于摸清你我底细的人,打从我出了宫门起,那些人就没有跟停过,想来也该要到了。你这般不小心,教人拿你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书房外已经印证这话般地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来人通报:“殿下,陈亲王和齐郡王的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拜会殿下!”
  笑笑轻微颤了一下,他就已经感觉到,便拥得更紧了些,似乎要驱走她这些无妄的心悸才好。彼此低沉的呼吸渐渐稳了下来,融得成微醺的暖意。
  李邺啊李邺——
  你用你的方式包容着我,让我觉得,自己说不定是可以被人接受和信任的。这明明就是你的温柔啊,为什么偏偏让我觉得愧疚呢?一厢情愿地把你跟记忆中的他重叠在了一起,以为那是上天想到要补偿我了……我是不是很自私?
  拿过去框定着别人,以为这就是一往无前的爱了,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我懂了,你跟他完全不同,你是真实地活在现在的,在我身边触手可及。他要我死去,你却要我好好的活着……我,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被你拯救了啊。
  眼眶中湿气渐重,门外的人又急切叫了声,这次她却置若罔闻。
  “笑笑……”他轻揉着她脑袋,终于似是而非地笑,“怎么听也不是正经名字,复姓贺楼,那你到底叫什么?”
  她闷头低低抽泣一下,吸了吸鼻子,最终老大不情愿地闷声道:“蓝儿。”
  贺楼蓝,本来是再也不愿意提起的名字,却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他。
  这时,屋顶上响起几个细碎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端王终于直起身放开她,轻道:“来了!”
  她侧耳一听,五个人,果然明的暗的都来了。轻道:“就凭他们还追不上我。”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你从后门走。”说着将她推进阴影处,自己则拉开门迎了出去。
  本来那诰文传出后他就不该回来此处,免得无端坐实别人揣测,千思百转也理不清的零星线索终于被串联起来,却得出了她身藏“炎景”的结论。起初他也不是不惊讶,也一度犹豫该怎样面对这局势……但现在,只想让她离这漩涡越远越好!
  “李邺。”她在背后叫他。
  他转过头来英挺的眉习惯性往上轻扬,只是在那肃穆的蟒袍之下,恍惚突生了一股不可抵挡的傲然之气,激得她一个瑟缩。她沉吟一番,说:“你只消告诉我,此事,即便是到了以后……会不会连累你?”眸中含的似乎是股隐忧,令人觉得不像她这个年纪会有的神情。
  他的眉峰终是松了松,声音低沉而平稳:“我说过以后会护着你,就不会食言。”
  “你……会后悔的。”
  他似乎是笑了一笑。“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炎景

  一跃出了王府,笑笑就往西市方向狂奔而去。屋顶的五人发现有异立马就紧跟了上来,他们的身手并不比她慢多少,单从轻功上来看就是一等一的好手。
  笑笑见没办法将他们甩掉,只好七弯八拐地尽挑些隐蔽的弄堂跑,刚拐过一个转角,唐突冒出一只手将她逮住了。
  她惊得要抽身,却被人大力拉进阴影里。“别出声!是我。”
  “陆随?”她皱了眉死死瞪住对方,见他也是一身官服未褪,冲她做了个噤声。
  两人刚敛下气息,那五人已经逼了上来,见她突然消失了身影,其中一人飞快打了个手势,五人便四散了分别朝前追出去。确定对方都走远了,笑笑一肘顶在陆随胸口,气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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