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条件。”莫测的目光瞅得淳儿心底砰砰跳了起来。不会真的跟北堂景昭有关吧。天知道她有多想摊开了质问，可万一……那不是明摆着自作多情嘛，这也太丢人了。每每思虑至此，她都开不了口。
“只要表哥安然无恙，我可以做出一切妥协。”
“好，痛快！”北堂景昭笑得尖刻，低沉的喉音中隐隐噙着怒火。
“还有事吗？”
淳儿只觉得鼻尖一酸，耳边蓦地又是北堂景昭毫无温度的话语。“那你是应了？”抬眼对上他犀利冷笑的眉目，见他没再吱声，只是轻点了头，似乎在等她离开。
“宇菱郡主的事是怎么回事？”
是她心念恍惚了吗？淳儿话出，见北堂景昭微怔了一瞬，随即舒缓了脸色。“孤王此番该是让宫中很多人雀跃不已的吧，淳儿你非要跟孤王对着干才满意是不是？”
“我可没工夫逮事儿瞎闹。” 的确，就宇菱郡主在宫里这风风火火的劲头不知招了多少妒恨。赧颜，淳儿几日来思来想去，还是想说说自己的想法，“我说完就走。”
“洗耳恭听。”
“我以为，宇菱郡主在王上身边怕是更有利吧。”淳儿不放心地朝后瞥了一眼那紧闭的朱门，上前了几步道，“我个旁人都看得出来，宇菱郡主一心向着王上，王上不会没感觉吧？”
“那又怎样？”
“……这么比方吧，假若就有一天，东林和北祈起了大纷争，我敢说这位东林郡主逆了天都会向着您的。”
“然后呢？”俊逸的面庞上出现了难得的趣色。她的话似乎又让他看到了希望……可是，他引以为傲的果断力都到哪里去了。
“什么然后！” 北堂景昭还有心思捉弄人呢。淳儿一个跺脚，急了声道，“东林一向作势观望，两边摇摆。倒是西冗野心勃勃，蠢蠢欲动。他们巴不得牢牢拉住东林，减轻后患，也好一心一意谋算北祈。如今王上把东林郡主送给博荣亲王，这不是称了他们的心吗？或许吧，王上自有考虑。什么不想把东林牵扯进来，假意迷惑西冗让他们摸不清楚北祈此举为何，或王上者就是要放开了观望西冗和东林的下一步棋……是，我也不大懂政事，可我觉得如果之前东林送来的是别人就罢了。她崇吉宇菱不过就是个一门心思在后宫争宠的可人儿，如今形势下，放她在身边不是更好吗？”知道自己管得多了，也知道这么一问显得她是“自作多情”，可她……“王上到底怎么想的？”
“孙可淳，你关心我吗？”她因为等待她的是一阵狂傲的嘲讽，或直接就是一道逐客令。而北堂景昭问她，她在关心他吗……炽热的瞳中燃起了期许的火苗，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吧……
清浅的鼻息乱了，淳儿听到了内心在砰砰乱撞。“你想多了。我关心的是大局，至少我人现在在北祈。”
“大局和北祈自然有该关心的人关心。”眯起的眼里幽光一湛，北堂景昭的口气突然出奇的温和，“之前和燕飞谈起这位东林郡主的事情，燕飞没有异议。”
“是我扰着您了，王上。”原地福了身，淳儿利落地转身开了门去。“王上千万别忘了刚刚应下的事情。”
“……”
门外，阳光很是刺目。
既然燕飞都说没问题了，她还瞎忙乎什么。淳儿自嘲笑笑，有燕飞，她是放心的。管好她自己就是了。倒是表哥，你在哪里……接连四日，毫无音讯。每日傍晚时分照例会有北堂景昭的御林军前来回复，此外淳儿会时不时地派人前去探听。
表哥莫不是真遇到了什么不测吧……思虑至此，淳儿总是不敢再多想。更可怕的是，她越发地怀疑到了北堂景昭身上。
这事儿因她而起吗？
果然夜长梦多，熬到第五日清晨，淳儿决定亲自见见北堂景昭。
“回娘娘话，王上下朝后和尤将军在琳瑶宫。”
“知道了。”
“娘娘您不能进去。王上有令任何人不准打扰。”
“里边有贵客？还是有要事？”玉笙殿前被侍从挡住，淳儿有些气急。
这感觉，实在久违了－－如今，她要见北堂景昭一面总觉得障碍重重。更或许，不是有多难，是曾经实在太容易。
“娘娘恕罪，属下不知。”微微抬了脸，侍从低声道，“听闻王上近日龙颜不悦。”
“我有要事，能不能代我通传一下。”袖中的手指拧紧，淳儿清晰地听到了内殿传来的丝乐之声。
怎么办呢……
“对不住，娘娘。” 侍卫合手一拜，一脸的歉意。
“王上出来的时候立马过来知会我总可以吧？本宫在旁边的绯燕阁里候着。”
“是娘娘。”
淳儿起步往了轩阁内，后边的侍女们也赶紧跟了过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这都过了午膳的时辰了，玉笙殿里还是毫无动静。淳儿几次过了殿外，只闻见乐声依旧袅袅传来。
“娘娘，您不能进去。”
没料到柔弱的娘娘竟然动了闯入的心思，守卫的侍从一时没来得急招架。淳儿从侧边钻着空子快跑而入，一路的侍从们想要出手拦下却又碍于她身份的特殊不敢动手。
“让开，我要见王上。”
“娘娘，您不能进去。”
“让开。”淳儿满脸急切，她感觉此刻是狼狈透了，但为了表哥－－
“娘娘恕罪。”
蓦地，两只利剑在淳儿眼前横住。
“你－－”
“娘娘。”咬咬牙，淳儿又是忿怒又是无奈地停驻了前进的脚步。恍然中，廊道上高公公的出现像是让她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高公公。”
“娘娘，王上请您进去。”
“谢谢您。”
“是王上的意思，娘娘请。” 高公公深深一笑，恭敬道着。
“先前得罪了，娘娘。”
“算了，你们也有你们的难。”
一殿的歌舞生平。
丝竹奏乐声中，舞姿翩翩。最中间的，是琳瑶宫的几个小主。
主座之人自不必说了，侧座上，除了燕飞再无他人。她当有什么贵客，不过是寻常纵声怡情而已。
现下知道了，北堂景昭是存心不见她的。
如果不是她刚才的莽撞坚持，怕她人也不会进了来吧。如今，她更是笃定了表哥失踪的猜测……
而因为淳儿的到来，舞蹈奏乐片刻就“唰”的息了下来。
一殿的清冷，除了燕飞。
“燕飞也退下了。”静默的觑了二人一眼，燕飞款款起身出了金殿。那一眼，在淳儿看来却别有深意。北堂景昭惯常地点头准了她去，疏离的眸光很快便落在了淳儿身上。
“……表哥的失踪跟你有关是不是？”淳儿声音不大，却在空阔的金殿内异常的清晰。
☆、第十九章 失踪与你有关（2）
“……”北堂景昭一甩宽大的袖子，带着怒气朝后重重一靠。黑色的瞳中泛着淡淡的血丝，他像一头怒躁的豹子睥睨着阶下之人。短短一刻，却仿佛过挨过了许久。“为什么？”
“在王上通令找寻的京都里能消失多日毫无音讯，除了王上本人我想不出还有谁人有如此能耐。”羽睫轻摇，淳儿冷了声道，“告诉我，表哥在哪里？”
“淳儿，如果有一天孤王也失踪了，你也会这么着急地想要寻及吗？”北堂景昭沉了沉眼，有些乏累的俯视着她。
“我没心情开玩笑，王上你倒是给个确切的话呀。”
“你还没回答孤王的话？”
一声叹息隐没在了话里，这些日子，他越发觉得累了。
“……我要找表哥！”
其实她没想过要这样对北堂景昭说话的，可是今日被长时间阻隔在外本就让她冒火，加上好长一段时间来的抑郁不安，总之所有的情绪就在进殿的一瞬通通暴发了。如今，北堂景昭的反应让她有些无法招架，她错了吗？
“你喜欢宋安涟？”
“喜欢不喜欢怎么了，我人不是乖乖在宫里了吗？”北堂景昭的话让她气堵，眉端一折，淳儿强忍着眼中酸涩讥诮说着。
“那孤王让他死。”
“嗬，真的是你。你把表哥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难以置信的倒退了几步，那一刻淳儿觉得魂都被抽掉了。眼角湿了一片，她感到不能自控微颤的身体。淳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北堂景昭逐渐流露出的残暴之色，这样的他，她不是没见过。只是不想得兜兜转转，竟然还是用在了她至亲的人身上。都是她害的，一切因她而起。“告诉我，表哥一切安好，告诉我……”
“你不妨猜猜？”
“带我见他，我知道我错了。”悲戚着，淳儿走近北堂景昭身前几步近乎哀求道，“我再也不敢妄为了，带我见他，我保证，今后规规矩矩的，只要能护他周全。”
淳儿变化的每个表情都似利剑般刺痛着北堂景昭的身心，指尖在她湿透的面颊处停留，那凉意透过指尖直抵心扉。她就在他身边，可那颗心却离得好远好远。“如果，宋安涟－－”
“没有如果。”低吼而出，北堂景昭的话如针扎在心间，淳儿狠狠掷声道，“听着，如果表哥因我有任何不测，就是逼我去死。表哥对我有恩，你带我见他，只要保了他安全，今后我的一切任由你处置。”
“这可是你说的。”
“是，是我说的。”淳儿闭上眼睛凄楚怜怜地点着头，看得北堂景昭是阵阵心寒。
她一定以为他处心积虑等的就是这一刻吧……挫败感涣散开来，眼中的热浪翻腾，沉凝了片刻，北堂景昭最终放开了她道：“随我来。”
“你说什么……”
心头浮起异样，北堂景昭的反应到底让淳儿愣在了原地。回神时发觉北堂景昭已经离了她好一段，淳儿赶紧小步跟了上去。
殿外，尔槐已在等待着他们。二人上了马车，默默地前行在宫道上。随行的侍从不多，约莫半个时辰依旧在宫中行走。没多时，马车在一处叫“仪斓宫”的苑前停了下来。
“你表哥在里边。”平视前方，北堂景昭淡淡地开了口。
“哦。”淳儿简单一应，见北堂景昭没有要动的意思，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扶着车延快步下了来。
“表哥－－”
淳儿奔入园中，一眼就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没事，他还好……
吓死她了，她以为－－
“淳儿，你竟然来了。”宋安涟从石凳上起身，面露惊喜，“是王上让你来的？”
“嗯。”淳儿激动地捧起宋安涟双手，忍不住泣声道，“一切安好吗？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失踪的消息有多着急。”
北堂景昭把表哥放置在这儿有什么企图？就为了让她知道厉害吗……不管怎样，知道表哥相安无事，就是天大的安然了。
这一次，她是真知道怕了。
北堂景昭，你终归赢了。
“我知道，对不起。”安慰淳儿一笑，宋安涟不再多言。
“这是什么？”垂眸，淳儿好奇地打量着石桌上的白玉棋盘。刚刚进来第一眼，就见着表哥专注于盘上的棋局。这不像是表哥与自己对下的－－
好漂亮的棋法－－看来，黑白两方都是厉害之人。
“王上。”
宋安涟谦和问安的同时，淳儿一个快反应直起了身子：“王上。”
她以为北堂景昭不进来了呢……心弦绷紧，现在北堂景昭的每个反应都让她格外的敏感。
“好局。”北堂景昭扬起低垂的眉目，认真道，“只是，为什么是和局？”此刻，北堂景昭话是对着宋安涟说的，可视线却注目在淳儿身上。
“卫某赢不了。”宋安涟清风一笑，摇了摇头。
“宋公子可以赢的。”
“赢不了……”
淳儿眼神在二人中游移，这前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让她完全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淳儿，明日表哥要远行一趟。洪姨那边已经派人报了平安去，一切你就放心好了。”
“远行，什么远行？生意上的事情？”
“对。”
“去哪？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回到京都来和洪姨他们会面对么？” 脑袋晕乎乎的，刚刚平抑的担忧再次惴惴悬了起来。表哥不在，洪姨和猴子的安全是她最为隐忧的。
“还不确定。但洪姨那边我已经派了最可靠的人去。”
“孤王会派人护送你表哥的。”
连连的发问，内心的忧切他全数看在眼里。坦白说，他突然希望他是宋安涟。为了宋安涟，她放下了一贯的高傲甚至是自尊。
他们之间，已是回不去了……
北堂景昭的话让淳儿心头一动，但很快又被疑虑占领。她能信他吗？事发至此，她真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表哥明日就走吗？为什么这么急？”
“事发突然，一时半会儿还跟你解释不清楚。我即刻出宫